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噤若寒蝉的立于屋外,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分。
季随绥和大夫人双双跪在地上,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祖父,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把我逐出族谱,我会活不下去的。”
季老太爷端坐在高堂之上,他脸色阴沉难看,几个族中长老还在不断地劝说他。
“老季啊,咱们这个岁数,说得难听点,那是半只脚都踏进棺材板了,你又何必死犟着呢。”
“现在大房没了,二房唯一的儿子也被圣上定亲即将要嫁出去,你可就只剩下季随绥这一个孙子了。”
季随绥附和着这话,立马跪着挪过去,他一把跪在季老太爷面前。
抓着他的袖子,哭喊:“祖父,祖父,孙儿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谨记你的教诲,做到兄友弟恭,呜呜呜..祖父...”
大夫人紧接着道:“爹,言昌已经没了,我就这一个儿子啊,他要是没了,那我也就不活了。”
“够了。”
季老太爷倏然抬手一巴掌甩在大夫人脸上,道:“这些事情从头到尾不都是你们大房惹出来的事吗?”
他眸光冰冷的望向大夫人,
“你以为我不知道,月丞这事,其中也有你的挑拨吗?你们大房的儿子是儿子,我小儿子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吗?”
“你们囚禁他娘逼迫他的这一天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个后果。”
“大夫人,既然敢做,就要敢承担后果。”
季老太爷站起身,目光扫了眼呆立的几位族中长老,冷笑道:
“老夫记得,当时你们都是站在季言昌那一边的对吧,不过是几个同村出来的罢了,我们季家族谱的事,就不劳各位操心了。”
其中年龄最长的老者涨红着脸站起来,“你,老季,你这话,是要跟我们彻底断绝关系吗?”
季老太爷点头:“没错,老夫给你们脸,那是老夫念在咱们以前同个村子出来的份上,老夫不给你们脸,你们在这京城就啥也不是。”
他的二儿子顶天立地一人。
若不是他,他们季家估计都还在那个背朝黄天的土地上耕耘。
可这些人,却都忘了,是谁让他们堂堂正正的站在这里。
季老太爷冷着脸下令:“季随绥逐出族谱,从此不再是我们季家人。”
大夫人双腿一软,坐在地上痛哭出声。
呜呜呜.....
季月丞到时看到的便是默默流泪的大夫人和呆滞跪着的季随绥。
他弯腰朝着季老太爷行了个礼:“祖父。”
季老太爷看到他,眼底有些欣慰,有些哀伤,“今日叫你来,祖父有件事要嘱托于你。”
见此,季月丞正了正脸色。
季老太爷:“从今天开始,这季家的家主便是季月丞,所有人,听他的命令行事。”
他的话一出,除季月丞之外,所有人脸色大变。
季月丞愕然了一下,他再次朝着季老太爷行礼,“定不辜负祖父期望。”
他原先想着的是自己先去外面打出个名堂,如今,有季家家主这个身份,倒是会更加便利不少。
“家主之位是我的,凭什么。”
季随绥霎地站起来,瞪大着眼珠子瞪着季月丞,那眼神仿佛一条毒蛇一般。
阴森森的让人发寒。
季随绥从小就听父亲念叨家主之位,他一直都知道自家父亲嫉恨季月丞的爹抢了他的家主之位。
如今,他抢了他父亲的不够,他儿子还要来抢他的。
“凭什么?一个被逐出季家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季月丞轻蔑一笑,他顶着季随绥要杀人的视线继续道:
“难道我说错了吗?我爹生前把整个季家交到你们大房手里,可不是让你们用来灭族的。”
他特意加重了灭族几个字。
原本几位长老还不满季老太爷把家主之位交给季月丞的,当即闭了口。
是呀。
大房连出卖自己亲弟弟儿子的事都能做的出来。
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万一,把季家交给他,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怕是连他们都得受到灾祸。
也罢,这季家人的就让他们自己掺合吧。
他们还是趁着年老,赶紧回乡养老吧。
打定主意,几位长老打了一声招呼,就拄着拐杖走了。
还指望他们替自己说句话的季随绥傻眼了。
随即便听到季月丞冷漠的下令:“管家,把他丢出去。”
季随绥推搡着家丁抓过来的手,心里极度不平衡:
“季月丞,你在我面前耍什么家主的威风,你不过是躺在指挥使身下承欢的人,连个真正的男人都不是。”
他五指成爪,眼里的恨意越来越明显:“看我抓花你这张脸,看你还怎么勾引男人。”
然。
他脚步还没迈出去一步。
就被季月丞一脚霍然掀翻。
砰——
季随绥后仰倒地,脑袋嗡嗡的响,摔得双耳都差点失聪了。
一阵朦胧间,他听到季月丞说:“即使没有指挥使,季随绥,不出半个月,你见着我,都需要下跪。”
“我希望你可以活到那个时候,看着我怎么在你面前风风光光。”
季随绥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季月丞,说大话也要过过脑子,你以为你是你那个死鬼爹吗?随便做个生意就能红红火火?别想了,我告诉你,不可能!”
季家的家业早被他们大房霍霍完了。
季月丞想要将季家起死回生,就算是下辈子都不可能。
“能不能,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着便是。”
季月丞抬手,声音别具威严:“扔出去。”
家丁没跟季随绥客气,直接抬着他的四肢,丢出了大门。
大夫人哭喊着要去阻拦:“不要啊,月丞,算大伯娘求你,放过你大堂哥好不好?季家这个姓我不要了,我只求你允许我把他带在身边。”
“大婶婶想把他带在身边可以啊。”季月丞脸上勾起淡淡的笑意。
大夫人一愣,显然没想到这回季月丞会这么好说话,她反而一下子卡壳了。
“那我...那我....”
久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季月丞很是“善解人意”的凉凉一笑:“很简单,大夫人跟着一块出府不就行了。”
“待在身边嘛,不一定要住在季府的。”
大夫人脸色瞬间黑掉了。
她要是想出去,还用得着在这里求情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季家再落魄也比在外面游荡强。
何况,近日严寒季节,大雪不断,城门外的难民也一天比一天多。
她听说,有夫人去城外寺庙上香,一时心软把随身的吃食给了难民。
结果被那些不理智的难民一哄而上,活生生践踏而死。
大夫人可不想死在外头。
她拿着帕子带着哽咽的声音道:
“月丞,我现在已经失去了丈夫,现在连儿子也......”
“月丞,难道你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所以,大夫人就是不想出去呗,人嘛,不能既要又要。”
季月丞冷笑着拆穿大夫人的把戏:
“你想和你儿子一块住,我没有问题,但是,大夫人,你既想和你儿子一块住,又想我养着你这个巨婴儿子,大夫人,那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世界上哪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
大夫人脸上一阵尴尬,再也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语。
季月丞瞥了眼抓着季随绥等候待令的家丁们,“丢出去,再有人敢阻拦,我不介意买一送一。”
家丁们连忙应道:“是。”
亥时的夜风微凉,雪不知何时停了。
季月丞解开身上的披风,小卫知道自家少爷不喜贴身伺候,便站在门口,担忧的开口:
“少爷,您这一下午还不曾用膳?用一点吧。”
季月丞在桌案前落座,“不急,你进来,我有事吩咐你。”
小卫一进来, 季月丞就递给几张画着小卫看不懂的服装样式的图画。
“吩咐下去,季家的布铺这些日子关门一段时间。”
“另外,你把所有的绣娘集中起来。”
小卫十分迅速的将图画收入怀中,恭敬的应下,“少爷,我马上去做。”
小卫领命退下。
季月丞拿起毛笔继续书写计划,原主父亲去世前的心愿便是守护好季家。
如今,原主不在了,守护季家这件事,便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
第二天。
辰时三刻。
上百号人乌泱泱地站在宽敞的院子里。
其中十几个掌柜看着门口守着的侍卫,神色莫明。
须臾间,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院子门口。
季月丞迈步下车,院子里的众人瞧见他出现,瞬间哗然。
“二少爷,你这突然大张旗鼓的把我们喊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铺子里可还有许多事情未做呢。”
秀衣阁的掌柜再也按捺不住急切出声,言语间丝毫没有恭敬。
季月丞轻笑着开口:
“让各位掌柜亲自上门一趟是我的不是了,也是,季家的铺子那么大一个摊子,没有掌柜主持大局怎么行呢?”
袖衣阁的王掌柜没有察觉到季月丞笑里藏刀的话,埋怨的同时还不忘暗里提示自己的辛苦。
“你知道便好,二少爷,不是我要唠叨,实在是你还小,你不懂这些,自然不知道经营一个铺子需要浪费多大的心力。”
“尤其是那些王公贵族,脾气有多难伺候,哪一次不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赔着老脸哄着他们。”
守在季月丞身后的小卫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他和青烟自小便养在季月丞身边。
在他心里,没有人比少爷更重要。
二爷离世不过短短几年,这些人就忘了谁才是真正的主家。
真是罪该万死。
“是呀,哄着那些达官贵族重要,主家叫你们来一趟,便是在耽误你们时间了。”
季月丞笑眯眯地开口。
话音落下的刹那间,王掌柜便理解季月丞的意思了,他本能地皱眉。
“二少爷,话可不能这么说,没有我们哄着他们,季家也不能发展的如日中天啊,何况当初可是季二爷亲自请我去看管铺子的。”
他言语间掩盖不住的骄傲。
季月丞轻轻一笑,转身在小卫拿过来的椅子上坐下,“所以呢?一个铺子的掌柜,你很得意吗?”
王掌柜脸色一僵,“二少爷,你...这话分明是在看不起我们...”
“你总算说对一句中听的话了。”季月丞直言道:
“我就是在看不起你,我爹生前把铺子交给你,可你是怎么做的,回扣吃了不少吧?铺子里的布料也偷偷拿了不少吧?”
王掌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底的心虚一闪而过,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二少爷,我不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但这事,我绝对没有做过,希望二少爷明察,别平白无故污蔑了一个好掌柜。”
季月丞微微挑眉,“没有做过?”
他笑了一下缓缓开口:“铺子呈上来的账本做得很辛苦吧,可惜了,你做得不太严谨,那些数字,
但凡懂点算账本事的,都能看得出来,王掌柜,季言昌没了,他看不懂,不代表我也看不懂。”
他斜睨了一眼已经心虚得冷汗直冒的王掌柜,接着道:
“还是说,王掌柜想要我带着账本去官府走一趟。”
王掌柜手脚一软,无力地跪在地上,“二少爷饶命啊,请您看在我为季家效力这么多年的份上,给我一次机会。”
“我给过你机会了,现在你识趣的离开,还可以保留最后一点体面,不然....”
季月丞冷着脸没有说完,王掌柜不敢在挑衅他的耐心,颤抖着腿离开了。
“从今天开始,季家便是我当家做主,若是有不服的,立刻结月钱走人。”
清冷的语调落下,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
等了一会儿,几名掌柜从人群里站了出来,领了月钱走人。
季月丞闭着眼睛,继续等着,没一会,又有十几名绣娘陆陆续续的站了出来。
好半晌,终于安静了下来。
季月丞睁开眼睛,神色淡淡的望向小卫,不疾不徐道:“把雇契都分发下去。”
小卫赶忙点头,带着几名侍卫一一分发。
雇契写的简洁易懂:严禁所有人出卖布行工作内容,一旦有人胆敢泄露出去,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