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在沉睡。
他不知道,因他而起的“法则起义”与“逻辑潮汐”,已让混沌几位最古老、最强大的存在坐不住了。太初道尊的提议,很快得到了轮回之主、虚无影主,以及其他几位被惊动的、平日隐世不出的混沌古尊的回应。
一场针对“紫霄宫主沉眠引发的混沌系统性风险”的 “终极危机干预联席会议” ,于混沌某处不可知、不可测的规则间隙中悄然召开。
与会“者”(有些甚至无法用形态描述)的神念交织,其信息密度足以撑爆一个中千世界。会议没有冗长辩论,所有存在都清晰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和紧迫性。太初道尊提出的“终极防火墙”与“逻辑限流阀”方案,在稍作补充和细化后,迅速获得通过。
行动代号被定为 “归墟之锚” ,寓意将此不断扩散的“逻辑归墟效应”牢牢锚定在一定范围内。
方案核心:集合众古老存在之伟力,在“秩序疆域”外围,于混沌最基础的“规则弦”层面,编织一道前所未有的、多层复合的 “绝对逻辑屏障”。
此屏障非为防御外敌,而是向内封锁。其目的不是阻止物质能量出入(那毫无意义且会干扰宫主),而是尽可能阻隔、过滤、稀释从楚歌沉眠核心散发出的、那种对现实逻辑与底层法则的“纯化稀释”与“松动扰动”效应,延缓其扩散速度和强度,为混沌万界争取喘息和适应(或逃离)的时间。
这相当于在混沌的“规则身体”上,针对一个正在恶化的“逻辑坏死点”,动一场最高难度的手术——既要控制“坏死”扩散,又不能伤及“器官”本身(楚歌),更不能引发整个“身体”(混沌)的排斥反应。
工程之复杂,风险之高,所需代价之巨,皆为空前。
联席会议迅速转化为 “归墟之锚工程总指挥部” 。太初道尊任总指挥,统筹全局;轮回之主负责稳定屏障涉及区域的“存在与消亡”边界,防止施工引发大规模寂灭;虚无影主以其对“阴影”与“间隙”的掌控,负责屏障与混沌本体规则的无损衔接与隐匿;其他古尊各司其职,有的提供纯粹能量支持,有的贡献特殊规则知识,有的负责监测混沌整体稳定性。
“后援会AI”在粉毛球的授权下,成为了指挥部的“技术顾问”与“数据支持中心”,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关于楚歌道韵特性、异常扩散模型、“失律区”详细测绘等关键信息。粉毛球则作为紫霄宫的“全权代表”(虽然它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代表董事长),负责与指挥部沟通,并在必要时,提供一些来自紫霄宫内部的、可能对施工有影响的预警信息(比如董事长可能会无意识翻个身之类的)。
一场由混沌最顶尖力量发起的、旨在给“沉睡的麻烦之源”套上一个“规则笼头”的宏大工程,紧锣密鼓地拉开了序幕。
然而,就在“归墟之锚”工程指挥部高效运转的同时,混沌万界的中下层,尤其是那些庞大臃肿的管理机构、行业协会、宗门联盟等,也终于被愈演愈烈的“逻辑危机”和“法则失准”逼到了不得不集体行动的角落。
一场规模更大、效率却低得令人发指的 “混沌官僚总动员” ,以一种特有的、充满扯皮、推诿、形式主义和黑色幽默的方式,粉墨登场。
动员现场一:“混沌万界异常事态临时应对委员会”成立大会。
会场设在某个尚未受明显影响的大世界核心,与会者包括各大势力代表、知名学府校长、主要行业协会会长、着名商会领袖等,乌泱泱数万人,济济一堂。
会议第一天,争论焦点是委员会的名称。有人觉得“异常事态”不够严重,应改为“灭世级危机”;有人认为“临时”二字显得不够重视,建议去掉;还有人认为“应对”太被动,应改为“处置”或“解决”。光是名称,就吵了整整八个时辰,最终折中为“混沌万界逻辑异常综合处置与协调临时高级特别委员会”,简称“逻异会”。
第二天,开始讨论委员会架构、席位分配、经费来源、办公地点选址……各方势力为了一个副主席的席位、一处办公仙山的灵气浓度、一笔日常经费的拨付比例,争得面红耳赤,差点在会场上演全武行。直到有代表拍桌子怒吼:“世界都要变得不讲道理了!你们还在这里为了点权力和资源讲道理?!”会场才短暂安静,然后陷入一种更诡异的、带着末日狂欢气息的讨价还价中。
直到第五天,才勉强通过了委员会的第一份实质性决议:《关于在全混沌范围内征集“逻辑异常现象”民间观察记录与应对土办法的倡议书(草案)》,并要求各成员单位回去后“认真学习,广泛宣传,积极上报”。
动员现场二:各大宗门联合发布的《应对逻辑不稳定期修行指南(试行第一版)》。
这份由数百个大小宗门“精英”耗时“三天三夜”(因为时间流速也有点乱)赶制出来的指南,内容堪称“正确的废话”大全:
“第一条:如遇功法运行与玉简记载不符,请保持镇定,尝试理解其‘全新内涵’。”
“第二条:如遇丹药出现非预期效果,请勿惊慌,可先小剂量试用,并详细记录服用后一切生理及心理变化(包括但不限于幻觉、幻听、特殊能力、审美改变等)。”
“第三条:如遇法宝器灵出现逻辑混乱或提出不合理要求,建议以安抚为主,尝试讲道理,若讲不通,可暂时将其隔离,并上报‘逻异会’当地办事处。”
“第四条:如遇天劫出现异常行为(如心理咨询、才艺展示、消极怠工等),渡劫者应灵活应对,保持开放心态,可尝试与天劫沟通……”
“第五条:如在修炼中突然领悟到与主流大道迥异、且无法用现有逻辑解释的全新‘道理’,请勿轻易否定自我,也勿盲目传播,建议先记录下来,找信得过的同门或师长探讨(注意:探讨时请保持安全距离,并准备好应对可能发生的‘道理冲突’引发的规则扰动)。”
这份指南被修士们戏称为《如何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中安全地发疯》,除了增加笑料和焦虑外,实用价值约等于零。
动员现场三:“混沌联合快递与物流总会”发布的《新时空环境下安全运输暂行条例》。
条例规定:所有承运商必须为货物购买“逻辑意外损失险”;快递飞舟需加装“基础物理法则稳定性实时监测仪”和“概率死线规避导航插件”(这两样东西目前只存在于理论图纸上);驾驶员需通过“非逻辑情境应急处置”模拟考试(考题包括但不限于:当飞舟突然开始用摩斯电码播放相声时该如何操作;当货物在你眼前变成一群会唱歌的蘑菇时该如何报关;当导航显示目的地在昨天时该如何理解并前往)。
条例发布后,各大快递公司纷纷表示技术储备不足,申请延期执行。物流总会则回复:“理解困难,但时不我待,请克服困难,抓紧落实。”混沌物流业,在“时空紊乱”之后,又加上了“规则不确定”的沉重枷锁,濒临全面停摆。
动员现场四:“万界娱乐产业同盟”紧急转型。
面对“情绪低气压”和“存在感稀释”,传统的歌舞、戏剧、影视等行业遭受重创。同盟果断决定拥抱变化,推出“荒诞现实主义”和“逻辑解构主义”新流派。
于是,舞台上开始上演《论一根会思考的香蕉如何通过公务员考试》,电影院热播《我的本命飞剑总想给我做满汉全席》,畅销书榜首是《如何与你的叛逆丹药进行有效沟通并达成双赢》。虽然艺术评论家哀叹“世风日下,大道不存”,但不得不说,这些作品在当下混乱的环境中,意外地获得了一种扭曲的共鸣和商业成功。毕竟,当现实比戏剧更荒诞时,描绘荒诞就成了最大的写实。
就在混沌中下层陷入官僚主义的泥潭和荒诞的狂欢时,“归墟之锚”工程的施工,已悄然开始。
以紫霄宫为核心,在数个特定维度上,一道道纯粹由古老存在意志与本源规则凝聚而成的“光丝”或“暗痕”,开始缓慢而坚定地编织、交错、构筑。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规则层面最细微、最深刻的震颤。
粉毛球和AI紧张地监控着紫霄宫内部的一切。它们能感觉到,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外力,正在宫外的混沌中“编织”着什么。宫主沉睡的道韵似乎对这种“外力”有所感应,但反应并非激烈的排斥,而是一种……漠然与适应。
就好像一块极寒的冰,感受到周围空气被加热,但冰本身的低温足以让靠近的热量迅速冷却、同化。楚歌那极致的“静”与“空”,似乎对试图限制其影响的“防火墙”,产生了一种被动的“规则免疫”和“逻辑吞噬”倾向。
施工并不顺利。几位古尊很快发现,他们凝聚的规则屏障,在靠近“秩序疆域”一定范围后,其逻辑结构会开始自发地“简化”、“惰化”,甚至出现轻微的“自我怀疑”倾向。仿佛靠近一片能让一切“复杂”和“活跃”都趋于“静止”和“虚无”的领域。
“此子之道……已自成天地,近乎‘绝对’。” 太初道尊的神念在工程频道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与赞叹,“吾等构筑之‘墙’,非是在隔绝,而是在‘定义’其边界。然其‘内’之状态,正在不断侵蚀并重新定义此‘边界’本身。此乃一场……规则层面的拉锯。”
工程进度缓慢,且需要不断调整屏障结构,以适应楚歌道韵那无意识的“同化”效应。消耗远超预期。
而楚歌,对此依旧毫无所知。
他只是在那片正被外部力量试图“界定”和“隔离”的环境中,继续沉眠。外部的“编织”与“构筑”,仿佛成了他梦境背景中一些新的、更加“结构化”的规则杂音,但依旧被无情道的本源过滤、稀释,难以真正触及他的核心。
他甚至可能因为外部试图“稳定”逻辑环境的努力(尽管是为了限制他),而感觉到周围的“混乱”与“不确定”似乎减弱了一丝?这让他那追求极致“静”与“空”的道心,感到一丝微弱的……舒适?
他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动地“消化”和“重新定义”着由数位混沌古尊联手打造的“终极防火墙”。也不知道,混沌万界因为他,已经成立了几十个扯皮委员会,发布了上百份荒唐指南,转型了无数个娱乐产业。
课堂里,老师正在有气无力地讲解那份《应对逻辑不稳定期修行指南》,学生们昏昏欲睡,觉得这课上得比世界本身还要荒谬。
而“归墟之锚”工程总指挥部里,太初道尊看着缓慢增长的进度条和飞速消耗的资源清单,沉默了许久,对粉毛球传去一道意念:
“告诉紫霄宫主……如果他还能听见的话。”
“他的‘静’,很好。但混沌……暂时还不想变得和他一样‘静’。”
“所以,抱歉了。这道‘墙’,我们必须筑下去。”
“希望他……睡醒的时候,墙还在,混沌……也还在。”
粉毛球将这道意念默默记下,看着沉睡的楚歌,心中五味杂陈。
董事长这一觉,睡出了混沌古尊的联手封锁,睡出了万界官僚的总动员,睡出了文明的荒诞转型……这影响力,恐怕是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了。
而楚歌,只是无意识地,在那逐渐成型的、试图“关住”他的“规则之笼”中,轻轻翻了个身(规则层面的)。
一缕银发,滑过他冰冷完美的侧脸,在由数位古尊之力构筑的、无形的屏障微光映照下,流转着静谧而亘古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