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课堂，灯光惨白，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和少年人特有的、混杂着汗味与淡淡香皂的气息。
詹晓阳坐在座位上，笔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心思却早已飘远，像一只找不到落脚点的鸟儿，在名为“刘小惠”的天地里胡乱扑腾。
他不时地抬眼，目光越过前排排座位，落在右前方那个熟悉的背影上。刘小惠似乎也有所感应，偶尔会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向他这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虽只是一瞬，却仿佛交换了千言万语，带着只有彼此才懂的羞涩、甜蜜和期待。
这种隐秘的交流，像电流一样窜过詹晓阳的心尖，让他既悸动又难熬。讲台上老师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他满脑子都是下课后小屋的温暖灯光和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叮铃铃——”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如同特赦令，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同学们纷纷收拾书本，准备离开。
詹晓阳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转身对后排正和同桌说笑的汪胖子低声交代：“胖子，我陪小惠去她姐姐住处看看，你回宿舍守着。估计今晚还会有同学来找你问鞋子的事，记住，尽量引导他们搞宿舍团购，别零散着卖，价格按我们说好的来。”
汪胖子心领神会，比了个“oK”的手势，压低声音笑道：“明白，阳哥！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团购价更有吸引力嘛！”
詹晓阳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起身随着人流走出教室。他看到刘小惠纤细的身影已经走到了走廊前方，但他并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转身拐进了教学楼另一侧的楼梯，快步出了校门。
他没有直接回小屋，而是沿着灯火通明的牌坊街走了一段，找到一家规模稍大、灯光明亮的药店。
推门进去，一股混合着中药和西药的气味扑面而来。柜台后坐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阿姨，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詹晓阳走到柜台前，神色平静，内心却难免有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窘迫。他低声对营业员说出了他的要求。
营业员阿姨从眼镜上方抬起眼皮，打量了他一下。眼前的少年身材挺拔，面容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但眼神却异常沉稳。
阿姨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或许有审视，有无奈，但最终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转身从柜台里拿出一盒用品和一盒药，放在玻璃台面上。
“按时服用说明看仔细了，年轻人……要懂得负责。”阿姨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一丝善意的提醒。
“谢谢阿姨，我明白。”詹晓阳脸上微热，但语气诚恳。他快速付了钱，将那个小小的、却承载着巨大责任感的药盒小心地揣进裤兜深处。
他只是有备无患而已，对于拥有四十多年灵魂的他而言，这种必要的准备是对心爱之人最大的负责，旁人的眼光早已无法动摇他的决心。
走出药店，晚风一吹，他才感觉脸上的热度稍稍褪去。加快脚步，很快就回到了他们位于南春桥附近的小屋。
推开屋门，温暖的灯光和熟悉的气息立刻将他包裹。刘小惠已经回来了，并且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碎花睡衣，正坐在小沙发上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沐浴后的她脸颊红扑扑的，像刚成熟的水蜜桃，散发着清新的香皂味和少女独有的体香。
“回来啦？水已经烧好了，快去冲个凉吧，解解乏。”她看到他，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声音软糯温柔。
詹晓阳心里一暖，应了一声。走进卫生间，果然看到热水器的指示灯亮着，架子上已经整齐地挂好了他的干净毛巾，旁边放着他换洗的睡衣和内裤。这一切细致入微的安排，让他恍惚间有种回到家的感觉，而刘小惠，就像一位娴静体贴的小妻子，默默打点好一切，等待他的归来。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洗去了一天的疲惫和尘埃。詹晓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有些躁动的心绪。他知道，今晚将会是一个考验。
当他带着一身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走出卫生间时，刘小惠已经拿着一条干爽的毛巾等在外面了。
“低头。”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自然的亲昵。
詹晓阳顺从地低下头，感受着她用毛巾轻柔地擦拭着他湿漉漉的短发。她的动作很仔细，连耳后和脖颈的水珠都一一拭去。她的指尖偶尔不经意地划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小的、令人心悸的颤栗。
就在这静谧而温馨的时刻，刘小惠突然停下了动作，仰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视着他，用极轻极柔、带着明显潮汕口音的语气，试探般地唤了一声：
“老伙？”
詹晓阳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陌生的称呼。“嗯？惠儿，你刚才叫我什么？没听清。”
刘小惠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更浓的红云，眼神羞涩地闪烁了一下，仿佛鼓足了勇气，声音比刚才稍微大了一点点，却依旧带着糯糯的鼻音，清晰地重复道：
“老~伙~！”
这一次，詹晓阳听真切了！这是饶北客家方言里，妻子对丈夫最亲昵的称呼——“老公”！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激动瞬间冲垮了他的心防，让他浑身一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双手轻轻托起她小巧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然后用自己老家那边对应的、同样充满乡土气息和深情的方言，郑重而温柔地回应道：
“布~娘~！”（老婆！）
“老伙！”
“布娘！”
“老~伙~！”刘小惠的声音带上了撒娇的意味，眼里闪烁着幸福和狡黠的光。
“布~娘~子！”詹晓阳也笑着，拖长了音调，充满了宠溺。
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和承诺。两人相视而笑，眼中只剩下彼此的身影。
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澎湃情感，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深深地吻住了对方的唇。
这个吻，带着沐浴后的清新，带着青春的炽热，更带着一种超越了年龄的、近乎誓言般的郑重与缠绵。直到肺里的空气耗尽，才难舍难分地松开，额头相抵，大口地喘息着，嘴角却都挂着无法抑制的、傻傻的幸福笑容。
激情过后，相拥着坐在床边，詹晓阳强忍着身体深处再次翻涌的躁动。他紧紧抱着怀中的温香软玉，心里充满了珍视。
他用两辈子的时光才重新寻回她，将她捧在手心都怕化了，怎么舍得在条件不成熟的时候，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可能伤害到她？他必须克制。
渐渐地，他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轻轻地将她往上抱了抱，让她更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柔声说：“惠儿，我们先聊会儿天吧。”
“嗯。”刘小惠乖巧地应着，像只温顺的小猫，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我们这两天又收了不少现金了，放在屋里不安全，得尽快去银行存起来。”詹晓阳开始找话题分散注意力。
“嗯，好。”
“明天下午放学后，我们跟大姐她们汇合，帮她们把摊子收拾了。鸡蛋促销搞了这几天，效果不错，但确实太累，利润也薄。休整一天，然后换个新摊位再搞最后三天就结束吧。”
“嗯嗯。”
“明天大姐把这两天的货款交给你的时候，你就直接把这两天的提成发给她们。霞姐这两天辛苦，给她500块；大姐那边给600块吧。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嗯嗯，好。”
“本来波鞋的生意是想过阵子再正式启动的，没想到歪打正着，被汪胖子在宿舍里一穿，订单直接就来了，时间上正好跟鸡蛋促销有点冲突了，忙得团团转。”
“嗯嗯……嗯……”刘小惠似乎完全沉浸在他的气息和怀抱里，回答得越来越心不在焉。
詹晓阳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紧绷和热度，知道她也在努力克制。他故意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臀部，带着宠溺的调侃语气说：“你呕屎呀？（你干嘛呢？）怎么只会‘嗯嗯嗯’，变成应声虫了？”
刘小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和俏皮话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差点笑出了眼泪，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没有啊……我喜欢听你讲这些嘛……你说什么我都爱听。”她其实刚才身子像有很多蚂蚁在爬似的，又痒又麻，所以只能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借此舒缓自己同样躁动的情绪。
她深知，在这种时刻，自己绝不能主动，否则身边这个看似冷静、实则早已紧绷如弦的“火药桶”，随时可能被点燃。
“惠儿，”詹晓阳的语气变得认真了些，“等把大姐她们安顿好，波鞋生意也走上正轨，我们也该回归学校，回归宿舍，回归到同学们当中了。不能总是这样在外面跑落下功课，还是学业重要。”
“还有适当的交往也是需要的，开学至今不是过我们的二人世界，就是忙活；跟同学、老乡处的就会淡，我表哥在农校，我都还没去看望他呢，改天我们去去。”
“我都听你的。”刘小惠轻声说，语气里是全然的信赖。
“等忙过这阵子，我好好陪你。我们都还没一起出远门，正经地游山玩水过呢。”
“是啊，”刘小惠眼中流露出向往，“真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外面的山水。”
“嗯，我答应你，等下个月，事情都理顺了，我一定抽时间好好陪你出去走走。”詹晓阳承诺道。
就这样，靠着谈论这些日常和未来的计划，两人激烈的心跳和身体的躁动渐渐平复下来。当话题成功地引开了那些旖旎的念头，疲惫感便慢慢袭来。
夜渐深，小屋里的灯光温暖而安宁。
他们相拥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不知不觉间，两人都沉入了恬静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