怀中玉扣那突如其来的灼烫感,像一道无声的警铃,瞬间驱散了沈清辞所有的睡意。她猛地坐起,心脏在寂静的夜里狂跳如擂鼓。是吴伯!一定是他到了,或者……有极其紧急的情况发生!
她迅速披衣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警惕地向外望去。夜色深沉,院子里月光如水,树影婆娑,并无任何异样。但手心里玉扣持续传来的温热,明确地告诉她,这不是错觉。
她不敢点灯,只能在黑暗中静静等待,耳朵捕捉着外面的每一点声响。时间一点点过去,除了风声和虫鸣,再无其他。就在她几乎要以为这次发热与上次一样,只是远距离传讯时,院门外传来了极轻极有节奏的三声叩响——笃,笃笃。
是暗号!沈清辞心中一凛,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后,压低声音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略带沙哑的熟悉声音:“丫头,是我,吴伯。”
真的是吴伯!沈清辞立刻拉开房门。月光下,吴伯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夜行衣,风尘仆仆,脸上带着疲惫,但一双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他闪身进来,反手轻轻合上门。
“吴伯!您怎么这时候来了?”沈清辞又惊又喜,连忙压低声音问道。
吴伯摆摆手,示意她噤声,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下屋内,才低声道:“事出紧急,不得不夜行。你发现的脚印,阿福已用信鸽传讯于我。情况比预想的复杂。”他走到桌边,就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看向沈清辞,“那脚印,并非寻常野兽或外人潜入。”
“不是外人?”沈清辞心中一惊,“难道是……庄子里有内鬼?”
吴伯摇摇头,又点点头,神色凝重:“更麻烦。那脚印残留的泥土,带有后山一种特有的‘腐骨草’汁液的气味,极其微弱,常人难以察觉。此草只生长在后山一处极阴湿的洞穴附近,而那里……早年曾是一处废弃的密道出口,直通庄外。”
密道出口?!沈清辞倒吸一口凉气,这意味着庄园的隐秘性已经大打折扣!
“对方极其狡猾,”吴伯继续道,“并非大规模潜入,而是派了精于隐匿和追踪的‘地听者’,通过那条几乎被遗忘的密道,摸清了庄园大致布局和防卫薄弱点。那脚印,恐怕是对方故意留下的试探,或者……是匆忙撤离时未能完全掩盖的痕迹。”
故意留下?沈清辞感到一股寒意:“他们想干什么?”
“确认目标,评估防卫。”吴伯沉声道,“‘影先生’已经锁定了你和清心兰的价值。他派人来,一是确认你是否在此,二是探查庄园虚实。如今打草惊蛇,他们下一步,要么是调集高手强攻,要么是……用更阴险的手段,比如,下毒,或者制造意外。”
下毒?沈清辞想起林府那次未遂的投毒,手心沁出冷汗。“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陆公子知道了吗?”
“少爷已知晓,正在重新布置防卫。我连夜赶来,一是为确保你的安全,二来,”吴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颗干枯的、形状奇特的暗紫色草籽和一小截黑乎乎的根茎,“需要你帮忙辨认几种药材。”
沈清辞凑近仔细观看,那草籽她从未见过,但那根茎……她拿起闻了闻,有一股极淡的、类似陈年檀木混合着泥土的沉闷气味。“这根茎……我好像在哪本杂记上见过图示,叫……‘闷香根’?据说燃烧后产生的烟雾能让人昏睡不醒?”
吴伯眼中闪过赞许:“丫头好眼力!正是闷香根。那草籽呢?”
沈清辞摇摇头:“这个从未见过。”
吴伯凝重道:“此物名为‘幻影蓟’,极其罕见,磨成粉混入饮食,可致人产生幻觉,心神紊乱。根据线报,‘影先生’手下擅长用毒。我怀疑,他们若不强攻,很可能试图在饮食中下手。庄园虽自给自足,但难免有外采之物,防不胜防。”
沈清辞明白了吴伯的用意:“您是想让我帮忙留意食材,特别是……药膳所用的药材?”
“不错。”吴伯点头,“你精通药性,对食材气味敏感,由你协助检查每日送入厨房的物料,最为稳妥。另外,从明日起,庄内所有人的饮食,需格外小心。我会让阿福安排,你的小院单独开伙,食材由我亲自过目。”
“清辞明白!”沈清辞郑重应下,感到肩头责任重大。
“还有一事,”吴伯压低声音,“关于清心兰。你带来的那盆母兰,我昨日暗中检查过,根系有新生的迹象,似乎……有再次孕育花苞的可能。”
“真的?”沈清辞又惊又喜。
“但时机未到,需小心呵护。”吴伯叮嘱,“此次结果,关乎能否找到‘影先生’的蛛丝马迹。你的养护记录极为重要,我已根据你提供的卤味蒸汽等环境因素,在别处尝试模拟,略有进展。庄园药圃环境更佳,或许能助它早日成熟。你要多看顾,但切记,不可让外人靠近,尤其是……庄内不明底细之人。”
沈清辞重重地点了点头,将吴伯的每一句话都牢记在心。原来,她肩上的担子,远比想象中更重。
正事交代完毕,吴伯神色稍缓,看了看窗外天色:“天快亮了,我需去与少爷商议后续安排。你且休息,白日如常即可,莫要露出异样,以免打草惊蛇。”说完,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开门离去,融入夜色中。
吴伯走后,沈清辞却毫无睡意。她坐在床边,摩挲着怀中已恢复冰凉的玉扣,心潮起伏。敌人的触角竟然已经伸到了这隐秘的庄园,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步步惊心。但知道了危险所在,反而让她冷静下来。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保护的小姑娘了,她有了需要守护的东西和能够贡献的力量。
天亮后,沈清辞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去厨房帮忙。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送来的蔬菜、肉类和药材,特别是几样需要从外面采购的调味料,仔细闻嗅,确认无异样后才让厨娘使用。她还以研究新菜式为名,向老厨娘详细询问了日常食材的采购来源和经过哪些人之手,默默记在心里。
上午,她在阿福的陪同下照常去药圃。这次,她格外留意了那片发现脚印的竹林边缘,果然看到泥土有被重新平整过的痕迹,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阴湿气味,想必就是吴伯说的“腐骨草”味了。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给清心兰松土浇水,发现靠近根部的土壤里,确实有几个米粒大小的、嫩绿色的凸起,真的是新花苞!她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更加细心地照料起来。
下午,陆景珩来到小院,神色如常地与她讨论药膳方子,仿佛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但沈清辞能感觉到,他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和审视。他看似随意地问起她对几种安神药材药性的理解,沈清辞对答如流,并巧妙地将吴伯提到的“闷香根”和“幻影蓟”的特性,融入到了关于药材相克相忌的讨论中。
陆景珩听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赞赏,微微颔首:“姑娘心思缜密,见解独到,景珩受教了。”他知道,沈清辞已经明白了当前的局势和她的任务。
接下来的几天,庄园表面风平浪静,但暗地里的戒备明显加强了。沈清辞每日小心翼翼地检查食材,照料清心兰,与陆景珩探讨药膳,日子过得充实而紧张。她感觉自己像一张拉满的弓,时刻准备着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这天傍晚,她正在窗前记录清心兰的生长情况,老厨娘端着一碗新熬的绿豆汤进来:“姑娘,天热,喝碗汤解解暑。”
沈清辞道谢接过,习惯性地闻了闻,绿豆清香扑鼻,并无异常。她正要喝,目光无意间扫过碗沿内侧靠近底部的地方,似乎有一点点极细微的、不同于绿豆皮的暗黄色粉末残留……
她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