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灰蒙,落风集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
王美丽准时来到汇合点。卜筮已经在那里忙碌地检查着驮山兽的缰绳和货物,见到她,愁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墨影仙子,早啊。”
那苟澹(狗蛋)依旧穿着他那身花里胡哨的袍子,正对着驮山兽光亮的皮毛整理自己的衣领,嘴里念叨着:“唉,这荒郊野外的,真是委屈了我这身风流倜傥…”乌圭(乌龟)则早已抱着剑,闭目靠在车辕上,仿佛与周围的世界隔绝。
人员到齐,卜筮清点了一下,便吆喝一声,驱使着三头慢吞吞的驮山兽,一行人缓缓离开了落风集,向着西北方向行去。
离开坊市范围,周围的景物逐渐变得荒凉。官道变得狭窄崎岖,两侧是连绵的丘陵和茂密的丛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低沉兽吼。
王美丽坐在最后一辆货车的边缘,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始终保持着警惕,覆盖着周围数十丈的范围。《蜃楼幻息诀》缓缓运转,将她真实的气息完美掩盖。
苟澹(狗蛋)似乎耐不住寂寞,凑到王美丽旁边,试图搭话:“墨影仙子,此去西北,所谓何事啊?看仙子气质不凡,莫非也是去那伏龙寨寻机缘?”
王美丽眼皮都未抬,淡淡道:“访友。”
两个字,堵死了后续所有问题。苟澹(狗蛋)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尴尬,嘿嘿一笑,又转向另一边如同木头桩子般的乌圭(乌龟):“乌圭道友,你这剑看起来不错啊,什么品级?要不咱们交流交流剑法心得?”
乌圭(乌龟)连呼吸频率都未曾改变,仿佛根本没听见。
苟澹(狗蛋)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又跑到车队前面,跟愁眉苦脸的卜筮嘀嘀咕咕去了。
王美丽乐得清静。她注意到,卜筮虽然看似修为不高,言谈举止也像个老实巴交的小商人,但驱使驮山兽、辨认路径却异常熟练,对沿途可能出现危险的地方也总能提前规避。这老家伙,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而那乌圭(乌龟),沉默寡言,但气息沉稳,抱剑的姿势隐含某种韵律,显然剑道修为不弱。至于苟澹(狗蛋),看似轻浮跳脱,但王美丽敏锐的神识能感觉到,他体内灵力流转颇为奇异,那几个彩色储物袋也隐隐散发着不同属性的波动,绝非善茬。
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暗流涌动。
行程枯燥。数日时间,都在赶路中度过。期间遇到过几波不开眼的一、二阶妖兽,都被乌圭(乌龟)随手几道凌厉的剑气解决,苟澹(狗蛋)偶尔也会放出几个华而不实的火球术、风刃术助兴,卜筮则负责大呼小叫地表示惊叹和感谢。
王美丽始终没有出手,维持着炼气八层“普通女修”的人设,只是在妖兽逼近时,象征性地施展几个低阶水盾术、藤蔓术,表现中规中矩。
这一日,前方景象大变。
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灰褐色沼泽,横亘在众人面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殖质气味和淡淡的瘴气。水洼遍布,冒着浑浊的气泡,枯死的树木歪歪扭扭地矗立在泥沼中,枝丫如同鬼爪。这里就是灰沼泽。
“大家小心了。”卜筮脸上的愁苦之色更浓,“这灰沼泽看着平静,底下暗藏杀机。不仅有吸血蚂蟥、毒雾瘴气,还有一些擅长潜伏的沼泽妖兽。跟紧我的路线,千万别走错了。”
他取出一张破旧的地图,仔细辨认了一番,然后驱使驮山兽,踏上了沼泽边缘一条看似稍显坚实的土路。
队伍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驮山兽粗壮的蹄子踩在泥泞中,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气泡破裂的声音和远处不知名鸟类的怪叫。
王美丽的神识如同触角般向前延伸,但沼泽中的泥水和水生植物似乎对神识有一定的干扰和吸附作用,探查范围被压缩到了十丈左右。她更加警惕。
行进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较为浓密的、由枯死芦苇和怪异水生植物组成的区域。雾气在这里也变得浓郁了一些,视线受阻。
突然,王美丽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她的神识捕捉到,在左侧一片浑浊的水洼底下,有数道微弱但带着恶意的气息,正如同水草般悄然向队伍靠近。
是沼泽鳄?还是别的什么?
她正欲开口提醒。
“小心水下!”一直沉默的乌圭(乌龟)猛地睁开了眼睛,怀中长剑发出一声清鸣!他显然也发现了异常。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
“哗啦!”
数道黑影如同利箭般从水洼中激射而出!那是几条体长超过一丈,浑身覆盖着粘稠淤泥,满口獠牙的怪鱼!它们眼睛赤红,散发着相当于炼气七、八层的气息,速度快得惊人,直扑队伍中间的驮山兽和人员!
“是腐齿鱼群!”卜筮惊呼,脸色发白,似乎被吓住了。
“来得好!看小爷我的!”苟澹(狗蛋)却是兴奋大叫,手忙脚乱地从某个储物袋里掏出一把闪烁着雷光的符箓,看也不看就扔了出去!
“轰咔!”
几张雷符在半空炸开,电蛇乱窜,声势骇人。但准头奇差,大部分雷电都劈在了空处,只有一道歪打正着,将一条腐齿鱼电得浑身焦黑,落入水中。
其余几条腐齿鱼毫发无伤,已然扑到近前!腥风扑面!
乌圭(乌龟)冷哼一声,身形未动,怀中长剑却骤然出鞘!一道冰冷的剑光如同新月般扫过!
“嗤!嗤!嗤!”
剑光过处,三条腐齿鱼瞬间被斩为两截,污血内脏洒落沼泽。
但还有最后一条,异常狡猾,避开了剑光,从侧面猛地咬向似乎吓呆了的卜筮!
卜筮“惊慌失措”地向后一退,脚下却“恰好”被一块凸起的树根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腐齿鱼的扑咬。那腐齿鱼一口咬空,擦着他的衣角掠过。
就在它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准备落入水中的瞬间——
一直冷眼旁观的王美丽,出手了。
她并未动用威力强大的法术或法宝,只是看似仓促地、运转水属性灵力,凝聚出数道尖锐的“水箭术”,射向那腐齿鱼相对脆弱的腹部和眼睛。
“噗噗!”
水箭精准地命中目标!腐齿鱼吃痛,发出一声嘶哑的怪叫,动作一滞。
就这么一滞的功夫,乌圭(乌龟)的第二道剑光已然赶到,轻易将其斩灭。
战斗瞬间开始,又瞬间结束。
水洼恢复了平静,只留下几具怪鱼的尸体和弥漫的血腥味。
“吓死老朽了!多谢乌圭道友!多谢墨影仙子!”卜筮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连连道谢。
苟澹(狗蛋)看着自己那堆没起到太大作用的雷符,有些讪讪,但马上又挺起胸膛:“哼,算它们跑得快,不然小爷我一把火符烧光了它们!”
乌圭(乌龟)收剑入鞘,看都没看几人,再次恢复到闭目状态,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
王美丽沉默地坐回原位,心中冷笑。刚才卜筮那“恰到好处”的一绊,可不像是个真正惊慌的老人能做出来的。这老家伙,藏得挺深。
她不再关注几人,正欲继续运转功法,却猛地一怔。
就在刚才战斗结束,她心神略微放松的刹那,她清晰地感觉到,一直沉寂、无论她用何方法都无法催动的黑色星辰指环,竟然……自行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吸力!
这吸力并非针对灵气或实物,而是……隐隐指向下方,这片广袤的灰沼泽深处!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
指环……有反应了?
王美丽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这枚得自怨念秽土骸骨的指环,果然藏着秘密!它竟然会对这灰沼泽产生感应?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将一缕神识更加紧密地缠绕在指环上,仔细感应着那丝微弱却持续的吸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