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陈九钉,那个瘸腿老匠,突然拄着拐杖冲到了火碑前。
他猛地一头撞在火碑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古篆。
“承愿者未死,薪引不得转!”他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声音嘶哑而悲愤,“律在地火,不在人嘴!”碑文骤然亮起,地脉轰鸣,九道心火齐齐震颤,连心火阵都自行扭曲,火线如蛇般向火脉深处游去。
顾一白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火里有两个名字,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他从未听说过的哥哥。
他哥的愿望是复仇,而复仇的对象,又是谁?
大蛊师布下千面火替阵,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一切,都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笼罩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到窒息。
他抬起头,看着空中燃烧的“复仇”二字,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而这场阴谋,很可能与他的身世有关……
“我……”顾一白刚要开口说话,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铁秤婆手中的断愿砧上,眼神闪烁不定。
割舌取血,这代价,他真的能承受吗?
顾一白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瞬间充斥口腔,鲜血喷涌而出,洒在断愿砧上。
那乌黑的石砧仿佛活了过来,嗡嗡震颤,裂纹中渗出妖异的血火,火舌舔舐着鲜血,发出滋滋的声响。
血火翻腾,逆卷而上,在空中凝结成一行燃烧的文字:“顾长生未死——魂炼为薪,身镇火眼。”
大地深处传来一声轰鸣,地火如巨龙般喷涌而出,火柱中心,一道人影缓缓浮现。
那身影与顾一白竟是如出一辙,同样的面容,同样的身形,只是双目紧闭,胸膛上嵌着半枚青铜火令,全身被赤红的火链缠绕,如同被囚禁的火神。
火语低沉嘶哑,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弟弟……你来得晚了……火,已经吃掉我七成魂。” 顾一白心头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恸涌上心头,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火柱中的身影,却又猛地缩回。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血腥味,混合着硫磺的刺鼻气息,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顾一白的目光紧锁在那盘膝于火柱前的阿朵身上。
她的眉心银蛊缓缓钻出,如同一缕银色的细丝,轻盈地探入火链中。
阿朵的眉头紧皱,眉间的银蛊仿佛与火链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共鸣,细丝轻颤,随着火链上的每一道纹路渐渐深入。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升高,热浪扑面而来,仿佛连呼吸都变得炙热难耐。
突然,阿朵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一口血泉从她的嘴角喷涌而出,染红了她洁白的衣襟。
顾一白心中一紧,但他知道此刻不能分神。
阿朵抬手在空中缓缓划动,仿佛在勾勒着某种复杂的结构。
她的指尖划过之处,空气中凝结出了一道道亮丽的火焰,每一环火链的结构都清晰可见。
“每道链环都刻着一个名字,最深处那环写着‘顾长生,丙午年三月十七,代薪者’。”阿朵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疲惫,但她的眼神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的魂……被名字锁住。每念一次,烧一次。”
话音刚落,火链上刻着的“顾长生”三个字猛地闪耀起来,如同燃烧着的火焰,无情地灼烧着顾长生的灵魂。
顾一白的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愤,他的拳头紧紧握起,指节泛白。
就在这时,怒哥的残魂自火脉中冲出,一爪拍向火链。
“老子烧成灰都不让火吃人!”他嘶吼着,声音中充满了不屈的愤怒。
火链反震,黑气缠上其残影,怒哥的身躯寸寸崩裂,却依然不甘心。
他狂笑一声:“烧我七次,我也要撕你一道皮!”随着他残影的炸裂,火星四散,竟在脸上烧出了一道裂痕。
“怒哥!”顾一白心中一痛,他急速上前,想要抓住那飘散的残魂,但怒哥的意志早已消散,只剩下一丝微弱的火光。
顾一白的指尖触碰到那火光,感受到一丝温暖,却又瞬间消失,如同一场梦。
罗淑英悄无声息地靠近断愿砧,手中隐秘地缠绕着一根银丝,目标直指顾一白的后颈。
阿朵突然睁开双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冽。
她的指尖银丝如同利箭,瞬间贯穿了罗淑英的咽喉。
罗淑英猛地咳出一口血,怀中滑落一枚血符——正是“代薪符”。
阿朵冷眼看着她,声音中带着一丝讽刺:“你偷别人的命,还想偷别人的魂?”
罗淑英的身体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她的目光中充满了不甘和恐惧。
阿朵缓步走向她,指尖银丝再次缠绕,将她体内的最后一丝生命力剥离。
罗淑英的眼中渐渐失去了光芒,最终化为一具冰冷的躯壳。
与此同时,葛兰颤抖着伸手触碰火链,指尖的火感骤然燃起。
她的“我能听见……三百六十五个人在哭!链子上的名字……都是被烧干的守灶人!”她抬头,目光中带着坚定,“大蛊师不是在守火……是在养火——用人命喂它!”
顾一白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他的双拳紧握,全身的肌肉紧绷。
他转头看向阿朵,“阿朵,我们一起把这火链斩断!”
阿朵点了点头,眉心银蛊再次钻出,细丝探入火链,与顾一白的火感力量交织在一起。
两人的心意相通,力量汇集,火链上的裂痕逐渐扩大。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血腥味,混合着硫磺的刺鼻气息,让人心神俱疲。
“大蛊师,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顾一白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回荡在空旷的空间中。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志,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就在这时,顾一白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截锈迹斑斑的断剑,剑身刻有“薪断”二字。
他缓缓将断剑插入火眼,低语道:“我不接火,也不救你——我要把这火,从你身上剜下来。”锈蚀的断剑没入火眼,如同投入沸油的冰块,激起一阵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火眼深处,那被火链捆缚的顾长生猛然睁眼,眼神中没有一丝获救的喜悦,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古怪的讥讽。
他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如同燃尽的木炭摩擦砂纸,沙哑刺耳:“你拿的是我的剑……可你不是来救我的。”
顾一白眸色沉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火光映照在他脸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更添几分冷峻。
“我不救你。我要用这把刀,把火从你身上剜下来。”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断剑嗡鸣,发出一声悲怆的低吟,如同困兽的哀嚎。
火眼裂开,如同蛛网一般,蔓延出无数猩红的裂纹。
被烈火焚烧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顾长生,嘴角竟诡异地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近乎疯狂的笑容。
“刀归鞘时……执火者,当自焚。”
锈蚀的断剑嗡鸣,火眼深处顾长生的诡异笑容,仿佛一道催命符,重重地砸在顾一白心头。
这诡异的气氛,比阴冷的地牢还要令人窒息。
一股焦糊味混杂着刺鼻的硫磺味,刺激着他的鼻腔,让他几乎作呕。
空气中弥漫的焦灼血腥味,更是让人心神俱疲。
就在这时,火光冲天,热浪翻滚,大蛊师踏火而来。
他须发皆张,宛如从火海中诞生的魔神。
他手持一根完整的青铜火令,火令之上,铭刻着繁复的纹路,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他声震四野,如同神灵宣判:“执火者当自焚以全愿!顾长生已成火薪,顾一白当继其志,燃尽成灰,方不负薪命!”他的目光如刀,直刺顾一白,“你若不烧,火脉将反噬全村。”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顾一白心中冷笑,这老狐狸,分明是想借自己之手,完成那所谓的“活薪转祭”,将顾长生的残魂炼为火种核心,自己则借“千面火替”重生,好一招偷天换日!
火坛周围的村民顿时陷入恐慌,纷纷跪地求饶,哭喊声震天。
恐惧,就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
顾一白能感受到他们颤抖的身体,绝望的眼神,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浓的恐惧。
就在这时,铁秤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上前来。
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坚定。
她将判心秤悬于火令之上,秤盘骤沉,秤钩竟然滴出血来!
她冷笑一声,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你这火令,不是权柄——是棺材!里面压着三百六十五个冤魂,个个写着‘代薪者’。”她浑浊的双眼,此刻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直视大蛊师,“你怕火灭,不是怕天下无火……是怕你自己死。”
大蛊师脸色一变,他强作镇定,冷哼一声:“一派胡言!这火令乃火神所赐,岂容你污蔑!”
周瞎子盘坐在火坛边,耳贴地面,仿佛在聆听什么。
忽然,他轻笑一声,声音低沉而诡异:“火里没人说话了……因为你们都听不见真话。大蛊师的命,早和火脉绑在一起。火灭,他死;火燃,他活——所以他才要烧这么多人。”他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能洞穿一切,直达人心最深处。
大蛊师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怒吼一声:“妖言惑众!来人,将这几个妖人拿下!”
然而,没有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