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
雒阳高铁站。
网约车载着归心似箭的姜润月,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朝着某个方向出发。
车窗外霓虹流转,高楼如林。
与海拔五千多米的尸解洞相比,这里的喧嚣带着鲜活的烟火气。
“吱——”
刹车声刺耳。
车子停在一处被高大梧桐掩映、门禁森严的别墅区外。
青灰色院墙内,隐约可见一栋通体月白、毫无装饰的三层大别墅。
姜润月心情愉快的下车。
站在那扇熟悉的、刻着隐晦冰纹的合金大门前,背包滑落在地上。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尚未触及门铃——
“嗡…”
微不可察的机括轻响。
厚重的合金门如同被无形之手推开,无声地向内滑开。
门内。
庭院堆满了厚厚的积雪,根本看不到露出青石板小径。
小径尽头。
别墅乳白色的门廊下,一道窈窕而清冷的身影悄然凝现。
月白长裙流泻如冷泉。
墨发未绾,散落在肩头。
冰雪雕琢的容颜(上,琉璃灰的眸子穿透暮色,精准地落在门外的姜润月身上。
陆雪琪上线。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滞,风雪无声。
姜润月看着门廊下那抹月白,紫府深处那点冰晶念想轰然炸开!
两年尸解洞的冰寒!
九个老冰棍的轮番捶打!
天劫加身的痛楚!
归途中的疲惫与亢奋!
所有强行压制的情绪,在这一刻被那抹清冷却无比熟悉的月白彻底引燃!
“师…姐!”
声音冲出喉咙的刹那,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她动了!
没有优雅的凤舞九天!
没有矜持的破军威仪!
如同一个被压缩到极致、终于等到服务器响应的…数据包!
砰!
登山包被狠狠抛弃在雪地上!
她整个人化作一道浅紫色的残影,撕裂庭院宁静的积雪,带着一路狂奔溅起的雪沫,在陆雪琪琉璃灰眸平静的注视下——
狠狠撞入那抹月白的怀抱!
双臂如同最坚韧的藤蔓,死死环住那纤细却蕴含着冰川般力量的腰身。
脸颊埋进带着冰雪松针冷香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到令灵魂颤栗的气息!
“师姐,我回来了!”
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高原风沙的粗粝和不易察觉的哽咽。
陆雪琪身形微微一僵,垂在身侧的、冰雪般的手指,在无人可见的角度,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随即。
那双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如同最精密的机械臂,缓缓抬起、轻轻落下。
一只骨节分明、微凉的手,如同安抚受惊的幼兽,带着某种恒定的韵律,在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冰雪的气息包裹着她。
风雪在庭院外呼啸,两颗心脏隔着衣料同频震动。
许久。
久到姜润月紫府那团炸开的情绪,被这冰雪般的宁静缓缓抚平,她才猛地抬起头来,结丹修士的胆气尚未散尽!
她手臂稍稍用力!
“嘿!”
一声清喝!
竟拦腰将陆雪琪抱离了地面!
“?!”
陆雪琪琉璃灰的眸子里,万年冰封的湖面,终于荡开了一丝名为错愕的涟漪!
姜润月却毫无所觉!
她抱着那具微凉、轻盈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身体,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在铺着霜雪的庭院里疯狂旋转!
月白裙裾飞扬如雪浪!
墨发交织纠缠在一起!
浅紫色冲锋衣与月白长裙,在暮色中旋成模糊的光影!
“哈哈哈——!”
姜润月的笑声在庭院不断回荡!
“师姐,我想死你了!”
陆雪琪:“……”
她垂眸。
看着怀中那张因过度兴奋而焕发出惊人光彩的脸庞,冰雪雕琢的唇角在无人窥见的维度,极其细微且迅速地弯了一下。
庭院内。
浅紫色与月白色的身影,终于缓缓静止,只余两颗紧贴的心脏,在悄无声息地同频震颤、稳定运行。
暮色四合,雒阳城华灯初上。
客厅落地窗透出暖黄灯光,将院中一株老梅的疏影斜斜映在雪地上。
姜润月陷在柔软的羊绒沙发里,怀里抱着个冰雕玉琢的人儿——师姐陆雪琪。
结丹后的胆子确实肥了不少。
她此刻像只抱住冰山的树袋熊,脸颊紧贴师姐微凉的颈窝,鼻尖萦绕着清冽的千年雪莲冷香。
丹田那枚新炼成的御劫金丹嗡嗡运转,试图镇压擂鼓般的心跳。
亲密时长:十四分三十八秒。
陆雪琪背脊挺直如青竹,纤长的脖颈微微仰着,冰雪雕琢般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
琉璃灰的眸子半阖,视线落在虚空某处,仿佛在神游天外。
唯有唇角一抹极淡的弧度,如同冰面上偶然开裂的细纹,透出几分难以捉摸的纵容与…欢喜?
【豁出去了!】
姜润月内心的小人疯狂蹦跶。
【尸解洞都拆了,金丹都结了,师姐的腰都抱一刻钟了,我踏马还怂什么?】
她猛地抬头,滚烫的呼吸喷在陆雪琪玉雕般的耳廓上。
“师姐!”
声音带着强装的镇定:“我结丹了!”
稍顿,又补一句:“尸解洞…被我平了,那些老家伙都被我收服了!”
气流拂过耳际。
怀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一瞬。
姜润月的心脏骤停,金丹在丹田气海里疯狂旋转,脑内应急预案乱飞:
【预案A:师姐冷脸甩开我,罚我去做三个月任务!】
【预案b:师姐弹指把赶出去我冻成庭院雪人!】
【预案c:师姐…】
预案全部失效!
陆雪琪半阖的眸子转向她,目光如同带着实质的触感,从她紧张到睫毛乱颤的眼睛,到抿得发白的嘴唇,最后定格在她额前那两缕头发上。
然后——
那被整个镇国司敬畏为“万年玄冰”的脸上,冰雪悄然消融。
唇角扬起清浅的弧度,连琉璃灰的眸底都似有星火点亮。
姜润月瞳孔地震!
【师姐笑了?不对!师姐好像…一直在笑?】
她这才后知后觉,从自己莽撞地抱住师姐开始,那抹极淡的笑意就如同冰面上的月光,始终未曾褪去。
此刻被她这大胆的“报功”一激,终于清晰地漾开,如同破开坚冰的第一缕春风。
【师姐吃这一套!】
一个大胆的念头劈开脑海。
【她喜欢我这样!】
本能还在尖叫:快松手!认错!保持安全距离!
但怀里真实的微凉触感,鼻尖清冽的冷香,还有那抹破冰的笑意,三重刺激下——姜润月非但没松手,反而将手臂收得更紧!
两人在柔软的沙发里陷得更深,她的鼻尖几乎要蹭到师姐冰雪般的下颌线。
“师…师姐…”声音因紧张而沙哑,“你…好像不太意外?”
陆雪琪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脸上,那抹清浅笑意如刻在冰川上的永恒印记。
她微微侧首,冰凉的发丝拂过姜润月滚烫的脸颊:
“中秋节时,我就知道你快要突破了。”清冷的声音在咫尺间响起。
“至于尸解洞…呵呵!”
稍顿,补充:“你做出什么样的事,我都不会感到疑惑。”
姜润月:“……”
师姐你就这么看得起我?
就在她愕然之际——
那只始终垂放在身侧、冰雪雕琢般的手,抬了起来。
微凉的指尖,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轻轻点在她鼻尖上,冰点的触感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翻腾的气血和雷炁。
指尖并未停留。
如同最高明的画师执笔,沿着她鼻梁的曲线,极缓地上移,划过眉骨,抚过微蹙的眉心,最终——轻轻一戳!
落在她滚烫的额心。
一个无声却重逾万钧的动作。
琉璃灰的眸子映着她呆愣的脸,冰雪般的声音在两人气息交融的方寸之地响起:
“此间事,无需告诉我。”
指尖的温度若有似无:“做得…”
冰封的容颜上,那抹清浅笑意加深:
“…不错。”
轰——!
姜润月的脑子差点过载!
【不错?我结成金丹,扫平了尸解洞,只是不错?不对,重点搞错了,师姐竟然这么主动积极的回应我?】
一个更清晰的认知在心头炸开:
师姐那被镇国司全员敬畏的、冰封的琉璃灰眸子里…
看向此刻莽撞抱着她、大胆报功、甚至因被戳穿而炸毛的自己时…
流淌着的绝非不悦,甚至不是简单的纵容,那是一种近乎刻意的默许。
与隐晦的期许!
她似乎更喜欢眼前这个敢抱她、敢轻薄她、敢大声说话的姜润月?
远胜从前那个唯唯诺诺、胆小应激的笨蛋小趴菜!
姜润月猛地回神!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冰雪容颜,看着那抹清晰持久的浅笑…
一股混杂着亢奋、勇气和作死本能的洪流,彻底淹没了理智!
手臂是彻底焊死在师姐腰上了!
额头还残留着那“戳”的微凉。
她喉头滚动,深吸一口带着冰山雪莲冷香的空气,将发烫的脸颊再次埋进那片微凉却足以焚尽所有胆怯的颈窝——
如同倦鸟归巢。
风雪在窗外低吟。
客厅里暖黄的灯光温柔流淌。
沙发上,月白与浅紫的身影紧密相嵌。
无声纵容的拥抱里。
姜润月闷闷的、带着豁出去意味的声音,终是在那微凉的颈窝里响起:
“只是不错?”
“那师姐你…今晚…能不能…让我抱着睡一宿啊?”
风雪无声。
那枚停驻在少女滚烫额心的指尖,悄然又落下了一个无声的“戳”。
“得寸进尺!”
陆雪琪清泠如碎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腰间被搂紧的线条明显绷直了一瞬,像被踩了尾巴的雪豹。
姜润月非但没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地用了些许力度。
“师姐…当初你为何偏偏找上我?”
她抬起泛红的脸:“那会儿我还在伏牛山里刨土呢,跟你八竿子打不着啊?”
暖光流淌,空气凝滞。
陆雪琪半阖的眸子缓缓睁开,琉璃灰的瞳仁如同冰封的深湖,倒映着一张略显困惑的清丽脸庞。
沉默如同实质一般,压得姜润月金丹都滞涩了一瞬。
就在她以为触及禁区时——
“因为你…”
清冷的声音裹着一丝悠远的叹息。
“是我师妹。”
她微微侧首,目光穿透姜润月,落向虚空深处:“也是我…”
冰封的容颜上,那抹清浅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此生认定的道侣。”
轰——!
姜润月的大脑再一次过载,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此生认定的道侣?】
她喉咙发干,声音都劈了叉:“可…可那时候,我们根本不认识啊?”
陆雪琪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眸底似有星河流转的光影一闪而逝。
“你不懂。”
冰雪般的声音带着悲悯的平静。
“我与你相识…”
“…很久很久了。”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姜润月散落在肩头的发丝:“只是你…”
“…忘了而已。”
姜润月:“???”
眼睛瞪得溜圆,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忘了?】
【很久很久?】
【莫非我读小学就认识师姐?】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不可能,我读小学的同学里,绝不可能出现师姐这样天仙般的人物!】
无数疑问在脑海里疯狂打转!
陆雪琪似乎看穿了她的混乱,那只摩挲发丝的指尖缓缓上移,最终再次轻轻戳在她滚烫的额心。
如同一个温柔的封印。
“月儿。”
她那冰雪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惑由心生。”
“静。”
那抹清浅笑意如同冰面下的暖流,
“一切待你修成元神…”
“届时自见分晓。”
姜润月神情呆愣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冰雪容颜,额心那一点微凉十分奇异地抚平了翻腾的心绪。
元神自见分晓…
师姐不会骗她。
或者说…师姐根本不屑于骗她。
一个更荒诞却让她心跳加速的念头疯长:【师姐她…该不会…是我上辈子的道侣吧?】
【那我上辈子…得是何等的幸运呀?】
她猛地甩头,将那些足以让大脑死机的念头强行压下。
管他上辈子!
这辈子!
师姐的腰就在她怀里!
师姐的指尖戳着她额头!
师姐说…自己是她认定的道侣!
这就够了!
一切疑惑、一切纠结,只待自己修成元神以后,自然而然会迎刃而解。
想不通?
那就不去想了!
她喉咙滚动,将发烫的脸颊重新埋回那片微凉的颈窝——如同倦鸟归巢。
风雪在窗外低回,灯光流淌如蜜,沙发深陷,冰峰嗡鸣。
无声的拥抱里。
陆雪琪垂眸,看着怀中那颗毛茸茸的后脑勺,眼底冰封之下,似有星河流转的光…无声汹涌。
许久。
姜润月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双臂,那只停驻在她额心的指尖,才如同最终的封印,极轻又极重地按了按。
“月儿,先去洗澡,然后…”
然后什么虽然没有明说,但姜润月却已清楚明白,自家师姐需要充电了。
半个小时后。
某人穿着小吊带和亵裤,光着双脚走到老位置盘膝坐好,熟练的让人心疼。
屋外寒风凛冽。
前世的迷雾在暖光中氤氲。
只待元神照破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