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县的晨光刚漫过太守府的飞檐,门吏便攥着染尘的衣摆冲进前厅,声音里裹着未散的急促:“太守大人、仲康公子!朝廷派来的庐江郡丞已到城外!车驾上挂着南郡蒯氏的旗号,说是…… 是蒯越蒯异度先生!”
“蒯越?” 许褚指间的竹简 “啪” 地砸在案上,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穿越汉末数年,对这位 “荆州谋主” 的履历了如指掌 —— 此刻的蒯越本应在大将军何进府中任东曹掾,掌天下官吏选拔,怎么会突然被派到庐江当郡丞?这蝴蝶效应掀起的波澜,竟将如此关键的人物推到了眼前。
许临捻着胡须的手猛地顿住,眉头拧成死结:“蒯异度?我曾在洛阳听闻此人之名,说他善谋断、通权变,是何进心腹中的智囊,怎会来这江淮偏郡任职?”
许褚脑中飞速复盘局势:原任庐江太守人选本是羊续,因为许褚父子横空出世,才改任有平叛战功的父亲;再加蔡阳靠贿赂宦官得授都尉,许家父子一人掌政、一人掌兵,只怕早已让坐拥京畿兵权的何进心生警惕。派蒯越来,明面上是 “辅佐治理”,实则是安插眼线,甚至想借蒯越的南郡士族背景,牵制许家这股 “外来势力”—— 这步棋,藏着满满的试探与制衡。
“父亲,此人不可小觑。” 许褚压着声线,指尖在案几上轻叩,“蒯越是当世顶级智者,何进派他来,怕是要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但他若肯为庐江出力,对咱们稳固根基也是助力。先去城门迎他,观其言行再定对策。”
父子二人快步赶到城门时,官道尽头已扬起一队车马尘烟。为首的马车没有繁复装饰,只在车辕处雕着简洁的蒯氏图腾,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沉稳有力。车帘掀开,一个身着青锦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下 —— 面容清瘦,双目亮如寒星,颌下三缕长须垂至胸前,腰间系着一枚玉钩,虽无铠甲在身,却透着一股运筹帷幄的气场,正是蒯越。
他刚站稳,目光便扫过许临与许褚,随即拱手笑道:“许太守、仲康公子,久仰大名。在下蒯越,奉朝廷之命任庐江郡丞,今日特来赴任,叨扰二位了。”
许临连忙拱手回礼,语气谦和:“异度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太守府已备好住处与薄茶,咱们先回府详谈,也好让先生歇息。”
一行人穿过舒县街巷,沿途流民虽仍衣衫褴褛,却已不像往日那般畏缩 —— 许家父子到任后张贴的 “减免赋税、开垦免租” 告示,已让百姓多了几分盼头。蒯越坐在马车内,撩开车帘观察着街景,眼中不时闪过思索的神色。
回到太守府,分宾主落座后,小吏刚奉上热茶,蒯越便放下茶盏,开门见山:“太守,仲康公子,我来庐江途中,已听闻此地乱象 —— 吏治崩坏、豪强割据,雷氏私占良田万亩,私蓄私兵三千,陈氏垄断盐铁买卖、劫掠商旅,梅氏欺压流民之事屡见不鲜。若不尽快处置,恐生更大祸乱。”
许褚心中一动,故意露出为难之色,语气带着几分迟疑:“先生所言极是。只是这些豪强在庐江经营数十年,根基深厚,咱们刚到任不久,郡兵尚未整训,若贸然动武,怕是会引发兵变,到时候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庐江陷入混乱。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蒯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手指轻轻敲击案几,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魄力:“拙策倒有一个 —— 明日便以‘商议流民安置与赋税改革’为由,传檄雷、陈、梅三族家主来太守府议事。府内埋伏百名刀斧手,待他们入席,掷杯为号,一举擒杀;同时派军突袭三族坞堡,收缴私兵、抄没家产。如此一来,庐江豪强之患,可一战而定,府库也能借此充实,郡兵粮秣便有了着落。”
“这……” 许临脸色骤变,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此举会不会太过激进?以宴请之名行诛杀之实,若是传扬出去,怕是会被人指责‘滥杀无辜’,而且三族残余势力若联合反扑,咱们未必能应对。”
厅内气氛瞬间凝重,蔡阳、文稷等将领虽未言语,却也纷纷皱眉 —— 他们久经沙场,深知 “背信弃义” 四个字对军心民心的打击。
许褚却压下心中的波澜,他知道蒯越这 “鸿门宴” 之计,是典型的霸道之术,见效快却后患无穷,历史上刘表上任荆州牧,蒯越就是献此计。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没有天下大乱呢,此一时彼一时,不知道蒯越是不是故意试探献毒计,反正是没安好心。
但他并未直接反驳,反而端起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目光平静地看向蒯越:“先生此计,确是解决豪强之患的捷径,晚辈听了也觉振奋。只是晚辈有几处浅见,想与先生探讨,若能稍作调整,或许更能让此事‘师出有名’,也能减少后续隐患,先生以为如何?”
蒯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 他本以为许褚会要么盲从,要么激烈反驳,却没想到这少年竟能保持冷静,还提出 “探讨调整”。他放下茶盏,抬手道:“公子但说无妨,越洗耳恭听。”
“先生请看。” 许褚起身走到案前,铺开庐江舆图,手指落在雷氏坞堡的位置,“雷薄私蓄私兵三千,上月还劫掠了前往舒县的流民粮队,甚至有流民指证,他曾收留黄巾渠帅张曼成的残部。咱们若能先收集这些罪证,再以‘通黄巾余孽、劫掠百姓’为由,请三族家主来府‘对质’,而非‘议事’,这样一来,即便动手,也是‘依法拿贼’,而非‘诱杀’,法理上便站得住脚。”
蒯越眉头微蹙,却未打断。
“再者,” 许褚手指转向梅氏的位置,“三家之中,梅氏势力最弱,梅乾为人也最为谨慎,虽私占良田,却无明显通贼之举。咱们可暗中派人告知梅乾,若他能在对质时指证雷氏罪行,事后便将雷氏部分田产分给他,还可为他向朝廷表奏‘孝廉’之名。如此一来,梅氏便会倒向咱们,三家联盟不攻自破,也能减少咱们的阻力。”
“最后,” 许褚的目光落在舒县城门方向,“若雷薄、陈兰拒不认罪,甚至敢在府中拔刀反抗,那便是‘公然叛乱’。咱们再派军围剿其坞堡,便是‘平定叛乱’,既能向朝廷报功,又能让百姓明白,咱们是在‘除害’,而非‘滥杀’。这样一来,信用、法理、民心三者皆得,后续治理庐江也会顺畅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