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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晓风残月”，我没有立即回到车里，而是站在街边点了一支烟，看着对面大学篮球场上驰骋的学生们。春天的傍晚有一种很特殊的味道，让人流连。抽完烟，我缓步前行，思考着囡囡的心态。她一定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有些年长，甚至与她的父亲年龄相仿，所以羞于讲给我。囡囡这么想就错了，在感情这种事情上，只要不是跨物种的恋爱，我都能理解。我固执地认为，在忠于自己内心的选择面前，一切都不是障碍，只要两个人的心灵相通，就一定能战胜一切的。
囡囡和方贝贝作为我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她们两个人各自的感情都有难以启齿的地方，真可谓是难姊难妹。
走着走着，我来到了车边。本想直接回家，可看到了路边“讲礼貌吧”的LEd招牌灯，又决定进去坐坐。
“讲礼貌吧”的上座率不如“晓风残月”，显得略微冷清。歪嘴老板李貌对我还有印象，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和吧台前面的一个男人闲聊着，见到我后，扬了扬下巴，打了声招呼：“嘿，哥们儿，过来啦。”
我招了招手，坐到了吧台的另一边，说：“路过，进来坐坐。”
“喝点什么？”李貌问。
“我今天开车了，就不喝酒了。”
李貌有些为难，也有些不情愿，说：“哥们儿，真不好意思啊，我这儿都是带酒精的饮品。”
“来杯水行吗？”我说，“我就是想在这儿坐坐。”
“坐坐没问题，”李貌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我倒了一杯白水，“今天破个例吧，谁让你跟张卓是朋友呢。”
吧台前的男人看了我一眼，接着低声询问李貌：“这是张卓朋友啊？”
李貌点点头：“跟张卓他们两口子来过一次。”
我端起杯子，笑着对他们示意了一下，男人也拿起啤酒瓶，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李貌不再理我，继续和男人聊天。我则掏出手机看了看，囡囡还没回消息。我翻到彭蓬的微信，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蓬哥，今天去哪儿浪了？
彭蓬倒是立刻就给我回了消息，他说你丫装什么孙子呀，你能不知道我今天干什么去了？我看着这条消息，笑了，回道，她倒是嘴快，什么都跟你说。彭蓬说，你下午给囡囡发消息的时候，我们俩刚转完，准备去吃饭呢，她就把你的消息给我看了。我有些讶异，问，你怎么也叫她囡囡呀？彭蓬说，怎么着，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我问，是不是你表妹告诉你她小名叫囡囡的？彭蓬说，囡囡自己告诉我的。我说，吃完饭之后你没送她回去呀？彭蓬说，我这么绅士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把人家姑娘扔在外面呀，当然送了。我问，那你没去晓风残月坐坐？彭蓬说，我本来想进去坐坐的，她一开始也同意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到了店门口，她死活不让我进去，说以后有时间再来，我又不好违背她的意思，看着她进去之后，我就开车走了。
结合刚才在“晓风残月”里听到孙晴的话，我大致猜出来了，一定是囡囡看到了她的老男朋友，所以才着急忙慌地让彭蓬离开了，毕竟有过前车之鉴——我丢在囡囡家厨房的那个烟头——囡囡一定不想让她的老男友再次产生误会，所以才拒绝彭蓬进到店里。我想，要么囡囡真的爱她的老男友，要么囡囡不想失去这个“金主”。
我给彭蓬回复：她好像还有事儿呢，我刚才去了一趟晓风残月，服务员说她回去之后就出去了。彭蓬发了个“了解”的表情后，又说了说陪囡囡去看二手设备的情况。
李貌和男人的闲聊吸引了我，我没再回复彭蓬的消息。李貌问男人，你媳妇儿什么时候生啊？男人说，预产期在七月底。李貌笑着说，到时候你丫就该被拴住了，没空找我玩儿来了。男人说，你丫还不赶紧找一个，你爸妈不着急吗？李貌说，拉倒吧，看你们结婚之后，一个个都失去了自我，还是一个人好啊。男人说，你不懂这里面的乐趣。李貌说，除了搂着娘们儿闷得儿蜜的时候高兴那么几分钟，其他的时候不都是看人家脸色吗？男人说，爱情，不只是那几分钟的快乐。李貌说，爱个鸡毛情呀，说白了就是好色。男人说，哎，你记得在我婚礼上的那个斜眼儿哥们儿吗？李貌点点说，记得，丫那眼睛斜的，跟我说话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丫看没看我。男人说，丫说他爸爸这辈子没白活，和他妈离婚之后，不知道搞了多少小姑娘了。李貌说，还不是因为有钱好色吗？男人说，好色是一方面，最近丫跟我说他爸爸谈恋爱了。说到这儿，俩人笑了起来。可不嘛，这个岁数还用“恋爱”这个词，难怪会引人发笑，于是，我也跟着偷偷笑出了声，俩人一同看向我。为了掩饰尴尬，我赶紧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笑毕，男人又说，丫最近挺发愁的。李貌问，发什么愁？男人说，丫说他爸爸这次和之前不一样，也不知道那个小狐狸精给他爸爸施了什么魔法，他爸爸居然着了迷。李貌说，能有什么魔法，当然是青春肉欲的魔法了。男人摇摇头，说，不光是这个，丫说他爸爸真的是恋爱了，有种青春期情窦初开时的样子。讲到这里，俩人又笑了。
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所说的“小狐狸精”就是囡囡。
再次笑毕，李貌问，恋爱就恋爱呗，他爸爸重返青春，他发什么愁？男人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要是搁以前，他爸爸随便玩儿女人，跟他也没什么关系，这次不一样，他爸爸似乎动了和那个小狐狸精结婚的念头。李貌问，这有什么的，反正他爸爸早就离婚了，又不违法。男人说，没那么简单，你想啊，他爸爸要真的娶了那个女的，以后分家产的时候，他是不是就少拿一份儿，万一那个女的要是再生下一男半女的，家产就又少一份儿。李貌淫笑着说，他爸爸都那个岁数了，还灵吗？男人说，就算不灵，突然冒出个女人来分家产，他能干吗？李貌说，他爸爸要是非跟那女的结婚，他能拦得住？男人说，所以呀，他就来找我发牢骚，让我给他出出主意，我他妈能有什么主意呀，我家里又没出过这种事儿。李貌说，你丫鬼点子不是挺多的吗。男人笑着骂了句街。
俩人不再谈论此事，而是唠叨起酒吧的营业情况，李貌发了一堆牢骚，说生意难，不好做，目前只能维持温饱。我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一口气喝干净杯中的水，打断二人的谈话，询问这杯水多少钱。李貌挥挥手说，一杯水还谈什么钱，下次带着朋友过来喝酒就行了。
我客套地说了句“真仗义”后，向李貌告辞，离开了“讲礼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