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锋裹挟着死亡的气息,迎面劈来!林小满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凭着本能猛地向后一仰,整个人从马背上翻滚下去!
“嗤啦!”刀锋擦着她的面颊掠过,削断几缕发丝,狠狠劈在马鞍上,木屑飞溅!剧烈的翻滚让她浑身剧痛,但求生的欲望让她在落地的瞬间,顺势向旁一滚,躲入一辆被炸毁的马车残骸后面。
“保护林姑娘!”护卫她的幽云铁骑目眦欲裂,拼死上前,与那名叛军骑兵战作一团。码头空地已化为血腥的修罗场,爆炸的硝烟未散,伏兵四起,箭矢如雨,刀剑碰撞声、喊杀声、垂死哀嚎声响成一片。敌众我寡,地形不利,幽云铁骑虽骁勇,却陷入苦战,伤亡惨重。
林小满蜷缩在残骸后,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膛。她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将士,鲜血染红了土地,浓重的血腥味呛得她几欲作呕。绝望和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赵琰重伤、鹰扬堡粮尽、守军濒危的景象,却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心。不能死在这里!鹰扬堡还在等粮!赵琰还在等她!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地扫视战场。伏兵主要是北漠轻骑和朔方叛军,他们意图很明显,全歼这支前来“截粮”的精锐。那批所谓的“物资”根本是诱饵,真正的杀招是这支埋伏的精兵!必须有人突围报信!否则,不仅这两百铁骑要全军覆没,大营对此次埋伏也将一无所知,后续可能还会中计!
就在这时,她看到带队将领身中数箭,仍浴血奋战,将一个试图靠近马车残骸的北漠兵砍翻,随即也被长矛刺穿胸膛,壮烈殉国!临死前,他奋力将一枚染血的令牌掷向林小满的方向,嘶声喊道:“走……快走……报信!”
令牌落在林小满脚边。那是调兵的虎符!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不能让他们白死!
她捡起令牌,死死攥在手中。突围……必须突围!可四面都是敌人,如何突围?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熊熊燃烧的废仓残骸上,又看向黑水河面。河面上飘荡着一些被炸碎的木桶碎片和……散落的、焦黑的颗粒物。那不是粮食,倒像是……掺杂了泥沙的劣质黍米!敌人用这些废物做诱饵,真是歹毒!
突然,一阵风吹来,卷起燃烧的杂物飘向河面,点燃了漂浮的油污,河面上瞬间腾起一片火焰!北漠骑兵的战马受惊,一阵嘶鸣混乱。
机会!
林小满心一横,对身边仅存的几名护卫喊道:“抢马!往河岸冲!利用火光和混乱,顺流而下!” 这是唯一的生路!黑水河下游,有一处水流较缓的河湾,或许可以上岸!
几名护卫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瞬间明白意图。一人猛地吹响尖锐的哨音,吸引敌军注意,另一人奋力掷出烟雾弹(军中配置,用于扰敌视线)。趁烟雾弥漫,敌军短暂混乱之际,剩下两人护着林小满,拼命冲向最近的无主战马。
林小满不会骑马,被一名护卫拦腰抱起,共乘一骑。几人打马如飞,不顾身后射来的箭矢,疯狂冲向河岸。箭矢从耳边呼啸而过,一名护卫后背中箭,闷哼一声,却死死护住林小满。另一名护卫的战马被射倒,人落马瞬间,仍挥刀砍断了一名追兵的马蹄。
终于冲至河边!护卫抱着林小满,纵马跃入冰冷刺骨的河水!其他几名幸存的骑兵也纷纷效仿。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全身,林小满冻得几乎窒息。追兵至岸边,箭矢密集射入水中。
护卫们潜入水下,奋力向下游泅渡。林小满被护卫拖着,冰冷的河水让她意识模糊,只有怀中被油布紧紧包裹、贴身藏好的那枚虎符,传来一丝坚硬的触感,提醒着她不能放弃。
不知过了多久,箭矢声渐远。几人挣扎着在下游一处芦苇荡上岸,个个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伤痕累累。清点人数,连同林小满,只剩七人。两百精锐,几乎全军覆没。
“姑娘……现在……怎么办?”一名护卫牙齿打颤地问。
林小满望着鹰扬堡方向,那里烽火连天。大营暂时回不去了,敌人在半路可能有埋伏。而鹰扬堡,近在咫尺,却隔着千军万马。
“去鹰扬堡!”她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我们必须把消息送进去!告诉李侯爷和靖王,援军是陷阱,内有奸细!还有这虎符,或许……堡里用得上!”
“可……可我们怎么进去?堡被围得铁桶一般!”
林小满目光扫过河岸芦苇和远处敌军连营的灯火,脑中飞快思索。硬闯是死路一条。必须智取。她想起之前为送粮摸索的小道,想起敌军围城必然有薄弱处,比如……后勤补给线?敌军数万人马,每日消耗巨大,运粮队、汲水队必然频繁往来,或许有机会混入?
“等天黑。”林小满沉声道,“我们沿河岸摸过去,找机会混进敌人的运粮队或者伤兵队伍里。” 她看了看几人身上的军服,“把这身皮换了,找些敌军或者民夫的衣服。”
众人依言,在芦苇荡中潜伏下来,轮流休息,处理伤口。林小满将仅剩的干粮分给大家,自己只啃了一小口。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用油纸包好的金疮药,小心给受伤的护卫敷上。天色渐暗,寒风凛冽,七个人靠在一起,依靠体温互相取暖,等待夜幕降临。
夜色如墨,风雪更急。这恶劣的天气,既是阻碍,也是掩护。林小满七人换上从敌军尸体上扒下的、沾满泥泞血污的皮袄,伪装成溃散的民夫,沿着河岸,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鹰扬堡方向摸去。果然,靠近敌军大营后侧,发现了连绵的辎重营地和川流不息的运粮车队。防守相对前沿阵地松懈许多。
他们趁一队运粮车在河边取水、守卫松懈时,悄无声息地干掉了两名落单的敌兵,混入车队,帮忙推车,低头缩脑,向鹰扬堡外缘摸去。越靠近堡墙,敌军巡逻越密集,气氛越紧张。堡墙上守军显然发现了这支车队,箭矢不断射下,阻止靠近。
“不能再往前了!”护卫低声道,“会被当成攻城的靶子!”
林小满心急如焚,堡墙就在眼前,却如隔天堑。如何通知堡内?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车队中一些民夫正将车上的麻袋卸下,堆放在一个临时垒起的土围子里,似乎是敌军的临时粮垛。而一些敌兵正驱赶着抢来的牛羊,在附近屠宰,准备伙食。血腥味和粮食的味道混杂。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她低声对护卫说:“你们留在这里制造混乱,吸引注意。我去放火!烧了他们的粮垛!堡上看到火光和浓烟,必知有变!”
“太危险了!”
“没时间了!这是唯一的机会!”林小满斩钉截铁。她趁敌方监兵呵斥民夫加快卸货的混乱当口,悄悄溜到粮垛阴影处,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浸透油脂的引火物,塞进粮袋缝隙中。
干燥的粮食遇火即燃,火势迅速蔓延!浓烟滚滚而起!
“走水了!粮垛着火了!”敌营顿时一片大乱!救火的、喊叫的、抓人的乱成一团。
堡墙上的守军也发现了异常,警钟大作,箭矢更加密集地射向混乱的区域。
“就是现在!”林小满对护卫喊道,“向堡墙跑!喊话!说是幽州大营来的!有紧急军情!”
几人趁乱冲出,一边挥舞着手中捡来的破布,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向堡墙嘶喊:“城上的兄弟!我们是幽州大营的人!奉李侯爷之命送信!有奸细!援军是陷阱!”
风雪很大,声音传不了太远,但城上守军显然注意到了这几个行为异常、喊着靖王旗号的人。箭矢略缓。
就在这时,一队敌军骑兵发现了他么,呼啸着冲杀过来!
“保护姑娘!”护卫们返身迎敌,用血肉之躯阻挡追兵。
林小满不顾一切地冲向护城河!河面已结薄冰!她拔出匕首,一边敲击冰面,一边继续嘶喊:“靖王殿下!赵琰!是我!林小满!”
城头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骤然出现!虽然隔着风雪看不真切,但那挺拔的身姿,林小满绝不会认错!是赵琰!他还活着!他还能站立!
赵琰显然也看到了楼下那个渺小却熟悉的身影,听到了那撕心裂肺的呼喊。他身形剧震,猛地夺过身边亲兵的硬弓,拉满弓弦,一箭射出!箭矢并非射向林小满,而是精准地射翻了冲在最前面的一名敌骑!
“开吊桥!放绳索!接应他们上来!”赵琰的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沉重的绞盘声响起,一道窄窄的吊桥缓缓放下。几条绳索从城头抛下。
“姑娘!快走!”最后一名护卫将林小满推向吊桥,自己转身扑向追兵,很快被淹没。
林小满泪流满面,踏上摇晃的吊桥,抓住冰冷的绳索。城上放下吊篮,将她拉了上去。双脚刚踏上坚实的城墙,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便将她紧紧拥住,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揉碎。
“小满……真的是你……”赵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后怕,“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敢来……” 他的铠甲冰冷,胸膛却传来剧烈的心跳。
林小满抬头,看到赵琰苍白憔悴、胡茬杂乱的脸,以及胸前铠甲下隐隐渗出的血迹,泪水涌得更凶。她哽咽着,将染血的虎符塞进他手里:“援军是陷阱……码头有伏……内有奸细……粮……粮在……”
话未说完,连日奔波的疲惫、冰冷的河水、极度的紧张和此刻的心安交织在一起,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在陷入黑暗前,她只感觉到赵琰将她打横抱起,以及他焦急的呼喊声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