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幸村精市披着土黄色外套,步履平稳地踏入球场时,整个国立竞技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喧嚣、热浪、甚至时间本身,都似乎在他周身一定范围内凝滞了。那是一种无形的、却磅礴无比的领域,源于绝对的强大和历经磨难后淬炼出的意志。
他的对手,是青春学园的一年级新生,却已然搅动全国网球界的风云儿——越前龙马。少年戴着白色的帽子,琥珀色的猫眼里闪烁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光芒,以及遇强则强的兴奋。
“请多指教。”越前的语气依旧带着他那特有的、略显嚣张的自信。
幸村微微一笑,那笑容温雅依旧,却让看台上的信子无端地打了个寒颤。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俯瞰众生般的平静。“请多指教,越前君。”
比赛开始的哨声,如同吹响了通往某个未知领域的号角。
第一球。
越前发球。标准的外角发球,速度与角度都堪称完美,显示着他扎实的基本功和敢于挑战强者的心态。
然而,幸村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只是恰到好处地移动,挥拍。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进行一场表演。
但下一秒,越前愣住了。
球,没有过网。
一个看似普通的回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旋转和下坠力,轻飘飘地……落在了球网这一侧。
“0-15。”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越前皱紧了眉头,猫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他再次发球,力量更大,角度更刁钻。
幸村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回击。
球,再次触网落下。
“0-30。”
“怎么回事?越前他……”
“是失误吗?连续两个?”
看台上响起了窃窃私语。
但立海大这边,所有人都沉默着,表情凝重。仁王环抱着双臂,靠在选手席的栏杆上,眼神紧紧追随着场上的幸村,嘴角紧抿。他知道,这不是失误。这是……“那个”开始了。
越前不信邪地打出第三球。
这一次,幸村的回球过了网,却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精准地、缓慢地落在了越前根本无法触及的底线死角。
“0-40。”
越前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缓缓停止滚动的网球,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他的击球,他的力量,他的技巧,在这个对手面前,仿佛都失去了意义。对方甚至没有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绝招,只是最基础的击球,却让他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信子在看台上,捂住了嘴。她看不懂太高深的网球技巧,但她能感觉到,那个戴着帽子的青学少年,此刻像是一只被困在透明玻璃箱中的蝴蝶,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突破那无形的壁垒。
“Game won by 立海大,幸村,1-0。”
交换场地。越前低着头,帽檐遮住了他的表情。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猫眼里之前的兴奋和嚣张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第二局,幸村的发球局。
他的发球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柔和。
越前集中全部精神,准备回击。然而,在球拍接触到球的一瞬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感觉……消失了。
不是球拍的感觉,而是……手臂的感觉?不,是更彻底的……
视觉、听觉、触觉……周围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观众的呼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手臂挥拍的感觉变得轻飘飘的,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肢体;甚至连视线都开始变得不稳定,对手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剥夺……五感……”
看台上,不知是谁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这个词。
仁王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部长他……终于还是用出了这一招。为了立海大的胜利,为了那份不容玷污的荣耀,他亲手将自己和对手,都拉入了这片由他主宰的、无声无光无感的绝对领域——“灭五感”。
越前龙马站在场上,动作变得僵硬、迟缓,像是提线木偶。他努力地想集中精神,想捕捉球的轨迹,想挥动球拍,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失误,不断的失误。回球出界,接发球下网,甚至偶尔会挥空。
“Game won by 立海大,幸村,2-0。”
“Game won by 立海大,幸村,3-0。”
“Game won by 立海大,幸村,4-0。”
比分以一种令人绝望的方式,一面倒地倾斜。
信子看着场上那个原本神采飞扬的少年,此刻如同在黑暗中独自挣扎的迷途者,每一次笨拙的挥拍,每一次因感觉剥夺而产生的踉跄,都让她感到一种窒息般的心悸。这……这就是仁王君他们所追求的胜利吗?用这种方式……
她下意识地看向选手席的仁王。他依旧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已经泛白。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理解幸村部长的选择和决绝,但这过程,依旧残酷得让人不忍直视。
而立海大的应援区,在短暂的震惊后,爆发出了更加狂热的欢呼。他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看到了三连霸在招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比赛将毫无悬念地结束时,场上那个几乎已经失去所有感知的少年,在又一次挥空后,单膝跪地,用球拍勉强支撑住身体。汗水浸湿了他的帽子,滴落在蓝色的场地上。
然后,他抬起头。
帽檐下,那双琥珀色的猫眼,在极致的虚无和压迫中,竟然重新点燃了火焰!一种更加纯粹、更加炽热、源于网球本能和永不屈服意志的火焰!
他慢慢地,摇摇晃晃地,重新站了起来。
“还……差得远呢。”
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穿透了那片无形的领域,回荡在寂静的球场。
幸村精市的眼中,第一次掠过了一丝真正的惊讶。
越前龙马,这个一次次打破常理的少年,在“神之子”的绝对领域中,凭借着顽强的灵魂和对网球最本初的热爱,竟然……开始挣扎着,试图重新夺回自己的世界。
比赛,进入了所有人始料未及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