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家里的事，我真的没法懂。”
他想起妈妈这些年来，一个人撑着日子，眼泪无声地掉在饭桌上。
他永远不会真的原谅这个爷爷。
有人说，童年受过的伤，得用一辈子去捂热。
但说完了，他胸口好像轻了点。
……
要不是苗侃在旁边看着，他这脾气，早哭得跟孩子似的了。
他亏欠这个孙子，欠太多了。
他三个儿子没一个有厨房的天分，最后只能把希望全压在孙子身上。若明这孩子，脑子灵、手快、能吃苦，他从小就开始盯，盼着有一天，把水云涧交到他手里。
没想到，若明真没让他失望——十八岁就拿了厨神大赛冠军，害得那些世家羡慕得眼红。
可他只顾着逼他学菜、背菜单、记管理，从没抱过他一次，也没问过他“今天开心吗”。
难怪每次见面，都像两把钝刀在对戳。
“若明……爷爷对不起你。让你从小活得这么累，是我没把你当孩子，光当你是个接班工具。”
“你想留这儿，就留吧。我不会再逼你回去。水云涧的事，我找别人管。”
“苗老板的水平，我信得过。你跟他，我放心。”
徐若明一愣：“……您真不劝我回去了？”
“劝什么？你都说明白了，我还装傻？”
段宜康撇嘴，语气硬，可眼里有点湿：“你当我是来拆台的？我段家祖宗的脸面，能被你这么看？”
徐若明摸摸鼻子，讪笑：“谁让您平时说话跟命令似的，谁敢顶嘴？”
段宜康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声音低下来：“以后……爷爷改。真的改。”
爷孙俩没再说话，沉默里却像有什么东西碎了，又长出了新芽。
段宜康一口干了碗里最后一点茶，转头对苗侃说：“多谢你，给了我们爷俩说话的空间。”
“谢谢老板。”徐若明低声说。
那些话，压在他心里整整十年。从不敢说，不敢想，怕老爷子一怒翻脸。
没想到……他竟也一直愧疚着。
原来，两个人都在等一句“我懂”。
“不用谢，还来一碗吗？”
“来！必须再来！”
爷孙俩异口同声，像小时候抢糖吃。
“这擂茶，喝一口想哭，两口上瘾，三口还想续命！”
喝完这碗茶，段宜康对苗侃的评价直接飙上天花板。
太正宗了。
正宗到他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广东老宅，坐在老樟树下喝祖母亲手擂的茶。
味道比那些传了三代的茶师傅还地道。
擂茶这玩意儿，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现在年轻人谁还喝？连日本抹茶都风靡全球了，它还在角落里默默发霉。
可苗侃……不仅会做小吃，连这种冷门老茶都玩得飞起。
这后生，可怕。
他这把老骨头，要是再不动，真要被拍成历史文物了。
“好好跟苗老板学！”他临走前又叮嘱一句，脚步飞快，像是后头有火在烧。
回家第一件事——记笔记，改菜单，把擂茶的魂，揉进水云涧的菜里。
午后阳光暖得人犯困，苗侃晒了会儿，回屋一头栽倒，睡到日头偏西。
醒来一查系统，光顾点数——满了。
新店，可以开了。
但他没急。
粤味小店还没玩透，菜式还得再打磨。
员工早就到岗，他一走进厨房，后勤立马凑过来：
“老板，您要的清远鸡，到货了！”
苗侃眼睛一亮。
清远鸡，十大名鸡之首，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效率不错。”他笑，“今晚给你加鸡腿。”
后勤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谢谢老板！这鸡您要不要亲眼瞧瞧？”
“必须看啊。”苗侃点头，“得认准了，别被坑了。”
现在外面多少人拿圈养鸡冒充清远鸡？先关在笼子里喂饲料，养个两三个月，再丢到清远山脚下晃两天，就敢标榜“正宗清远麻鸡”，价钱翻着倍地往上抬。
那种鸡，肉柴得像老鞋底，汤都炖不出味儿来。
真正宗的清远鸡，那长相就俩字——特别。
第一，身子是楔形的，前胸紧凑，屁股圆滚滚，像个小肉球；
第二，脑袋小，腿细，像穿着高跟鞋的模特；
第三，一身麻花羽毛，黄麻、棕麻、褐麻，颜色杂得有韵味。
最关键的是——得在山里撒欢儿长大，最少得养满五个多月。天天吃野草、虫子、蚯蚓、小鱼小虾，翅膀扑腾得跟飞鸟似的，腿脚筋骨全练出来了。
这种鸡，皮薄得能透光，一咬就脆，肉滑得像豆腐，还带着韧劲，煮汤那叫一个鲜，鲜得能把舌头鲜掉。
饲料鸡养九十多天就宰，哪比得了？
苗侃仔仔细细瞅了一圈，越看越舒心：“成色没得说，哪儿进的？”
后勤一拍大腿：“直接从清远生态农场订的，国家认证的原种场！老牌子了！”
苗侃一愣：“他们家不是早就排不上货了吗？”
“是啊！”后勤笑得更欢，“我刚打电话过去，还怕人家没货，结果一听是我们美食街，二话不说，当天就装车送过来了。”
苗侃挑了挑眉：“嚯，咱们名声现在这么响了？”
“可不嘛！”后勤叹气，“以前买个香菇都得求爹告娘，现在人家主动上门送菜，咱还挑三拣四？”
苗侃顺手拎起两只鸡，掂了掂，每只都稳稳两斤多，肉紧实，没一点肥油——白灼鸡的最佳搭档。
白灼鸡，也叫白切鸡，听着简单，其实藏着真功夫。
有人以为烧开一锅水扔鸡下去煮熟就行？那叫煮鸡，不是白灼。
要做出皮脆、肉滑、带弹性、咬一口还弹牙的白灼鸡，步骤少一步都不行。
苗侃先下葱段、倒点料酒，把水烧滚。
水一开，火转中，他拎着鸡爪，把整鸡往下浸——五秒！捞上来！再浸！再捞！一共三回。
这叫“三上三下”，让鸡皮受热定型，肉不老。
接着直接扔进冰水里，凉透。
冰水能锁住鸡皮，煮的时候才不会裂口。
冰完，重新下锅，盖上盖子，中火煮七分半钟。
然后，关火！别开盖！闷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