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凤瑶往深处走,脚下的路渐渐从碎石变成了平整的青石板。
上面刻着的剑纹在镇渊剑的光芒中流转,像有无数柄小剑在石板下游动。
空气里的檀香越来越浓,混着剑刃的寒气,形成一种奇异的肃穆感。
“这路……像是玄甲军自己铺的。”叶柔摸着身旁的岩壁。
上面凿着规整的凹槽,刚好能容一人侧身通过,“连凿痕都带着章法,不像是仓促间留下的。”
诺雪的噬魂法杖突然轻颤,杖顶鬼火偏向左侧:“左边有动静,不是剑灵。”
林萧停下脚步,侧耳细听——左边的岩壁后传来“滴答”声。
规律得像水滴落在金属上。他用镇渊剑轻轻敲击岩壁,回声空荡,显然后面是空的。
“是暗门。”他挥剑劈开岩壁上的藤蔓,露出块与周围石色不同的石板。
石板上刻着玄甲军的徽记,“得用玄甲令牌才能打开。”
叶柔立刻取出拼好的玄甲令牌,按在徽记上。
石板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缓缓向内滑开,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
里面的“滴答”声更清晰了。
“我先探路。”林萧侧身钻进甬道,镇渊剑的光芒照亮了前方。
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嵌满了玄甲军的佩剑,剑柄朝外,剑身没入岩石,像一片沉默的剑林。
那些“滴答”声,竟是剑身上凝结的水珠滴落的声音。
走了约莫十丈,甬道突然开阔起来,眼前出现一座圆形的石室。
石室中央矗立着座青铜剑炉,炉身刻满了燃烧的火焰纹路。
炉口泛着暗红的光,显然里面还燃着不灭的炉火。
而在剑炉周围,跪着四个玄甲军的石像,手里分别捧着四样东西。
——半块玉璧、一柄断剑、一面残镜、一块刻着星图的石板。
“是天枢七器剩下的四件?”叶柔惊讶地看着石像,“不对。”
“我们已经找到三件,这里怎么还有四件?”
林萧走近剑炉,才发现那些并非实物,而是用玉石雕琢的仿品。
底座上刻着小字:“魂、魄、识、忆”。
“这是……玄甲军的‘四象祭品’。”他想起镇岳将军的话。
“用最珍贵的东西换天枢器,恐怕就是指这个。”
诺雪突然指向剑炉侧面的石壁,那里刻着几行字:
“欲取七器,需祭四象。魂归剑炉,魄锁玉璧,识入残镜,忆刻星图。”
“魂、魄、识、忆……”凤瑶不知何时醒了,声音虚弱得像风中的丝线。
“是要我们……献祭自己的魂魄、精魄、识海、记忆?”
林萧的心猛地一沉,低头看向背上的凤瑶,她脸色依旧苍白。
却死死抓着他的衣襟:“不能……不能献祭,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
话音未落,剑炉突然“轰隆”一声转动起来,炉口喷出的热气中,浮现出玄甲军的虚影。
——正是之前遇到的老守炉人、镇岳将军,还有落月崖的少年剑灵。
“守护,从来不是空话。”老守炉人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
“当年玄甲军为封印邪祟,便是以四象献祭,才换来百年安宁。”
“如今邪祟将醒,你们若想集齐七器,必须承此重担。”
镇岳将军的虚影走上前,长剑直指剑炉:“七器聚,天地变。
但无献祭,七器不成。你们四人,需各祭一样,少一人,炉不开,器不出。”
少年剑灵抱着断枪,怯生生地补充:“献祭后……不会死,只是……再也找不回献祭的东西了。
比如祭了‘忆’,就会忘了最在乎的人;祭了‘识’,就会丢了一身修为……”
叶柔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石像上:“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我们历经千辛万苦,不是为了变成行尸走肉!”
剑炉的火焰突然暴涨,将四人围在中央。
玄甲军的虚影渐渐变得透明,声音却愈发清晰:“三息之内,不做抉择,困剑阵重启,葬剑冢将永封于此。”
“一——”
林萧的目光扫过三人:凤瑶的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睁着眼;
叶柔紧咬着唇,指尖的藤蔓因用力而泛白;诺雪握着噬魂法杖,指节捏得发白。
“二——”
凤瑶突然抬手,按住剑炉前刻着“魄”字的玉璧:“我祭精魄。”
她的声音带着决绝,“凤凰族的精魄强悍,就算祭出去一半,也能活。”
“不行!”林萧想拉住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精魄受损,你会折损寿元!”
“三——”
“我祭识海!”叶柔突然冲向刻着“识”字的残镜,“我的识海记着无数典籍阵法。
祭给剑炉,或许能让七器更易掌控!”她回头看向众人,笑中带泪,“忘了阵法也好,以后不用再算来算去了。”
诺雪深吸一口气,走向刻着“忆”字的星图石板:“我祭记忆。”
她的声音很轻,“我本就忘了很多事,多忘一件,也没什么。”
最后只剩下刻着“魂”字的断剑,孤零零地立在剑炉旁。
林萧看着三人的身影被剑炉的红光笼罩,胸口像被巨石压住。
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拔出镇渊剑,剑尖指向断剑:“我祭魂魄。”
镇渊剑突然发出悲鸣,剑穗上的定魂玉与焚天令同时亮起,像是在阻止他。
“别怕。”林萧轻抚剑身,“玄甲军能做到的,我们也能。”
他握住断剑的瞬间,一股剧痛从指尖传来,仿佛魂魄被硬生生撕扯出一块。
剑炉的火焰猛地冲天而起,将四团红光吞入其中,炉身的纹路全部亮起。
在石室顶部投射出天枢七器的完整虚影。
“七器……成了……”老守炉人的声音带着释然,所有玄甲军的虚影同时化作光点,融入剑炉之中。
剑炉缓缓打开,里面悬浮着两件真正的天枢器——一块完整的“镇魂玉”,一面“观星镜”。
可没有人去看它们。
凤瑶脸色惨白地靠在石壁上,气息比之前更弱;
叶柔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显然已经忘了如何结印;
诺雪低头盯着地面,眼神空洞,像是丢了魂。
林萧走到剑炉前,指尖刚触到镇魂玉,就感到一阵眩晕。
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玄甲军的战场、守炉人的等待、少年剑灵的期盼……
这些都成了他失去的那部分魂魄的记忆。
“我们……拿到了?”凤瑶的声音带着恍惚。
林萧将两件天枢器揣入怀中,转身看向三人,喉咙发紧:“拿到了。
我们……可以走了。”
可没人动。
叶柔喃喃自语:“藤蔓……怎么结来着?”
诺雪突然抬头,看向林萧:“你是谁?”
林萧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剑炉突然再次震动。
石室的地面裂开缝隙,一股熟悉的邪气从底下喷涌而出——比三首邪蛟、深海玄蛟加起来都要浓郁。
“不好!”他猛地想起玄甲军的话,“七器聚,天地变……
邪祟感应到七器齐了,提前破封了!”
裂缝中伸出无数黑色的触手,卷向最近的诺雪。
林萧挥剑斩断触手,却发现邪气源源不断地涌出,整座石室都在摇晃,随时可能坍塌。
“快走!”他背起凤瑶,又想去拉叶柔和诺雪。
却发现叶柔正呆呆地站在裂缝边,伸手去碰那些触手。
“叶柔!回来!”
可她像是没听见。
林萧看着混乱的石室,怀中的天枢器滚烫,身后是涌来的邪气。
生前是失了魂的同伴。他第一次觉得,集齐七器,或许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
而这场考试,比之前所有的考验,都要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