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致命的问题。
像一把看不见的刀,悬在我的头顶。
我的心,停跳了一拍。
完了。
这个谎,真的,圆不回来了。
汗,糊住了我的眼睛。
我看不清柳大人的脸,也看不清龙椅上,裴容的脸。
我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一声,又一声。
像是,在为我送行。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太子殿下的生辰八字……”
“这还怎么狡辩?”
“疯了,真是疯了,竟敢诅咒储君……”
那些声音,是催命的符。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喉咙里,好像被灌满了沙子。
我该怎么说?
我说,我不知道?
这木人,是从我宫里搜出来的。
我说,是别人放的?
谁信?
我的手,开始抖。
抖得,连手里的木头人,都快要拿不稳。
我完了。
我真的完了。
就在我,准备闭上眼睛,引颈就戮的时候。
我忽然,想起了我那个,当了一辈子厨娘的祖母。
她总说,死面疙瘩,也能揉出花来。
越是到绝境,越不能认。
认了,就真没救了。
我的脑子,飞速地转。
转得,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生辰八字……头发……太子……养生……
这些词,在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我需要一根线,把它们,全都串起来。
我猛地,抬起头。
那一下,力气用得太大,脖子都发出了,一声轻响。
我逼着自己,直视柳大人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
我的声音,还是抖的。
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地上。
“柳大人,您问得,很好。”
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概,没人想到,我会这么说。
连柳大人,都一时,忘了接话。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个木头人,又举高了一点。
这一次,我不再像捧着一个烫手山芋。
我像一个,最专业的匠人,在展示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正因为,这是为太子殿下,调理身子用的。”
“所以,才必须有,太子殿下的生辰八字。”
“否则,这‘养生之法’,便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什么?”
“这又是什么鬼话?”
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
我没理他们。
我的眼睛,只看着龙椅上的那个人。
我的命,在他手里。
我必须,说服他。
“古籍有云,人体经络,气血流转,与天地四时,星辰节气,息息相关。”
“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辰出生,其体内的气血强弱,经络走向,都有,细微的差别。”
我越说,越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这些话,都是我以前,听我奶奶,念叨过的,什么“天人合一”的零碎玩意儿。
现在,被我,这么一拼凑。
好像,还真有那么点,唬人的意思。
“太子殿下,乃储君,是未来的国君,龙体矜贵,万万不容有失。”
“臣妾,又怎敢,拿太子殿下,来试这门手艺?”
“所以,才要用这生辰八字,推演出,独属于太子殿下的,经络气血模型。”
“再辅以头发,作为引子,将这木人,与太子殿下的气机,遥相呼应。”
“如此一来,臣妾在这木人身上,每一次的按压,每一次的尝试,都等同于,在为太子殿下,进行,最精准的,隔空演练!”
“这,是为了,万无一失!”
我说完了。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皇后,张着嘴,忘了哭。
柳大人,那张涨红的脸,慢慢,变成了,酱紫色。
“你……你……”
他指着我,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大概,是被我这套,惊世骇俗的理论,给,震住了。
我不敢停。
我知道,我必须,一鼓作气。
我捏着那个木头人,往前,膝行了两步。
离裴容,更近了。
“皇上,您若不信,臣妾,可以当场为您演示。”
我拿起那根扎在木人头顶的银针。
其实,那只是一根,普通的缝衣针。
“比如,这根针,扎在这里。”
我的手指,点在木人的头顶。
“这个位置,叫,百会穴。”
“人体的所有阳气,都在这里交汇。若是时常头风发作,心绪不宁,按压此处,便可,提神醒脑,安神定志。”
我说着,眼角的余光,扫过下面跪着的人群。
我看到,站在前排的,礼部尚书周大人,那个总是板着脸的老头,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
有戏!
我的胆子,更大了。
我又指向,木人腿上的另一根针。
“再比如,这里。”
“膝盖往下,三寸,是为,足三里。”
“俗话说,常按足三里,胜吃老母鸡。这里,是调理脾胃的要穴。若是食欲不振,身体虚乏,按压此处,便可,健脾和胃,补中益气。”
我说得,口干舌燥。
却,前所未有的,畅快。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撒谎。
我是在,传道。
是在,普度众生。
我甚至,有了一种,错觉。
我,林素言,其实是个,被厨艺,耽误了的,绝世神医。
“够了!”
柳大人,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一声怒喝。
“妖言惑众!一派胡言!”
“皇上!切不可,被这妖妇蒙骗了!”
“这都是她,临时编造的谎话!”
“请皇上,立刻下旨,将她……”
“周爱卿。”
一个声音,淡淡地,打断了他。
是裴容。
他开口了。
他的目光,没有看我,也没有看柳大人。
而是,落在了,礼部尚书周大人的身上。
周大人,一个激灵,立刻,直起了身子。
“臣,在。”
裴容的嘴角,似乎,勾了勾。
那抹笑意,一闪而逝。
快得,像我的错觉。
“朕记得,你的头风病,有些年头了吧。”
周大人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回答。
“回皇上,是,是老毛病了。”
“哦。”
裴容,拖长了声音。
然后,他把目光,转向我。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此刻,竟带上了一丝,看好戏般的,玩味。
“既然如此……”
他说。
“周爱卿,不妨,就让惠贵妃,给你‘按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