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无论是身后那恐怖身影萦绕不散的阴寒气息,还是这一路走来的艰辛疲惫,都仿佛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耳畔的低语驱散了。
萧景珩那近在咫尺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让她感到一阵酥麻,而他那坚实胸膛传来的那令人心安的温热和沉稳的心跳,更是让她脸颊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连带着耳根都烧得厉害。
方才因恐惧而僵硬的四肢,一时间竟因这陌生的亲密接触而变得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嗯……”她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似的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细若蚊蚋的音节。
随即,像是被那滚烫的温度灼伤,又像是羞怯到了极点,她猛地一挣,如同受惊的小鹿,慌乱地从萧景珩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低着头,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跑向正在另一边摸索着墙壁的王伯等人,只留下一个纤细、略显仓皇的背影。
萧景珩看着她逃开的背影,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方才眉宇间的阴郁似乎也消散了些许。
这丝笑意转瞬即逝,当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眼前这具枯槁的身影上,尤其是那道诡异身影的面容上,眼神又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疑团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头——
这张枯槁如朽木、沟壑纵横的脸,这眉眼轮廓的细微之处……为何却像极了他记忆中早已模糊,却又深深刻在心底的、只属于他母妃的容颜?!
她到底是是谁?
母妃为何会被突然打入冷宫?又为何会在那场大火中不见踪影?她与眼前之人为何会如此相似?……
这个发现带来的冲击,远比看到的蜕壳豁口更让他心神剧震。他死死地盯着那张脸,试图从中找出否定的证据。
但他越看越心惊,不管如何辨别,脑中却仿佛已然认定眼前之人与他母妃的容貌别无二致。
一股寒意混杂着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再次从心底弥漫开来。
他“逃离式”的挪走目光,强迫自己不再去看,而是迈着沉疑的步伐加入正在四周搜寻的众人,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和精神。
片刻之后,分散搜寻的几人重新聚拢在青铜帘幕的入口处,脸上都带着失望和凝重。
“小姐,殿下,都看过了。”王伯抹了把额头上不知是冷汗还是急出来的热汗,“墙壁是实心的,敲上去梆梆响,连条缝都没有。地上也严丝合缝,连个蚂蚁洞都找不着。”
他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帘幕深处那端坐的身影,压低声音,“除了那尊‘祖宗’,这犄角旮旯里,是真干净!啥也没有!”
黎阳和无双也沉重地点点头,他们和王伯一样,在这里找了好几圈,发现这片区域,除了那具诡异的身影,竟真的没有任何机关暗道的线索。
“所有的地方我们都查过了,都没有任何问题。除了……”苏玉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因刚才那个拥抱而残留的悸动,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萧景珩,语气中带着一丝存疑,“除了那个青铜棺椁我们还没查过。”
说罢,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寝宫中央,那具在长明灯火下散发着幽冷墨绿光泽的巨大青铜棺椁。
此刻,它静静地躺在通天巨树倾斜的阴影之下,如同一头蛰伏的洪荒巨兽,成了这空旷寝宫里唯一尚未被探查的、也是最后的可能。
苏玉衡看着众人阴明不定的神情,面色复杂,她压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她环顾一圈,商量式的对着众人说道:
“青铜棺的四周我们进来时就检查过了,没有什么特殊的,只剩里面还没看过,现在,开?还是不开?”
从帘幕出来后,萧景珩的心神再次被青铜棺牢牢牵引住了。他的目光如同钉子般死死钉在棺椁上,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纠结、挣扎、抗拒,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浓重的阴云笼罩着他的眉宇。
王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萧景珩和苏玉衡两人异常凝重的脸色,他难得地有了一回眼力见,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紧张地搓着手,目光在棺椁和他们之间来回扫视。
时间仿佛凝固了。长明灯燃烧的噼啪声,如同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萧景珩的内心正经历着激烈的风暴。
棺椁对他似乎有着一种近乎魔性的吸引力,可脑中那沉寂下去的声音,以及帘幕后那张酷似母妃的枯槁面孔,又给他带来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开?还是不开?这简单的选择,此刻却重若千钧。
挣扎了不知多久,萧景珩猛地抬起头,闭上眼,发出一声沉重至极、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长叹。
随即,他霍然睁开双眼,眼底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所取代
“开!”
他指向眼前的青铜棺椁,“不管怎样,畏手畏脚不是办法,不搏一搏,怎么找到出去的路!无双,你来开!”
无双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沉稳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反手,“锵啷”一声拔出了腰间那柄厚重古朴的长剑,冰冷的剑锋在灯火下闪过一道寒芒。
他走到棺椁尾部,蹲下身,将剑尖稳稳地抵在棺椁与棺盖之间那道细微的缝隙之下,双臂肌肉贲张,就要发力撬动!
“等一下!”
王伯尖利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惊恐的急促,打破了这千钧一发的紧张氛围。
无双的动作猛地顿住,剑尖悬停在缝隙前。
所有人都被王伯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转头看向他,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和被打断的烦躁。
王伯被众人看得老脸一红,但事关重大,他还是硬着头皮,对着萧景珩和苏玉衡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的笑容:
“小姐,殿下,这……这开棺之事,在江湖上是下九流的营生,虽是腌臜之活,但也是顶顶要紧、规矩森严的活儿!老辈子传下来的铁律,开棺之前,必须在墓室的东南角,点上一根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