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决心。
就在我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喊出那句“先掂个勺给我看看”的时候。
一股,我自己都说不清的,邪火,从脚底板,烧到了天灵盖。
怕什么?
我为什么要怕?
我入宫十年,没害过人,没动过坏心思。
我只是想,安安生生地,吃口饱饭。
是他们,一步步,把我逼到这个份上。
是裴容,是他,把这个要命的差事,扔给我。
是他,想看我,被那些饿狼一样的家族,撕成碎片。
好啊。
你想看戏,是吗?
我搭台。
我给你唱一出,你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大戏。
我没换衣服,脸上还沾着,一点点干掉的面粉。
我甚至,没让小允子通报。
我就这么,直愣愣地,冲到了御书房门口。
门口的侍卫,想拦我。
“惠妃娘娘,陛下正在批阅奏折……”
“滚开。”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
侍卫的手,抖了一下,真的,让开了。
我推开那扇,沉重的,雕着龙纹的门。
裴容,正坐在桌案后。
他抬起头,看到我这副,疯婆子一样的样子。
眉毛,拧了起来。
“放肆。”
他声音里的不悦,冷得,能掉冰渣子。
“谁给你的胆子,擅闯御书房?”
我没跪。
我就这么,站着。
我看着他。
“陛下不是让臣妾,为三殿下,挑选太子妃吗?”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臣妾,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
裴容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没说话,只是,审视着我。
那目光,像是在,剥我的皮。
我迎着他的目光,继续说:
“臣妾觉得,这太子妃,未来的国母,琴棋书画,都是次要的。”
“德言容功,德为首,功为末,却也必不可少。”
“何为功?”
我自问自答。
“臣妾以为,是女红家务,是操持中馈的本事。”
“一个连饭都做不好,分不清五谷杂粮的女子,如何能母仪天下,如何能体会,稼穑之艰难?”
“所以,臣妾想,办一场‘选妃宴’。”
“让所有,候选的贵女,都来参加。”
“不比才情,不比容貌。”
“就比,做一道菜。”
“一道,最普通的,家常菜。”
我说完了。
御书房里,一片死寂。
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一声轻响。
裴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手心里,全是汗。
我赌的,就是他那个,深不可测的,脑子。
我赌他,会把我的疯话,当成什么,惊世骇俗的妙计。
过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拖出去砍头。
他,笑了。
他靠在龙椅上,发出了,低沉的,胸腔振动的笑声。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好一个,‘以食观人’。”
他看着我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审视。
而是一种,灼热的,激赏。
【裴容视角:妙!实在是妙!朕竟从未想过,可以用这种方式,去勘破一个人的本心!
一盘菜,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乾坤。
选什么菜,看的是格局。
刀工火候,看的是心性。
调味搭配,看的是才情。
从择洗,到烹煮,再到摆盘。
每一步,都是对耐心、智慧、品格的考验。
那些娇生惯养、只知风花雪月的闺秀,在灶台的油烟火气面前,必然,会原形毕露。
而真正,能静下心来,洗手作羹汤的女子,必有,温婉敦厚之德,沉稳坚韧之心!
她这一招,看似荒唐,实则是釜底抽薪!
她不是在选一个会做饭的厨娘。
她是在为昭儿,为大裴的江山,挑选一个,真正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内助!
好一个林素言!
好一个惠妃!
她总是,能给朕,带来惊喜!】
“就照你说的办。”
裴容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兴奋。
“李德全!”
总管太监李德全,立刻,从门外,小步跑了进来。
“传朕旨意。”
“三日后,于御花园,举办‘琼林宴’。”
“京中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家中,年岁相当的嫡女,皆可参加。”
“宴会之上,不论文采,不问出身。”
“只设一题。”
裴容看着我,目光灼灼。
“烹一道菜。”
李德全,愣住了。
他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陛,陛下……烹……烹菜?”
“没错。”
裴容心情大好。
“胜出者,便是,未来的太子妃。”
圣旨一下。
整个京城,炸了。
吏部尚书府。
“什么?!”
柳尚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让婉儿,去,去厨房做菜?!”
“这,这成何体统!简直是,胡闹!”
柳夫人,也急得,快哭了。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
“婉儿她,从小到大,连针都没拿过,您让她,去拿菜刀?”
“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闺房里。
那个前几天,还在我面前,吟诗作对的尚书之女柳婉儿,听了消息。
“啪”的一声,就把自己,最心爱的,一支玉簪,摔在了地上。
“我不去!”
“我死也不去!”
“让我去跟那些下人一样,一身油烟味?!”
“那个惠妃,她就是个疯子!她肯定是故意的!”
同样的一幕,在京城,无数个,高门大宅里,上演着。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女们,全都,傻了。
她们有的,当场哭晕过去。
有的,对着父母,大发脾气。
有的,连夜,派人去寻访名厨,想临阵磨枪。
整个京城,都乱成了一锅粥。
卖菜的,卖肉的,卖锅碗瓢盆的,生意,好得出奇。
听说,连宫里那些,被淘汰出宫的老厨娘,都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无数家庭,不惜,重金聘请。
只为,让自家女儿,在三天之内,学会,怎么把菜,弄熟。
而我。
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
正舒舒服服地,窝在我的小厨房里。
我给自己,烙了一张,加了葱花和鸡蛋的,大油饼。
咬一口。
外酥里嫩,满嘴喷香。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香。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别的宫殿,叮叮当当的吵闹声。
我皱了皱眉。
“大晚上的,吵什么呢?”
“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