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宿舍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翻身时床板发出的轻微吱呀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谁还在加练的、单调的击球声。仁王雅治冲完凉,带着一身水汽靠在床头,刚拿起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是视频通话的请求,来自“迷糊蛋”。
他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平时多是短信联系,她很少主动打视频,尤其是在晚上。
指尖划过接听键,屏幕亮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的、带着蕾丝花边的暖黄色布料,然后镜头晃了晃,才稳定下来,对准了信子有些慌乱凑近的脸。她似乎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穿着柔软的睡衣,背景是她熟悉的卧室,暖色的灯光显得格外温馨。
“仁、仁王君……”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点点电流的杂音,却比平时更加软糯,像融化了的,“你……你休息了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仁王将手机拿远了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屏幕的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还没。怎么了?”
“没、没什么特别的事……”信子小声说,镜头里的她微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垂下来的一缕湿发,“就是……就是想看看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委屈。
仁王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屏幕那头的她,在暖黄灯光下,皮肤显得格外白皙,刚沐浴过的脸颊透着健康的粉色,蜜糖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像蒙着一层水汽。没有了白天在人前的拘谨,此刻的她,更像一只寻求庇护的、毫无防备的幼兽。
“今天……”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鼻音,“今天物理小测验……好难……我好像考砸了……”
“哦。”仁王反应平淡。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然后……下午回家的时候……差点又坐过站了……”
“puri~ 正常。”
“晚上……晚上想热牛奶喝,结果差点把锅烧干……”她的声音里带上了更明显的沮丧和后怕,“还好妈妈发现了……”
仁王听着她一件件数落着今天的“倒霉事”,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果然,没有他看着,这家伙就能把日常生活过得惊心动魄。
“仁王君……”她忽然抬起眼,直直地看向镜头,那双大眼睛里盈满了毫不掩饰的依赖和想念,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一句,带着清晰无误的、撒娇的意味。像小猫用柔软的肉垫,轻轻挠着人的心尖。
仁王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沉默了两秒,才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才第二天,笨蛋。”
“可是……感觉已经过去好久了……”信子小声抱怨,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嘟起,像个没得到心爱糖果的孩子,“这里……没有仁王君……好不习惯……”
她说着,又把脸往镜头前凑了凑,似乎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些:“仁王君,你好像……瘦了一点?是不是训练太累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浓浓的关切,透过屏幕传递过来。
仁王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脸,听着她软绵绵的、带着撒娇意味的抱怨和关心,心底那点因为高强度训练和陌生环境带来的燥意,竟奇异地被抚平了。他甚至能想象出,如果此刻她在身边,大概会像只无尾熊一样扒拉着他的手臂,用这种软乎乎的声音不停地念叨。
“训练就那样。”他言简意赅,避重就轻,目光却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你呢?除了烧干锅,还有没有干别的蠢事?”
“才没有干很多蠢事……”信子弱弱地反驳,但明显底气不足。她似乎有些冷,把手机拿近,下巴搁在蜷起的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双大眼睛隔着屏幕望着他,“仁王君……”
“嗯?”
“……我想你了。”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很慢,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和难以掩饰的羞涩,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他的耳膜。
宿舍里很安静,同房间的其他人似乎已经睡着了。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仁王脸上,他看着她缩成一团的样子,听着她几乎带着气音的告白,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应。这种直白的情感表达,依然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却又无法否认心底因此而泛起的、细微的涟漪。
半晌,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屏幕那头的信子,似乎因为他的回应而放松了些,脸上重新露出了浅浅的、安心的笑容。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学校里无关紧要的八卦,声音依旧软糯,带着撒娇般的黏腻。
仁王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发出一两个单音节作为回应,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屏幕里那个穿着暖黄色睡衣、头发湿漉漉、声音能甜腻死人的小迷糊蛋。
直到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困意,开始一下一下地点头,像只啄米的小鸡。
“去睡觉。”他打断了她越来越含糊的呓语。
“嗯……”信子迷迷糊糊地应着,强撑着精神,“仁王君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视频通话被挂断,屏幕暗了下去,宿舍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
仁王放下手机,躺了下来。合上眼,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她那带着鼻音的、软绵绵的、撒娇般的声音。
“我想你了……”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低声咂了咂舌。
“puri……真是个麻烦的笨蛋。”
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他此刻并不觉得麻烦的真实心情。这短暂的分离,似乎让某些东西,变得更加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