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院的苦艾味盖不住血腥,苦艾味儿呛得人喉咙发涩。
钟灵手忙脚乱地把闪电貂塞给木婉清,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一般,然后自己则赶紧捏住鼻子,急匆匆地走到窗边,嘴里还嘟囔着:“哎呀,这屋里也太闷啦!这些少林和尚难道连熏蚊子都要用这么狠的药吗?”
她的指尖刚刚碰到窗棂,突然就听到“嗖”的一声,紧接着便是“叮”的一响。钟灵定睛一看,原来是木婉清甩出的一根金针,不偏不倚地钉在了她的袖口上。
与此同时,木婉清正全神贯注地用银针挑出蓝小蝶伤口里的碎玉。伤者面色苍白如纸,紧闭着双眼,显然中毒颇深。而在一旁的药罐上,一条碧鳞小蛇正盘绕着,不时地吞吐着信子。
木婉清面沉似水,冷眼看向正在煎药的小沙弥,寒声问道:“这匕首上淬了九种蛇毒,你们药王院难道还常备雄黄酒不成?”
那小沙弥被她这么一问,吓得手一抖,直接把陶罐给打翻了,里面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僧是新来的……”
“哼!”木婉清冷哼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你这是找死么?”
说话间,她手腕上的碧鳞小蛇突然像离弦之箭一般弹射而出,直直地扑向蓝小蝶心口那处溃烂的伤口。那小蛇速度极快,瞬间便用毒牙精准地叼住了伤口里的一片碎玉渣,然后迅速缩了回来。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众人惊讶地发现,那碧鳞小蛇的鳞片竟然都变得暗淡了几分,显然是受到了那碎玉渣上毒素的侵蚀。
段无咎把最后一块匕首碎片搁在矮几上。玄铁寒玉的断口在烛光下泛青,渗出的黑血早凝成了霜。“九种蛇毒勾着腐尸草的根,”木婉清用银针拨弄碎玉,“泡过雄黄酒又拿人血养过——丁老怪炼蛊的手法越发精致了。”她忽然瞥向墙角煎药的小沙弥,“雄黄酒呢?再温一壶来。”
小沙弥手一抖,陶罐盖子“哐当”砸在地上。“小、小僧这就去取...”他弯腰去捡,后颈衣领下滑,露出半截刺青——竟是只蝎尾盘绕的毒葫芦。
木婉清的金钩无声无息抵住沙弥喉咙:“五毒教什么时候在少林扎根了?”钩尖挑开他衣领,刺青完整暴露在烛光下。
沙弥膝盖发软:“女菩萨饶命!小僧原是五毒教外门采药人,三年前被...”话没说完,窗外忽掠过道黑影。傅思归的穿云箭破窗追出,“夺”地钉在院中老槐树上。枝叶乱晃,惊飞几只夜枭。
“追!”褚万里的钢鞭卷住窗框借力,人已翻了出去。古笃诚板斧横扫药橱开路:“老四堵后墙!”药草瓷罐噼啪碎裂,苦味混着陈年灰尘腾起浓烟。
段无咎没动。他盯着沙弥跪地的姿势——左膝青布僧裤磨得发白,右膝却是崭新。“每日跪经只跪左腿?”段无咎脚尖踢向他右膝骨,“这膝盖是新伤吧?少林八十一套拳法,哪套需要单膝跪地练?”
沙弥脸上血色尽褪:“昨、昨夜摔的...”
“昨夜山顶暴雨,山路泥泞,药王院僧人戌时后闭门不出。”王语嫣捻着琉璃珠串,“你跪在哪儿摔的?跪给谁看?”
褚万里钢鞭卷着半截灰布翻回屋里:“滑溜得很,轻功路数像星宿派的‘鬼影步’!”布片边缘残留着淡金粉末,在烛光下星星点点。
“金箔粉。”王语嫣指尖捻起一点,“和匕首上刮下来的一样。”她忽然举布片凑近烛火,“咦?”借着光,布纹上显出几道极细的凹痕——像是被什么硬物反复摩挲出的印子。
洛十九的手指划过凹痕:“是佛珠!这压痕的弧度,只有常年盘捻的圆珠才磨得出来。”她突然撬开沙弥紧攥的右手,掌心赫然粘着同样的金粉!
窗外又一声夜枭啼叫。这次声音近得瘆人,像贴着窗纸在嘶喊。钟灵怀里的闪电貂突然炸毛,冲着后窗龇牙低吼。几乎同时,木婉清的碧鳞小蛇箭射向窗纸破洞——
“哗啦!”整扇后窗连框带纸被外力撞碎!一道黑影裹着寒风扑向病榻上的蓝小蝶!
段无咎的掌风后发先至。黑影半空拧身,袖中甩出三枚铜钱打偏掌力。“叮叮叮!”铜钱嵌入梁柱,竟全是前朝旧制的“开元通宝”。就是这眨眼阻滞,黑影枯爪已抓住少年肩头!
“撒手!”古笃诚板斧劈向黑影后心,对方竟不闪不避。斧刃砍实的刹那,黑影如烂泥般塌下去——是件塞满草药的僧袍!真正的人影早借力翻向房梁,沙弥被他甩麻袋似的扛上肩头。
“留下!”傅思归三支连珠箭封死梁上退路。黑影足尖倒勾房梁,险险避开箭镞,腰间却“嗤啦”裂开道口子。半块木鱼应声坠落,砸在药罐上溅起滚烫药汁。木鱼腹部的刻痕簇新,分明只雕了一半。
黑影闷哼一声,肩头扛着人竟还能燕子般折向洞开的破窗。段无咎踏碎青砖腾身,指尖离那人脚踝只差半寸——窗外猛地泼进大股腥臭液体!
“当心毒血!”木婉清急拽段无咎后襟。就这瞬息耽搁,黑影已没入禅院外的竹林,只留下一串夜枭般的怪笑。
古笃诚捡起那半块木鱼,斧刃刮下点木屑:“新凿的!松木没干透就刻,凿痕毛刺都没打磨!”他忽然凑近闻了闻,“有墨臭...还掺了金粉?”
王语嫣用丝帕包起木鱼细看:“刻痕深处嵌着金箔碎末——和布片、匕首上的粉末同源。”她指尖划过窗台三道抓痕,“看这指距,比成年男子窄两分,是个女人或半大孩子的手笔。”
洛十九的机关臂卡在窗框豁口:“窗沿青苔有蹬踏痕,左深右浅。”她模拟发力姿势,“这人右腿有旧伤,借力时不敢吃重。”
窗外竹影摇晃,沙弥蜷在墙角瑟瑟发抖。段无咎捏起染血的褥单碎片,烛光下朱砂痣红得刺眼:“五月初七亥时三刻...达摩洞的血书时辰快到了。”
禅院深处传来三声悠长钟响,惊得碧鳞小蛇倏地缩回木婉清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