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看着苏晴晴,忽然想起什么,笑着问:“对了,丫头,听说你前段时间,把京城来的那个秦家的小凤凰,给收拾得够呛?”
苏晴晴听到这话,脸上光速切换成一副比窦娥还冤的表情。
她眨了眨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周老:“秦家的小凤凰?周老,您说的是那位从京城来的,长得贼好看的秦组长吗?”
贺严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
草(一种植物),来了!又开始了!
周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点了点头:“除了她,岛上还有第二个姓秦的凤凰吗?”
“收拾她?”苏晴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小嘴微张,连连摆手,“周老,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哪有那个胆子啊!人家是京城来的大领导,我就是个乡下丫头,见到她都怕得腿软,躲都来不及呢,怎么还敢收拾她?”
她这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满脸的弱小、可怜又无助。
贺严一个没绷住,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噗”地一声,来了个天女散花。他连忙扭过头去,肩膀抖得像筛糠,一边咳一边拼命摆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在用生命憋笑。
他心里疯狂咆哮:这演技,不去演样板戏里的白毛女,都特么屈才了!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比他手下侦察连的王牌还牛!
周定国依旧稳如老狗,面无表情,但眼神已经死死锁在桌上的军用地图上,仿佛要用眼神把上面的等高线给烧穿。只有他那放在膝盖上、无意识敲击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不是在憋笑,他是在惊叹。
这丫头,总能用最野的路子,把死局盘活。这股劲儿,真他娘的像极了当年战场上那些不按套路出牌的虎将。
只有政委张敬安,依旧是一副温和的模样,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却闪烁着看好戏的光。
“哦?”周老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那你跟我说说,我怎么听说,我们这位秦组长,在你那儿吃了大亏?”
“亏?没有啊!”苏晴晴一脸笃定地摇头,“我跟她总共就见了两次面,一次在大礼堂,一次在我们村口。我发誓,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她!”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一本正经地“汇报”工作。
“第一次,她要进大礼堂看望战士们。我怕她刚下飞机,身上有外面带来的病菌,就让贺参谋长带她们去消毒、换衣服。我还特意提醒她,礼堂里是无菌环境,脸上的化妆品最好也洗掉,免得影响病人恢复。”
苏晴-影后-晴上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委屈。
“我寻思着,这是科学道理,她作为专家肯定懂。谁知道她听完,脸就拉下来了。周老,您说,是不是我说话太直,伤到她了?唉,我这人就是笨,不会拐弯,总想着对病人好,就没顾上领导的面子。”
“噗——咳咳咳!”贺严这回是真的被呛到了,咳得惊天动地,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周定国默默地递过去一杯水,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俩字:“活该。”
周老喝了口茶,没说话,示意她继续演。
“第二次,就在我们村口。”苏晴-委屈-晴的声音低了下去,“昨天她带着县委的王书记,还有公安同志,浩浩荡荡杀到我们村。一见面,就指着我的鼻子,说我煽动村民,对抗组织,还说我们渔光村是‘反动宗族’!”
“我当时就懵了!周老,您说我们渔光村的乡亲们,几辈子都是老实本分的渔民,啥时候成‘反动宗族’了?就因为他们看我被一群陌生人围着,怕我吃亏,多护了我几句?”
苏晴晴越说越激动,眼圈瞬间就红了。
“我爹娘,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被吓得一晚上没睡着。村里的福伯,七十多岁的人了,气得当场就跟王书记吵了起来。我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我跟秦组长解释,说乡亲们就是护犊子心切,没别的意思,我还替大家伙儿给她道歉了。”
“可她根本不听,就一口咬定我们心里有鬼,是在包庇我这个‘骗子’!”
说到这里,苏晴晴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她吸了吸鼻子,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泪珠子开始打转,要掉不掉,挂在睫毛上,我见犹怜。
“周老,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救了人,我想带着乡亲们修路,过上好日子,为什么在秦组长眼里,我就成了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呢?”
“她不信我的医术,我认了。可她不能因为不信我,就把我们全村人都打成坏人啊!我们……我们就是想活下去,想吃饱饭,这也有错吗?”
那滴泪,终于挂不住了。
啪嗒。
无声滑落,却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房间里每个人的心湖里炸开滔天巨浪。
贺严的咳嗽声停了,张敬安扶着眼镜的手也顿住了,就连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周老,眼神也出现了刹那的波动。
这一滴无声的眼泪,比任何响亮的哭喊都更有力量。
整个房间里,一片死寂。
贺严不咳嗽了,他看着苏晴晴那副模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奥斯卡都欠这丫头一座小金人!
周定国也沉默了。他虽然知道这丫头多半是在演,可听到那句“我们就是想活下去,想吃饱饭,这也有错吗”的时候,心里还是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是啊,对这座岛上的军民来说,这不就是最朴素,也最艰难的愿望吗?
政委张敬安轻轻叹了口气。
牛哇!这丫头,太会抓人心了。三言两语,就把个人恩怨直接拔高到了军民鱼水情和群众路线上。
这一手,格局直接拉满!玩得比他这个搞了一辈子思想工作的政委还溜。
周老放下茶杯,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也多了几分复杂。他静静地看着苏晴晴,许久,才缓缓开口。
“好了,丫头,别哭了。”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这件事,你受委屈了。”
苏晴晴抬起头,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抽抽搭搭地说:“我没委屈。我就是……就是替我们村的乡亲们委屈。”
“我明白。”周老点了点头,他站起身,走到苏晴晴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做得没错。保护病人,是医生的天职。团结群众,是我们工作的根本。这两点,你都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他转头看了一眼周定国和贺严,语气平淡,却直接下了定论。
“至于秦冉同志,”周老话锋一转,看向周定国,“她是一把好刀,很锋利。但你们这些带兵的,得知道怎么用好这把刀,也得给她配个合适的刀鞘。京城里长大的年轻人,有锐气,有原则,是好事。但海岛有海岛的风浪,这里的工作方法,不能只讲书本上的道理,更要讲人心。”
周老这番话,轻描淡写,却直接给整件事定了性。
错的,不是苏晴晴,而是秦冉“水土不服”。
“这样吧,”周老做出最终决定,“‘神农一号’是我们现在的重中之重,技术分析容不得半点马虎。秦冉同志是这方面的专家,别让她把精力耗在地方协调这种琐事上。定国,你跟建业同志说一声,以后调查组的工作,由师部和县委直接对接。让秦冉同志专心搞她的研究,这叫人尽其才嘛。至于你,”他看向苏晴晴,笑了,“你也少给我惹事,好好带着乡亲们修你的路去。”
这番话,等于是给了苏晴晴一个最明确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