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廊”入口的岩壁又一次无声滑开,这次钻进来的不只是阿尔卑斯山能刺进骨头的寒风,还有股沉甸甸的压迫感——冷得像冰,又密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清焰先一步跨进来,眉梢还挂着没褪尽的疲惫,眼尾却依旧亮得很,那股子坚定劲儿没半分松动。可跟在她身后的人,让观测室里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成了弦。
那人很高,却瘦得像根在山岩缝里熬了好几年的枯木,裹着一身没任何标志的哑光黑作战服,连脸都遮在简单的黑面甲里,只露着双眼睛——是近乎透明的灰色,里头半点儿情绪都没有,既不看周遭的人,也不打量环境,就像台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眼里只有“任务”两个字。他走路没声儿,每一步都踩在最省劲儿的地方,落地轻得像片羽毛,可那姿态里的攻击性,却让人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再看他背上,交叉背着两把模样古怪的武器,像是高频粒子刃的基座,还没激活呢,可凑近了能觉出股细针扎皮肤的刺痛感,那是危险的信号。
“这位是‘剃刀’,”沈清焰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静,话说得短,没多余的废话,“缄默神殿的‘执行者’,这次跟我们一起去灰域。”
“剃刀”的目光扫过来,像无形的扫描线,慢悠悠掠过顾北辰,又掠过阿杰,最后在隔离室里还昏着的“密钥”身上停了一瞬。那眼神没好奇,没评判,就像在看一件需要分类归档的物品——确认性质,仅此而已。
“净化条例,不能破。”他的声音从面甲后传出来,带着金属摩擦似的冷硬,一字一句都没温度,“所有亵渎设备,全毁。所有技术数据,全抹。所有‘衍生物’……当场净化。”说到“净化”两个字时,他特意顿了顿,那股子冰冷劲儿让阿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临时会议的气氛怪得很,说不上剑拔弩张,但也绝对好不到哪儿去。顾北辰的敌意就差写在脸上了,眉头皱着,看“剃刀”的眼神跟看敌人没两样;阿杰更直接,作为技术员,他打心底里反感这种“一刀切”的极端,手都攥着笔没松开过。
可“剃刀”呢?就那么安安静静坐在角落,像团没生命的影子,只有在觉得得重申“净化条例”时,才会冷不丁蹦出几个字,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灰域的情报,我们共享。”沈清焰把阿杰整理好的资料调出来——关于坐标和“灰域协议”的,其实也没多少内容,大多是破译出来的碎片,“从这些东西来看,那儿应该是个早期研究所,可能半废弃了,但里面的防御系统怎么样,现在还不知道。”
“废不废弃没关系。”“剃刀”的声音没起伏,听不出在意,“只要存在,就得净化。”
顾北辰忍不住哼了一声,语气里的不满藏都藏不住:“我们不是去送死的。得有计划吧?至少得搞清楚里面的结构、有多少守卫……”
“结构会露馅,守卫……会倒。”“剃刀”直接打断他,灰色的眼睛转向顾北辰,那眼神里没波澜,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犹豫只会让亵渎蔓延,果断才是净化的根本。”
他的逻辑简单到粗暴,可偏偏透着股源于绝对信念的力量,让人没法轻易反驳。
沈清焰抬手按住顾北辰——看他那攥紧的拳头,再不说句话,恐怕就要吵起来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摧毁灰域。在这一点上,我们利益相同。”她转向“剃刀”,语气平静,却带着明确的边界感,“我们可以提供技术支持和情报分析,但你得告诉我们两件事:一是灰域内部可能存在的特殊威胁,二是必要时,得帮我们打开通道。”
她这话说得明白,就是把“剃刀”当成了一把锋利的武器——好用,但得攥在自己手里,得小心用。
“剃刀”没立刻应声,坐在那儿像尊石像,似乎在琢磨沈清焰这话的“用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微点了点头,还是那简短的风格:“可以。但最后净化,必须我来。”
合作就这么定了,说不上稳固,更像是临时凑在一起的同盟。团队开始忙着做出发前的准备,武器要检查,极地生存的物资得备齐,还有可能遇到的电子防御、生化污染,都得想好转应对方案,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期间出了个小插曲。阿杰调试设备的时候,手忙脚乱间,把一份关于“哀嚎集群”的理论模型模拟数据——那是他根据林慕云的日志推出来的——不小心投到了公共屏幕上。他反应也快,立马就关了,可一直像尊雕像似的坐在旁边的“剃刀”,突然就站了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有这么大的动作,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居然露出了明显的情绪——是极致的厌恶,混着冰冷的杀意,看得人心里发毛。
“意识融合……这是亵渎里最该死的!”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冷,甚至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压抑愤怒,“这种东西,刚冒头就得彻底毁掉!绝对不能让它留在世上!”
他的反应比之前看到“容器”时还要激烈,这哪儿是警惕啊,简直是透着股恐惧。阿杰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缄默神殿对“意识畸变体”,尤其是这种融合出来的怪物,忌惮得远超想象。
准备工作总算收尾,团队要出发去北极圈了。司徒雅也来送行了,她把一支特制的低温保存剂递给沈清焰,声音压得低。
“这是高浓度的神经稳定剂,万一情况紧急……或许能帮到‘密钥’。”她说着,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剃刀”的背影,那眼神里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记住,灰域的水,可能比你们想的还要深。有些‘过去’,说不定根本没真的过去。”
这话听得沈清焰心里犯嘀咕,想多问两句,可出发的信号已经响了,只能把疑问压在心里。
运输机的引擎轰鸣声震得人耳朵发疼,一路冲上云霄,把苏黎世的灯火、阿尔卑斯山的雪线都远远甩在了身后。机舱里静得很,没人多说话。
顾北辰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看着像是在养神,可肩膀绷得紧紧的,手也一直放在腰间的武器上,显然没放松警惕。阿杰还在反复检查设备数据,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满是紧张。“密钥”躺在特制的医疗舱里,仪器上的曲线平稳,说明生命体征没问题,可意识还是没醒过来。
沈清焰坐在窗边,看着下面翻涌的云海,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司徒雅给的那支神经稳定剂——冰凉的外壳,像极了“剃刀”的眼神。司徒雅最后说的那句“有些‘过去’,说不定根本没真的过去”,一直在她脑子里转,挥都挥不去。
她转过头,看向机舱最尾端——“剃刀”就坐在那儿,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像是融进了角落里的阴影里。面甲下的目光直直对着前方,仿佛已经看到了北极冰原上那座等着被“净化”的研究所,那座藏着无数秘密的“亵渎之巢”。
这把“净化之刃”确实锋利,说不定真能斩开前面的障碍。可沈清焰心里总悬着个疑问:这把刀,到底握在谁的手里?最后,它会斩向敌人,还是会不小心伤到自己人?
团队带着这么个强大却危险的外援,也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和不安,朝着那片未知的极寒之地飞去。谁都知道,灰域的冰雪下面,藏着的不只是“深渊之眼”的罪证,恐怕还有连缄默神殿都怕得要命的、关于“过去”的秘密。而这些秘密,说不定会让这趟旅程,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