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饭馆旁边正好有一家酒店。
陈姗姗主动去给二姨一家开了两间房。
一来,自己家确实住不下这么多人;
二来,也是更重要的原因:娜娜的心结,终究需要她和家人关起门来,自己慢慢解开。
把二姨一家人安顿好,陈家人也开车回了家。
这一晚,酒店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外人无从知晓。
但第二天中午再见时,孙娜娜眼底多了点释怀的光亮。
她告诉大姨和表姐,她已经说服了父母:她愿意去师范大学试读一个学期,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未来多一种可能。
同时,家里也做了新的决定:弟弟孙晓辉开学就住校。
王秀红也决心不再守在家里被动挨打,跟孙传民出去上工,哪怕是打个下手,不在家待着就行。
这样,就算爷爷奶奶那边还想来闹腾,找不到人,也闹不出什么花样了。
当然,该给老人的孝敬钱,他们一分也不会少,该尽的义务他们照常履行。
更何况,现在大伯一家子都进了局子,再想兴风作浪也没那个本事了。
一家人商量妥当,达成共识后,第二天起来后便退了房。
他们要赶回家去,收拾行装,准备送孙娜娜去大学报到。
王云拉着妹妹王秀红的手,亲昵地说:
秀红,你们难得来市里,多住几天再回吧。
“不了,大姐,家里也要规整规整...”
“哎呀,不差这两天!”
王云打断她,
“后儿小军就要出发去部队了。你想想,这小子小时候可没少去你家蹭吃蹭喝,这一走,下次回来探亲还不知道啥时候呢。”
“是啊,二姨,多待两天吧。”
陈姗姗和陈军姐弟俩也在一旁帮腔。
架不住一家人的热情劝说,王秀红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答应等陈军入伍后再回去。
但她说什么也不肯再让陈姗姗破费给她订酒店了,坚持要自己去找个小旅馆住。
“...秀红,”
王云理解妹妹手头紧,不想让她多花钱,
“也别去找什么小旅馆了,家里挤挤也能住下,不就两天嘛。”
陈真海也在一旁附和:
“就是!让娜娜跟姗姗一个屋睡,传民和晓辉去小军那屋。小军,”
他转向儿子,
“你去你二姑家找小宇凑合两晚。我们屋嘛,”
他看了看王云,“你们姐妹俩睡大床。”
孙传民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姐夫,那你睡哪儿?”
“我?”
陈真海指了指客厅的沙发,
“我睡这儿就行,宽敞!”
王云一锤定音:“行,就这么安排!”
于是,孙娜娜一家便暂时在陈家住下了。
王秀红这次出门急,家里的存折没带在身上,只带了家里所有的现金,也不多。
孙传民在工地的工钱还没结,手上也没多少钱。
家里的存折平时也是王秀红保管的。
临城市区里其实没太多景点,真正好看的风景都在郊区。
陈真海以前在村里时,唯一的消遣就是去河边钓鱼。
搬到城里后,一直忙着生计,也没那闲情逸致了。
后来迷上了摄影,倒真让他找到了几个风景绝佳的去处。
所以第二天,天还没亮透,陈真海和陈姗姗就开着两辆车,载着愿意早起的人去看日出了。
不过,除了孙传民和王云兴致勃勃,其他人似乎对看日出兴趣不大。
想想也是,在村里待久了,日出日落是家常便饭,来城里更向往的是农村不常见的热闹地方。
陈姗姗注意到了这一点。
下午,她就带着大家去了游乐场和大型商场。
这下子,最高兴的莫过于孙晓辉和陈军了。
别看陈军搬到城里快三年了,其实他的零花钱一直不多。
陈真海两口子奉行“穷养儿”的理念,觉得不能给太多钱,怕他学坏或者不好好学习。
可以说,全家只有陈军不太清楚家里的真实经济状况,一直以为家里也就是勉强够用。
所以他的手机是最普通的老款,但他也从来没抱怨过。
陈姗姗原本计划等陈军高考完,给他换个最新款的手机当礼物。
结果陈军要去部队了,部队有规定不能用太好的手机,这个想法也就只能作罢了。
8月25日,陈军入伍出发的日子。
换上统一发下来的崭新的军装上身,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尤其是胸前的那朵红花。
临行前,陈真海用相机给儿子和家人拍了不少照片,还有全家福。
王云站在送行的人群里,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哭,要笑着送儿子走。
可当看到陈军背着行囊,跟着领队的步伐,踏上那辆绿色的大巴车时,视线还是模糊了。
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怎么擦也擦不净。
陈真海站在她身旁,眼眶也泛着红。
他伸出手,用力揽住妻子微微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朝着渐行渐远的大巴车用力挥动。
车窗里,儿子年轻的脸庞贴在玻璃上,也努力地朝他们挥手。
该说的话,早在昨晚、在前几天,甚至在过去的日子里,都已经反反复复说过了。
此刻,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挥动的手臂......
陈军离开后,二姨家人也要回去。
临城汽车站。
王秀红看丈夫孙传民小跑着挤进售票厅。
她转身想再和大姐说几句体己话,却见陈真海父女正从后备箱搬出三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
“姐夫,这是...”
“都是些旧衣裳,”
王云笑着扯开话题,
“姗姗收拾衣柜翻出来的,你们别嫌弃。”
王秀红信以为真,摇摇头:“不嫌弃,不嫌弃,大姐,这几天麻烦你和姐夫了。”
“都是亲姊妹,说这些客套话作甚?回去后有什么需要跟我打电话哈。”
“好...”
正说着话,孙传民攥着车票跑过来,
“快点,还有十分钟发车。”
“大姐.姐夫、姗姗,我们该上车了,回吧。”
“大姨、大姨夫,再见。”
“大姨、大姨夫,再见。”
“再见!”
等孙家人回到家,打开几个大包袱,才发现里面哪是什么旧衣物。
分明是带着吊牌的新衣服、新鞋子。
孙晓辉拿起一双鞋惊呼:“妈,这是我在商场试过的那双xx运动鞋,这个衣服也是...”
孙娜娜的包裹更沉。
剥开上面的几件衣服,底下压着个牛皮纸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叠百元钞票和一个纸条。
“娜娜:
这些钱是姐给你存的‘底气’,不够了吱声。
记住:旧伤疤是星星,越黑的天它越亮;
好日子是风筝,逆着风才能飞得高。
不必回头数伤疤,从此山高水阔,你且大胆往前走。”
孙娜娜把信按在心口,声音哽咽:
“姗姐,谢谢,我会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