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场源于内心巨大感动而引发的、超越往常的亲昵，让刘小惠的心扉彻底向詹晓阳敞开。
情感的洪流冲破了少女最后的羞涩与矜持，在她执意的要求下，詹晓阳最终没有回到客厅的行军床，两人相拥而眠，在那张并不宽大的床上，分享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直至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安稳。待到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户洒满房间，两人才悠悠醒来。
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无需言说的亲密与默契。懒得再出门，就着开水吃了点昨天剩下的饼干当作早餐，他们享受着这难得的慵懒时光，直到临近中午，才收拾妥当出门。
第一站是南春大酒店。詹晓阳径直走向餐饮部，顺利预订了明天下午五点钟的一个大包房，为即将到来的团购启动会做好了场地准备。
接着，两人在酒店附近找了家看起来干净的小店，解决了午餐——简单的干面配上一碗热气腾腾、弹牙鲜美的肉丸汤。在潮汕地区，美食仿佛渗透在每一条街道的空气中，总能轻易抚慰辘辘饥肠。
饭后，詹晓阳在路边公用电话亭给汪胖子的姑父打了个电话，确认他在养殖场后，便和刘小惠坐上人力三轮车，朝着城郊方向驶去。
穿过古老的湘子桥，城市的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视野变得开阔，不多时，便看到了那片被围墙圈起来的养殖场。
汪胖子的姑姑和姑父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到他们，热情地将两人迎了进去。养殖场里弥漫着特有的家禽气味，但收拾得还算整洁。在简陋但干净的会客室里坐下，姑姑赶忙端上热茶和洗好的水果。
寒暄几句后，詹晓阳直接说明了来意：“姑父，明天下午五点，我在南春大酒店订了包房，搞个狮头鹅年关团购的启动会，把现在合作的几个摊主都请来，详细说说接下来的活动方案。您是我们重要的供货伙伴，务必请您来参加。”
姑父是个实在的生意人，闻言爽快地答应：“没问题！晓阳你组织的活动，我和你姑姑肯定到！正好也听听你这生意经是咋念的。”他早就从自己侄子和黄爸爸那里听说了詹晓阳的能耐，对这个年轻人的眼光和魄力很是佩服。
正事说完，詹晓阳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聊起了家常：“姑父，这眼看就快过年了，您这鸡蛋生意，年底应该更忙吧？”
姑父点点头，又摇摇头：“忙是忙些，各家酒楼、摊档要货量是大了点。不过也就是老样子，他们要多少就送多少，价格嘛，还是老价钱。促销？一个养鸡卖蛋的，搞啥促销？不懂那些花花肠子。”
詹晓阳听了，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中闪过一丝属于“过来人”的睿智光芒。
他清楚，在90年代中期，很多像姑父这样的实体经营者，观念还停留在“生产-销售”的简单循环上，对于主动营销、抢占市场先机的概念还很模糊。
而“促销”，在不久的未来，将成为商家节日期间最常规也最有效的竞争手段。
“姑父，”詹晓阳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您看啊，逢年过节，尤其是春节前后，家家户户鸡蛋用量肯定比平时大，酒楼饭店更是如此。这是个机会，不能光等着人家上门要货。”
姑父被勾起了兴趣，也坐直了身子：“哦？晓阳，你有啥好想法？说说看。”
詹晓阳不紧不慢，条理清晰地开始阐述他的策划，仿佛一位经验丰富的营销顾问在为客户做方案：
“第一，主动出击，锁定订单。您可以主动联系现在所有合作的老客户，比如南春桥、陈桥店那些酒楼、摊主，跟他们提出一个‘春节备货优惠方案’。
比如，跟他们说，现在提前下单预订春节前后需要的鸡蛋，可以享受优惠。具体优惠方式可以灵活点：比如，订10箱，送1箱；或者，下单金额满一定数目，比如对应30箱鸡蛋的钱，咱们可以送他一只价值400元的礼品装狮头鹅！”
姑父眼睛一亮，下意识地算了笔账。送一只鹅成本可能两三百，但如果能因此锁定30箱鸡蛋的大订单，这买卖划算！而且狮头鹅是詹晓阳的资源，这相当于资源整合。
詹晓阳继续道：“第二，提前回款，安心过年。这么做的核心，是您要把成本核算好，确保在优惠之后依然有合理的利润。但更大的好处是，您把春节前后的订单提前抓在手里了，资金能提前回笼一部分。而且，客户跟您签了预订单，基本就稳了，您就不用担心他们过年期间被别的鸡蛋贩子用低价撬走，可以踏踏实实过个安稳年。”
姑父连连点头，这话说到了他心坎上。往年过年，既盼生意好，又怕客户流失，心里总不踏实。
“第三，巧妙运作，两头赚钱。”詹晓阳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策略性的意味，“假如，您这次促销效果特别好，接到的预订单超出了您自家养殖场的产量怎么办？没关系！您可以悄悄去别的养殖场或者更大的批发市场，用更低的批发价进一批鸡蛋回来，补上这个缺口。这样，您用优惠价接了单，用更低的成本进货，中间产生的差价，就是纯利润！这叫‘资源整合’，稳赚不赔。”
姑父听到这里，已经不仅仅是感兴趣，简直是震惊了！他做鸡蛋生意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生意还能这么做！这年轻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第四，老带新，裂变增长。”詹晓阳越说思路越流畅，“您还可以设定一个奖励：凡是春节前，您的老客户能介绍新的客户来您这下订单，只要新客户的订单达到一定量，您就赠送介绍人一只礼品装狮头鹅。这样，您的老客户为了得到赠品，会主动帮您宣传、拉生意，您的客户群就能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当然狮头鹅礼品我是举例子，具体得按您的成本来衡量。”
“第五，聚人开会，集中推广。詹晓阳最后总结道，“您看，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效果肯定不一样。但怎么让客户们清楚地了解并且愿意参与呢？最好的办法，就是像我做团购会一样，您也挑个时间，把老客户和潜在的新客户都邀请到您这养殖场来，开一个‘春节鸡蛋备货说明会’。到时候，如果您需要，我可以过来帮您主持、讲解，把这场活动搞得像模像样，保证让您年底的荷包比往年鼓得多！”
詹晓阳一番话，层层递进，逻辑清晰，案例生动，将一套相对超前的“预售+优惠+裂变”的营销模式，用姑父能听懂的大白话阐述得明明白白。
姑父听得目瞪口呆，手里夹着的烟都快烧到手指了都没察觉。他看看詹晓阳，又看看自己的妻子，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度兴奋。
他感觉眼前这个少年，根本不像个学生，其眼光和手腕，比他见过的很多老生意人都要老辣和超前！他甚至恍惚觉得，詹晓阳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妙！太妙了！晓阳，你这脑袋瓜子……真是神了！”姑父激动地一拍大腿，“原来生意还可以这么做！我以前真是白干了！”
詹晓阳谦虚地笑笑：“姑父您过奖了。其实这些方法，说穿了也不稀奇，关键是敢想敢做。等明天您来参加我的团购说明会，亲眼看看我是怎么操作的，您就能更深刻地理解这里的门道了。到时候，您再筹划您的鸡蛋说明会，肯定更有把握。”
在他们两个男人热烈讨论的时候，汪胖子的姑姑一直握着刘小惠的手，坐在旁边沙发上，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安静地听着。两个女人的目光不时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叹和不可思议。姑姑低声对刘小惠说：“小惠，你这同学……可真不是一般人啊！将来肯定有大出息！”刘小惠心里甜甜的，与有荣焉地用力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他们就聊了一个多小时。姑父还意犹未尽，想留他们吃晚饭，但詹晓阳婉拒了，他们还要赶去各个摊点结账。姑姑强留不住，只好作罢。
临出门前，詹晓阳想起一事，对姑父说：“姑父，还有个事要麻烦您。腊月二十八那天，我们准备回饶北老家过年。您看能不能帮忙找一辆小车送我们一下？坐班车太拥挤，我们俩行李也不少，实在不方便。”
姑父正在兴头上，闻言立刻拍着胸脯打包票：“小事一桩！包在姑父身上！肯定给你们找辆舒服的车，安安全全把你们送回家！”
告别了热情洋溢的姑父姑姑，詹晓阳和刘小惠再次坐上三轮车返回市区。
接着，他们按部就班，依次去了开源市场梅姐的新摊、新桥路市场建国叔的摊、陈桥市场林珊珊小姨的店，以及南春桥市场的陈姨摊点和许老板的川味摊，一一核对账目，结算货款。
忙碌完，华灯已上。冬夜的寒气越发逼人。两人自然而然地又走到了老陈的鱼片粥店，喝上一碗滚烫鲜美的粥，驱散了一身的寒气与疲惫。
回到他们温馨的小屋时，夜色已深。轮流洗漱完毕，詹晓阳便坐在新买的办公桌前，铺开纸笔，开始最后一次梳理和推演明天团购说明会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关键话术。
刘小惠则乖巧地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时而帮他递杯水，时而在他停顿思考时，投去充满信赖和温柔的目光。
小屋的灯光下，两人身影相伴，为明天的“战役”做最后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