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的黎明总带着股钻骨头的冷，可“微光”研究所的主控室里，灯早就亮透了，空气绷得像要断的弦。从收到那串质数序列到现在，已经整整七十二小时了。
这三天里，研究所把所有计算资源都砸了进去，把信号拆得明明白白。来源定位反复查了好几遍——最终锁定在天鹰座方向，离地球大概一千五百光年，那片星域以前没特别关注过。自然脉冲星、类星体的干扰排除了，人类已知的深空项目干扰也排除了，没半点含糊。
更让人吃惊的是信号载体——是极窄频段的引力微澜。这技术，人类现在连边都摸不到，它却像幽灵似的穿过星际尘埃，精准地撞上了“灯塔”的接收阵列。
沈清焰站在主屏幕前，眼里全是血丝，可眼神亮得像鹰。屏幕上全是信号分析数据，滚得让人眼花。顾北辰站在她旁边，抱着胳膊，眉头从收到信号起就没松开过。伊莎贝尔和几个核心技术人员在终端前忙得没停，屋里只有键盘“噼里啪啦”的声儿，还有服务器风扇的低鸣。
“信号真实性确认度，99.97%。”AI阿杰的合成音突然响起来，冷冰冰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排除所有已知自然及人造干扰源。结论：这是来自太阳系外的、有明确智能特征的星际通讯。”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这话一出来，屋里还是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儿。
他们原来不是星空下唯一的“思考者”。
“结构分析有结果了！”伊莎贝尔的声音带着点兴奋，又有点发颤，“这质数序列不是简单排排队！你们看——”
她把一个三维模型投到主屏幕上。原本看着单调的质数，在高维解析下，居然变成了个复杂到惊人的数学分形。这分形会嵌套、会旋转，还带着自相似性，一圈圈循环，可每一次循环又会多一点微妙的新变化，像个在慢慢进化的生命体。
“这分形的复杂度……”伊莎贝尔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敬畏，“比我们现在最厉害的加密算法还强，甚至超过了阿杰的核心代码逻辑。发送信号的人，他们的数学和计算能力，跟我们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顾北辰往前凑了凑，盯着那个转个不停的分形，声音沉得很：“越精密的东西，越可能藏着陷阱。你们忘了‘低语’吗？它一开始不也装得挺‘有序’？怎么确定这看着好看的数学玩意儿里，没裹着认知病毒或者逻辑炸弹？”
这话像盆冷水，把刚冒出来的兴奋浇没了。所有人都想起了被“低语”支配的日子——表面上的秩序，底下全是混乱。
沈清焰点了点头：“阿杰，做最深层的逻辑安全扫描，把所有已知和理论上的认知危害模型都模拟一遍。伊莎贝尔，你带小组用非接触式环境，先跑分形的表层逻辑，看输出稳不稳定，有没有藏着指令。”
命令下得快，执行得也快。屋里的气氛更沉了，每跳一下数据，每响一声提示音，都揪着人的心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初步安全扫描没发现恶意代码，分形在模拟环境里转得挺稳，除了展示它的复杂和美，没别的动静。
就在负责监控的李工准备说“安全”时，出事了。
李工突然不动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瞳孔放得老大，嘴里开始反复念叨一串无理数——跟收到的质数没半点关系。他脸上先是茫然，接着露出种诡异的笑，像突然看透了宇宙的秘密。
“李工！你怎么了？”旁边的人赶紧喊他，想把他晃醒。
可李工没反应，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着那串无理数，跟要刻进去似的。
“断开他的终端！叫医疗小组！”顾北辰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
乱了一阵，李工被抬走隔离检查，模拟测试也停了。
“是认知偏移！”伊莎贝尔脸色发白，看着李工被抬走的方向，声音都在抖，“不是病毒，是信号本身的问题！那分形里的数学概念，超出了他大脑能承受的范围……就像用肉眼直接看高维空间一样。”
原来不用藏什么陷阱，光是接触这信号，对没准备的人来说就是风险。
主控室里静得吓人。兴奋和期待全没了，只剩下现实的残酷。
沈清焰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只剩冷静：“从现在起，‘质数回响’项目升最高保密和安全等级。所有接触原始数据的研究，都得在‘认知隔离舱’里做，研究人员轮流上，精神状态要盯紧。”
她看了眼顾北辰，又看了看伊莎贝尔和屏幕上的AI阿杰标识：“我们现在有个选择——要么接着深入，试着搞懂这声回响，哪怕冒着被它‘压垮’的风险；要么立刻关了‘灯塔’，退回静默，把这声回响永远封起来，当没听见。”
这是个能影响文明命运的岔路口。
顾北辰没说话，看他的表情，更倾向于谨慎。伊莎贝尔眼里闪着不甘，还想接着探索。AI阿杰的数据流安安静静地滚着，等指令。
可就在他们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主屏幕上突然变了——那个已经被隔离的“质数回响”数据包，自己动了。
分形停了旋转，在最中心的位置，慢慢浮出一个符号。这符号很简单，可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存在感”，他们从没见过，却莫名觉得它直指宇宙的本源。
这符号没说任何话，就静静地悬在那儿，像在等他们回应，又像在……审视他们。
这符号到底是什么？是对方文明的标志？是测试？还是打开更深层对话的“钥匙”？知道了接触本身就有风险，“微光”团队最后会选什么？这声来自深空的回响，到底是希望的开头，还是灾难的倒计时？没人知道答案，只能盯着那个符号，等着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