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时节,总坛的藤架下聚了群特别的人。北境来的老牧民揣着青核藤的种子,南洋来的老渔人捧着红核藤的根须,总坛的守脉人带着金核藤的新叶,围着石桌坐成圈,石桌上摆着阿木新烧的“结社碗”,碗沿的藤纹缠成个“合”字。
“咱今儿就结个‘藤荫社’。”石敢当率先端起碗,碗里的同源水映着藤影,“往后北境的藤事、南洋的藤闻、总坛的藤记,都在这儿说道说道,让三地的藤,跟咱人一样,常搭着话。”
老牧民摸出个羊皮袋,倒出把青核藤的籽,籽上还沾着北境的冻土。“这籽是青核老藤今年结的,”他指着籽上的冰纹,“比去年多了道星斑,准是总坛的金核藤串了脉。”说着把籽分给众人,“种在自家藤下,就当社里人常来往的凭证。”
老渔人解开个网袋,里面装着红核藤的根须,根须上缠着片小贝壳。“这根在南洋的礁盘上长了三年,”他捻起根须给众人看,“你看这浪痕里嵌着的金粉,是总坛飘过去的星核屑,早就是一家藤了。”
苏清月拿出本新订的《藤荫社记》,封皮用青、红、金三色藤丝织成,第一页画着个简易的藤架,架下写着“社规三条”:共护藤脉、互传藤讯、同记藤事。“往后每次聚,都在这儿记上一笔,”她把笔递给老牧民,“头条就请北境的老哥写。”
陈默在藤架旁栽了棵新苗,是用三地的藤种混育的——青核的根、红核的茎、金核的芽,栽苗的土也掺了北境的冻土、南洋的海泥、总坛的黑土。“这叫‘社苗’,”他往根上浇了勺合果酒,“咱社里人聚一次,就给它添勺三地的水,看它长得比谁家的藤都旺。”
阿海从码头搬来块旧船板,板上的红核藤勒痕已经成了天然的记事板。“往后社里的事,就刻在这板上,”他用刀在痕旁刻下“芒种结社”四个字,“船板经得住浪,也经得住日子,多少年都磨不掉。”
守脉亭的孩子们在藤荫下玩“传藤叶”的游戏,一片青核叶、一片红核叶、一片金核叶,顺着藤架的枝桠传,谁没接住,就得唱支家乡的藤歌。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没接住红核叶,脆生生唱了段南洋的渔歌,歌里竟混着总坛的藤谣调,引得老渔人大笑:“这娃的嗓子,比红核藤的须还灵,早串了三地的音。”
老牧民说起北境的“藤祭”,每年秋分要给青核藤献奶豆腐,来年藤就会结出带奶香的果;老渔人讲起南洋的“藤节”,冬至要往红核藤上挂鱼干,藤就会护着渔船不遇风浪。苏清月听着,把这些习俗都记在《社记》里:“咱社里也能过过,让总坛的藤尝尝北境的奶、南洋的鱼。”
日头偏西时,众人往社苗根上培土,老牧民撒了把冻土,老渔人添了勺海泥,陈默覆了层黑土,土刚盖好,社苗的芽尖就往上窜了半寸,像是在给社里人鞠躬。
陈默望着在风中轻晃的社苗,突然觉得这“藤荫结社”,结的从来不是简单的团伙,是北境的直爽、南洋的活络、总坛的温润,借着藤的脉气拧成了股绳,让三地的守藤人知道,护藤从来不是孤军奋战,藤荫下的家,早就大到能装下所有牵挂。
藤根的嫩尖从社苗旁钻出来,在地上画了个等边三角,三个角分别刻着青、红、金三色藤纹,三角中间绕着圈线,像把社里人的心都圈在了一起。然后缓缓缩回深处,只留下道闪着微光的痕迹,像在说:“结社了,就不散了。”
陈默知道,这藤荫社会一直聚下去,《藤荫社记》会写满一页又一页,社苗会爬满整个藤架,老牧民带来的籽会在总坛扎根,老渔人给的根须会在北境抽芽,让三地的藤与三地的人,在这藤荫下,活成谁也分不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