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的问话如石落静湖,在书房内激起无声涟漪。
谢流云收起玩笑神色,摇扇看向云皎皎,想听这小神棍能说出什么。
云皎皎心知这是巩固自身“价值”的关键时刻。
她平稳回应:“王爷眼下当以静养为上,稳固自身气场。”
“外界纷扰,尤其是涉及气运变动之事,皆应暂缓。”
“可借‘病体未愈,需专心调理’为由搁置,待体内五行调和、气场稳固后再议。”
这番话滴水不漏,既给出专业建议,又契合萧璟不愿联姻的心思,更将“拖延”之责推给“身体需要”。
萧璟未置可否,周身因婚事而起的冷冽气息却稍缓。
谢流云合扇笑道:“有理。璟哥既无此心,正好借此堵众人之口。”
萧璟沉默片刻,忽道:“王府西苑有空置院落,你可自选一处。”
这是要给她独立住处?
云皎皎心中暗喜,连忙谢恩。
谢流云挑眉:“这就安排独门独院了?看来这小神棍的‘水位’稳住了?”
管事领云皎皎看院子。
西苑数处院落,大小格局各异。
云皎皎不急于决定,缓步观察每处院落的大门朝向、周边植被、光照情况,感受气场流动。
管事指着一处明亮院子:“这处‘秋棠阁’坐北朝南,光照最佳。”
云皎皎立于门前感受,摇头:“此处阳气过盛,于女子不宜。”
实嫌夏日太晒。
又看“听竹轩”,清幽雅致却近水。
“湿气重,久居易生寒痹。”她再次否决。
管事面露不耐。
最后至“揽月小筑”。
院子不大,位置独立,墙边数株年岁不小的桂花树枝繁叶茂。
院落位于王府东南,紫气东来,前方开阔,后有假山依靠。
云皎皎闭目感受片刻。
此处气场温润平和,藏风聚气,是风水最佳之选。
“就此处。”她睁眼道。
管事诧异:“三小姐确定?此院位置稍偏,陈设也旧。”
“无妨,此处利于清修,可为王爷祈福。”云皎皎搬出万能借口。
管事不再多言。
搬入揽月小筑颇为顺利。
云皎皎指挥粗使婆子重新摆放家具。
“此榻挪至东墙,靠实墙,谓有靠山。”
“屏风置门内三步处,避穿堂风直冲……”
“文竹移书案左侧……”
小蛮好奇:“小姐,挪动这些有何用?”
云皎皎边调整花瓶位置边解释:“此谓调理风水。佳局令人心神安宁,运势亦佳。”
指移至窗边能晒到太阳的软榻,“你日后可多坐此处晒太阳,于身体有益,助旧伤恢复。”
小蛮似懂非懂,但闻对身体好,立刻点头。
安置妥当,云皎皎看着简朴却顺眼的屋子,心下稍安。
总算有了像样的据点。
推窗见院中桂花树,想象秋日金桂飘香之景。
好心情未持续太久,春桃匆匆入内,神色紧张:“三小姐,门房传话,云家主母递帖,明日过府探望。”
云皎皎抚窗棂的手微顿。
该来的终究来了。
那个“娘家”,定要借她在夜王府的由头做文章。
望沉沉暮色,她轻吁一气:“准。”
揽月小筑内,最后一件家具摆放妥当,婆子们躬身退下,只余云皎皎、小蛮及两个新指派的小丫鬟。
夜色渐浓,王府灯火依次点亮。
云皎皎立于窗边,望陌生庭院与远处朦胧楼阁,心中无乔迁之喜,唯余沉重孤寂与警觉。
“小姐,床铺好了,可要歇息?”
小蛮哈欠连连,今日忙前忙后,早已疲惫。
云皎皎回神:“不急。新居初入,需做准备,求个心安。”
命丫鬟取来黄纸、朱砂与新笔,再加一小碟清水。
这些是她早先以“为王爷祈福静心”为由向管事申请,很快备齐。
净手后,令小蛮拭净桌案,铺黄纸,研朱砂。
小蛮与丫鬟好奇围观。
“小姐要作画?”小蛮眨眼看。
“非作画,乃画符。”
云皎皎提笔回忆前世所阅符箓典籍中最简单的安神符样式。
自知功力浅薄,所画之物未必有效,但求心安,也巩固“玄学人士”人设。
凝神静气,悬腕落笔,蘸饱朱砂的笔尖在黄纸上游走,口诵含糊咒诀,笔画流畅却带生涩,勾勒扭曲而别有韵味的符文。
小蛮看得眼直,小声惊叹:“小姐真厉害!”
另两个丫鬟交换眼神,敬畏之心又增。
云皎皎一气呵成画三符。
取一符予小蛮:“贴于你床头,助安眠,少噩梦。”
小蛮如获至宝,小心接过,急入里间粘贴。
又取一符对丫鬟道:“此符贴值夜外间门楣内侧。”
“是。”两丫鬟恭敬退下。
最后一符,云皎皎自持入内室,贴于床榻上方帐幔内侧。
做完这些,心稍安定。
“歇息吧。”她吹熄大部烛火,只留角落长明灯,散发微弱柔光。
或许白日过劳,或许安神符心理作用,小蛮几乎头沾枕即沉眠。
云皎皎却难入睡。
躺陌生床上,听窗外巡夜侍卫规律轻微的脚步声,思绪纷乱:明日云家主母到访,是何阵仗?
萧璟对她这“水”的信任能维持几时?
还有那潜在对手林嫣然……
正胡思乱想,忽闻院墙外极细微衣袂摩擦声,轻捷一闪而逝。
云皎皎瞬间屏息,心跳漏拍。
路过之人?抑或……有人窥探?
轻坐起身,侧耳细听,外间只剩夜风虫鸣。
错觉?或这王府果真处处耳目?
下意识探手枕下,摸到一根让厨房寻来的削尖的硬木筷”。
心神不宁之际,窗外传来极轻叩击。
云皎皎浑身一僵,低声问:“谁?”
窗外传来刻意压低的清冷男声:“清风。”
云皎皎一怔。
这般时辰,清风何事?
披衣蹑足至窗边,开窗一线。
月光下,清风冰山面孔无波,递来一小小药草香囊。
“王爷吩咐,此太医署所配宁神香囊。”
“若三小姐新居难眠,或可一用。”声音毫无起伏。
云皎皎接过尚带体温的香囊,心下诧异。
萧璟关心她能否安眠?
这不似冷面王爷所为。是监视?
或真只是顺手?
“谢王爷,劳清风大人。”她低声道谢。
清风点头,未再多言,身影一闪,融于夜色。
握微凉香囊,望沉沉夜色,云皎皎心中未松,反更警惕。
这王府之夜,看来比她所想更为漫长,也更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