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我与郗新宇约好,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去店里找她。
店面装修的风格与其他花店大同小异,没有任何个性化的风格,招牌是红底白字的,只写着楷体的“宇夕鲜花”四字,店里南侧墙有一排简易货架,摆放着一些小型盆栽和花束,北侧靠近门口处是收银台,收银台边上是一张长条桌,用来修剪和包扎花束。最里面摆放着不少塑料桶和塑料花盆,按着不同品种紧凑地插着各色的花,中间留出一部分空地供客人停留挑选。整体看来,比较中规中矩。
我走进花店的时候,郗新宇正坐在收银台后面,对着电脑敲打着,时不时低头看看手中的单据,桌子上还有几个没有吃完的小笼包放在塑料袋里。她听到声音,没有抬头,下意识地说了声“欢迎光临”。站在整理台前修剪着枝叶的吴晓夕回头看向我,抿着嘴笑了笑,对郗新宇说:“人家不是客人。”
“我怎么不是客人?我可是你们的第一位客人呀,”我笑着说,“来都来了,今天就再消费一束花吧。”
郗新宇听到我的声音,这才抬起头,嗔怪地看了一眼吴晓夕后,对着我露出了温婉的笑容:“前几天刚送过我花啦,今天就免了吧。”
吴晓夕插话道:“嘿,小新,你怎么把财神往外轰呀……(对我)没事儿,她不做你的生意,我来做,你今天打算送多少朵玫瑰呀?”
“不同数量都有什么寓意?”我问。
吴晓夕正要卖弄,被郗新宇拦住了:“你又不算是真正的客人……晓夕,你就别逗他了。”
吴晓夕说:“谁逗他了,我说正经的呢。”
郗新宇不再理她,笑嘻嘻地对我说:“上次你送我的花,我拿回家去了,不过很快就让咪咪给糟蹋了,那个坏东西,我狠狠揍了它一顿。”
“一只狗懂什么,何必跟它发火呢?”我说。
吴晓夕插嘴道:“那不一样,也不看看是谁送的东西……”
郗新宇微蹙娥眉,嗔道:“晓夕,要不要我用包子堵上你的嘴……”
“算了吧,我早上在家吃过早点了。”
我在店里转了一圈,一股浓密的花香味混合着香水味弥漫在屋子中,要是谁有鼻炎的话,打起喷嚏来会没完没了的。我几乎是个花盲,除了几种相对熟悉的花卉,其他的大部分都不认识。郗新宇从收银台后面走过来,给我介绍,这个是洋甘菊,那个是风铃花,前面的是小苍兰,后面的是马蹄莲,左边的是绣球,右边的是红掌……我连连点头,却没记住几个花名。
吴晓夕拿了几张包装纸,将一块花泥垫在其中,包装起花束,头也不回地问:“你们今天要出去吗?”
郗新宇悄悄看了我一眼,犹豫着,没想好怎么回答,毕竟花店是两个人的,她跟我出去又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似乎总这么随意离开,对花店很没有责任感似的。我读出了她眼神的意思,替她解围说:“今天没什么安排,我在这里坐会儿的话,不耽误你们做生意吧?”
吴晓夕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笑了笑,说:“怎么会耽误我们做生意呢?你能在这儿坐着,某些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郗新宇白了吴晓夕一眼,不过没再反驳些什么,而是说要出去买些饮料,问我喝什么。我说我不渴呢,一会儿再说吧。郗新宇说,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我说,“这几天的生意怎么样?我看花的种类不少,能都卖出去吗?”
“这几天刚开业,有优惠,几乎不挣钱的,”郗新宇指着收银台说,“这不正算账呢嘛。”
“也是啊,花店和饭店不一样,这不是刚需,”我说,“不过现在追求仪式感的人越来越多了,还是挺有前景的……以后我的朋友要是有需要买花送人的,我让他们一律上你们这儿来买,不过,你们这儿能给送货上门吗?”
“现在新兴起的有那种同城速递,不过需要顾客自己承担费用。”
“其实你们可以把单价提高一些,把同城速递的成本摊在里面,虽然羊毛出在羊身上,可这样也许会让顾客的感知更好一些,他们会觉得你们还是包邮的,不用自己出邮费,我从网上买东西就爱看那些包邮的,其实我也知道他们的单价已经把邮费赚出来了,可是占小便宜的心理在作祟,自然而然地就默认了包邮的就是好的。”
“你可能还是不太了解,这种同城速递是根据距离来收费的,而且我们的单价要是定的太高,人家就不会选择我们了,”郗新宇说,“你说的这些,我们俩都考虑过。”
吴晓夕插话道:“我们俩还商量要不要同时开个网店,实体和网上同时销售……哎,路晓风,你懂网店吗?”
我摇摇头:“我连实体店都不懂,更别提网店了,你让我逛逛淘宝京东什么的还凑合,让我搞经营就没戏了。”
吴晓夕扬扬眉毛撇撇嘴,扭过头去继续干活。郗新宇笑笑,说:“到时候我从网上找些学习资料,看看人家都是怎么搞网店的。”
“对,多学学没坏处,”我说,“你们先忙着吧,我出去抽支烟。”
“好,我这儿还有几笔账就记完了。”郗新宇说。
我来到店外,点了一支烟。这两天的气温有了明显的提升,白天的最高气温已经在二十度以上了。我站在太阳底下,额头很快就微微冒汗,于是把烟叼在嘴上,脱下了外套,只穿着半袖,虽然微凉,不过这样还算舒适。我走到马路牙子边,蹲了下来,看着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
抽完烟,我没有立即回到店里,来到边上的奶茶店,买了三杯奶茶才回去。吴晓夕谢着接过奶茶,说让我以后没事儿就来,她就总能喝上奶茶了。我笑着说没问题。
闲聊了几句,我的手机响了,掏出一看,是俞筱楠打来的——我早已将备注的“债主”修改了。我把外套放到收银台上,接通电话后走到了店外。
“哎,你下午能帮我个忙吗?”不等我“喂”一声,俞筱楠便率先说了出来。
“怎么着?还想让我给你……”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店里的两个人在说着话,没人在意我,不过我还是向前走了几步,同时放低了些声音,“还想让我给你装男朋友?”
“这次没这么麻烦,只需要你开车接我一趟就行。”
“接你?去哪儿接你?”我问。
“北京站……我带了一个箱子,还背着一个包,实在不想去挤地铁了,太重了,所以就想起你来了。”她求我办事,语气却很坦然。
“我什么时候成你碎催了?你就不能打车吗?”我有些不高兴,“我现在没在家,跟朋友在一起呢。”
“打车多贵呀……那你什么时候能完事儿?下午四点行吗?”她不顾我的不情愿,执意问道。
“哦,合着我就是免费的劳动力呀……那你找小海呀,我保证他随叫随到,而且任劳任怨。”我说。一个很是精神帅气的男人横穿马路,来到这边,径直走进花店,我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下意识地跟着回头看他走进花店,熟稔地和郗新宇打着招呼。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讨厌他过分的殷勤,再说了,房客求你这么点儿事也不行吗?之前彭总还说过让你多照顾照顾我呢。”俞筱楠矫情地说。
“我不一定有时间啊。”我依然看着店里的情况,不耐烦地说。郗新宇对着那个男人笑,似乎还在说着一些玩笑话。
“我知道,你一定有时间的……求求你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最近经济上有点紧张,给完你房租之后,兜里的钱将将够我扛到发工资的。”她终于说了软话。
“你一个人生活,又没有什么大的开销,怎么可能没有存款呀……行了,我考虑考虑吧,要是真腾不出时间的话,下午两点之前,一定会告诉你的。”我的脚步慢慢地往店门口挪。
“我知道,你一定有时间的……好了,我要收拾收拾了,我妈给我带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下午见……”也许她生怕我说出反悔的话,不等我再说些什么,赶紧挂断了电话。
我大步走到花店跟前,伸手拉开了店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