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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的空气像凝固的机油。刘建明坐在长桌末尾,警徽在制服前襟闪着冷光,指尖却无意识地在桌下反复摩挲着左腕的机械表。

表壳冰冷的金属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锚点。椭圆形长桌两侧,o记、刑侦、总区指挥官们如同列队的冰冷塑像。主位上,警务处长梁正贤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纹,正在宣读下一季的罪案控制指标。

那些数字——抢劫案下降百分之十,凶杀案下降百分之八——如同漂浮在粘稠水面上的油花,虚假得令人窒息。刘建明的目光越过处长肩头,死死钉在墙上那座巨大的橡木座钟上。

那座钟是新的。上周警队百年庆典时才挂上去,号称维多利亚时代古董,黄铜钟摆厚重,雕花繁复到近乎狰狞。

此刻,那根钟摆每一次摆动都拉扯着刘建明的神经。它切割空气的轨迹太精准了,精准得不像机械运动,倒像某种活物在规律地收缩舒张。每一次“咔哒”声响起,都像一枚冰冷的齿轮直接嵌进他的太阳穴,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和颅骨深处的隐痛。

“……因此,技术升级势在必行。”梁正贤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穿透力。刘建明猛地回过神,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处长环视全场,嘴角扯开一个僵硬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齿轮咬合般的精确。“‘全港机械飞升计划’(hK-m.E.c.h. Ascension Initiative),即日启动。”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空调出风的微响都消失了。刘建明感到自己的血液在瞬间冻结。他下意识地看向斜对面的黄志诚督察。这位以火爆脾气和敏锐直觉着称的老上司,此刻脸色灰败如水泥,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搁在桌上的手正在难以察觉地颤抖。黄SIR的右手食指,指甲盖的边缘,赫然洇开一小片暗红的铁锈色,正诡异地缓慢扩散。

就在这时,墙上那座巨大的橡木座钟发出了一声沉闷而悠长的报时音——“咚!”

声音响起的刹那,刘建明左腕猛地一紧!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同时刺入皮肤,狠狠扎进骨头缝隙!他差点痛呼出声,死死咬住牙关,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腕表表盘上,那几根优雅的蓝钢指针,正在疯狂地逆向旋转!秒针、分针、时针,如同挣脱了束缚的疯兽,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倒着飞驰!

表盘下的机芯发出细碎、密集而狂乱的“咯咯咯咯咯”声,像有无数细小的金属昆虫在表壳里啃噬、冲撞!更恐怖的是,在表盘玻璃与金属表壳的微小缝隙间,十几条比发丝还细、呈现暗沉铁锈色的丝状物正缓缓地、扭曲地探伸出来。

它们像有生命的毛细血管,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贪婪地缠绕上他手腕的皮肤,蜿蜒着向上爬行,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冰冷滑腻的触感和细微如针扎的刺痛。

刘建明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他猛地将左手塞进裤袋,紧紧攥住那枚冰冷的金属表壳,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视线扫过整个会议室。

梁正贤处长依旧在侃侃而谈,声音平稳得像一具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融合最前沿的生物工程与量子芯片技术…消除警员疲劳、恐惧、犹豫…情绪与肉体的脆弱性…提升执法效率至完美状态…”他每说一句,座钟便配合地发出一次清脆的“咔哒”声。

每一次“咔哒”响起,长桌两侧那些原本只是呆滞麻木的警官们,身体便同步产生一次难以言喻的僵硬震颤。他们的眼球转动变得极其迟滞,如同生锈的轴承,视线扫过时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滞涩感。一个坐在刘建明正对面的警司,端起桌上的水杯,动作僵硬得如同关节缺油的机器人,陶瓷杯底与桌面接触时,竟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金属磕碰般的“叮”响!

刘建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死死盯着黄志诚。

黄SIR放在桌上的右手,那根染锈的食指,指甲盖下的锈迹已经扩散到了整个指节,颜色也由暗红变成了更深的、近乎凝固血液的紫黑色。黄志诚似乎也感觉到了,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非人的迟滞感,抬起那只手,凑到眼前,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像是在念一个名字,又像是在诅咒。

会议在梁正贤一句“为更高效的香港”的冰冷宣言中结束。长桌两侧的“人形”们动作划一地起立,抬手敬礼。瞬间,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沉闷的、如同铁块撞击的“哐哐”声!

那不是血肉手掌拍击制服的声音,更像是无数金属手臂在撞击胸膛!刘建明混杂其中,感到自己敬礼的右臂仿佛有千斤重,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左腕那些冰冷缠绕的“锈丝”,带来钻心的刺痛。

人潮(如果还能称之为“潮”的话)机械地涌向门口。刘建明低着头,用肩膀顶开沉重的防火门,将自己塞进通往地下档案库的应急楼梯间。

冰冷的混凝土墙壁隔绝了外面机械般的脚步声,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闷响。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他颤抖着抬起左手。

腕表依旧在疯狂地逆向飞转。那些锈红色的丝状物已经从手腕蔓延到了小臂中部,像一张不断生长的、冰冷的金属蛛网,深深勒进皮肤,部分区域的皮肤已经开始失去血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白。

更让他头皮炸裂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些“丝”似乎正在试图往皮肉深处钻探!他猛地用右手去撕扯那些丝线,触手却是冰冷的金属韧性和滑腻感,纹丝不动,反而带来更剧烈的刺痛。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楼梯下方传来。

刘建明全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右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枪套的皮革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向下挪了几步,透过楼梯扶手的缝隙向下看去。

档案库厚重的防火门虚掩着,惨白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黄志诚督察背对着楼梯口,佝偻着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墙角阴影里。他那只完全变成紫黑色的右手,正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左胸心脏位置!

他的身体像触电般剧烈地痉挛着,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金属零件在狭小空间里强行扭曲变形的“咯吱…咯吱…”声!

黄志诚猛地仰起头,脖颈青筋暴起,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非人的惊骇。他的瞳孔在灯光下急速收缩,眼白部分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的血丝,那些血丝的颜色……是锈红色的!他张大了嘴,似乎想嘶吼,却只喷出一小股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血沫。

“黄SIR!”刘建明的心猛地一沉,低呼出声,就要冲下去。

黄志诚似乎听到了,他布满血丝(锈丝?)的眼睛猛地转向楼梯方向,那眼神里没有求救,只有一种疯狂燃烧的警告和绝望!他用尽最后的力气,那只完好的左手颤抖着、痉挛着指向档案库深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档…案…柜…S…S-7…快…走…” 话音未落,他身体猛地一挺,最后一声压抑的惨叫被一阵极其清晰的、如同金属轴承被液压机碾碎的“咔嚓!咔嚓嚓!”声彻底淹没!

黄志诚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下去,倒在阴影里,再无声息。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和浓稠机油的味道瞬间在楼梯间弥漫开来。

刘建明僵在原地,血液几乎凝固。黄志诚最后指的方向和那破碎的编号像烧红的烙铁印在他脑海里。S-7!

他看了一眼墙角那团模糊的、散发着铁锈与死亡气息的阴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左腕上那如同活物般缠绕蔓延的锈红丝线。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但一种更强烈的、源自求生本能的冲动压倒了恐惧——必须知道真相!哪怕这真相会把他拖入更深的疯狂!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的翻腾和左腕的剧痛,像一道影子般无声地滑下楼梯,侧身闪进了档案库虚掩的门内。

档案库里,冰冷刺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混合着尘埃、纸张霉变和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

高耸的金属档案柜如同巨大的黑色墓碑,一排排矗立在惨白的荧光灯下,投下浓重而扭曲的阴影。空气净化器发出单调的嗡嗡声,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刘建明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左腕那些冰冷蠕动的“锈丝”,提醒着他时间的疯狂倒流和身体正在发生的异变。

他避开天花板上几个缓缓转动的监控探头(它们的红色指示灯闪烁着,如同黑暗中怪物的独眼),凭借着记忆,脚步虚浮却目标明确地冲向档案库最深处那个独立的、标着“S”序列的加密区。

S-7号档案柜,一个冰冷的灰色金属巨物,静静地立在角落,柜门紧闭。刘建明掏出那张属于“已故”韩琛的磁卡(一个他无数次想丢弃却最终留下的幽灵),卡片划过读卡器时发出“嘀”一声轻响,在死寂中如同惊雷。绿灯亮起,沉重的柜门“咔哒”一声弹开一条缝隙。

一股更浓烈的、冰冷的铁锈味混合着旧纸张特有的霉味扑面而来。柜内空间不大,只有寥寥几份贴着绝密标签的蓝色文件夹。

刘建明的手指因为冰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他掠过那些写着“深网渗透行动”、“意识上传技术可行性(绝密)”的文件夹,指尖停在最底层那份没有任何标题、只在封面上印着一个巨大黑色齿轮标记的档案上。

齿轮中央,一个扭曲的、难以名状的符号若隐若现,仅仅是注视,就让他眼球刺痛,视野边缘开始晃动模糊。

他抽出那份档案,入手冰冷沉重,仿佛不是纸张而是金属薄片。他背靠着冰冷的档案柜,滑坐到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深吸了几口带着浓重铁锈味的空气,颤抖着翻开了封面。

第一页,是一份打印的名单。密密麻麻的警员编号和姓名。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锁定了中间靠下的位置:

pc

| 刘建明 | 评估状态:合格零件 | 适配度:87.4% | 备注:深层潜伏期已结束,启动预备程序。

附图:[一张刘建明的近期证件照]

照片上,他的脸毫无表情。最令人疯狂的是,照片上他的双眼瞳孔位置,被人用某种暗红色的、粘稠如血的颜料,清晰地画上了两个相互咬合、精密无比的齿轮!那齿轮图案如此真实,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照片里转动起来,将他拖入无底的机械深渊!

“合格零件…启动预备程序…”刘建明无声地念着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齿轮碾过他的灵魂。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左腕上的锈丝仿佛受到刺激般猛地一缩,剧痛让他几乎晕厥。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自己鲜血的咸腥,强迫自己继续翻页。

后面的文件更加疯狂,字里行间充斥着令人理智崩坏的冰冷术语:

《hK-m.E.c.h. Ascension 核心协议 – 血肉苦弱·钢铁永恒》

项目目标:通过神经机械融合技术(NmF),将人类执法单位(hSU)逐步升级为高效、无情绪波动、绝对服从的机械执法单元(mSEU),代号“齿轮之心”。最终实现全港警力无缝接入“锈蚀意志”(corroded will)网络,达成秩序终极形态。

技术原理: 利用深网捕获的“拉莱耶数据流”(Rlyeh data Stream)进行神经蚀刻,引导有机体向预设的机械生命模板进化。核心催化媒介为“时之熵素”(chronos Entropy),通过特定频率(参考:总部会议座钟校准频率)激活并加速转化过程…

转化阶段观测报告:

初期:时间感知紊乱(局部倒流\/加速),情绪钝化,金属元素异常富集于体液(表现为铁锈色分泌物)。

中期:骨骼结构强化(密度增加,轻微金属化),神经传导加速但情感模块进一步剥离,出现非指令性肢体震颤(金属疲劳前兆),皮肤局部出现金属化斑纹。(附注:见案例 - 黄志诚督察,警员编号:pc ,转化终止于中期第三阶段,核心齿轮心腔室生成失败,发生结构性崩解。)

后期: 有机组织与纳米机械单元深度共生,形成稳定“齿轮之心”动力核心。情感模块完全剥离,逻辑模块绝对主导。骨骼、肌腱、主要循环系统完成金属化替代。个体接入“锈蚀意志”网络,成为不朽秩序节点…

附录: 仪式性时间锚点(会议室座钟)维护日志… “合格零件”预备程序激活码… 针对转化失败个体的无害化处理流程(代号:废料回收)…

刘建明的手指死死抠进档案冰冷的纸页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惨白。黄SIR最后那金属崩碎般的惨叫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废料回收”……黄SIR那张灰败痛苦的脸,还有墙角那团散发着机油血腥气的阴影……他猛地合上档案,冰冷的金属封面撞击在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胃里翻江倒海,他再也忍不住,侧身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带着铁锈味的酸水。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衫,紧贴在冰冷的后背上。

档案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所有的伪装和挣扎。

他从韩琛的卧底,变成了警队的精英,挣扎着洗白,却最终发现自己不过是另一个庞大、冰冷、非人计划中预先选定的“合格零件”!他的一切努力、挣扎、痛苦,甚至那点可悲的寻求救赎的念头,都只是这个“机械飞升”剧本里早已设定好的情节!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突然从档案库上方传来,紧接着是刺耳的金属扭曲断裂声!天花板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刘建明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只见他头顶正上方那块厚重的混凝土天花板,赫然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从内部撞出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窟窿!断裂的钢筋如同怪兽的獠牙般狰狞地弯曲着,大块的水泥碎块雨点般砸落下来。

弥漫的烟尘中,一个扭曲的身影如同沉重的沙袋,伴随着断裂管线喷射出的白色蒸汽和零星的电火花,轰然坠下!

“砰——!!!”

沉重的肉体(或者说,曾经是肉体的东西)结结实实地砸在距离刘建明不到三米远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地面仿佛都震颤了一下。烟尘和蒸汽缓缓散开。

是梁正贤。

或者说,是曾经被称为梁正贤的某种东西。

他身上的高级警官制服被撑裂成布条,挂在身体上。暴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灰色,布满了蛛网般的、深紫色的血管凸起,那些血管的质地看起来异常坚硬,如同包裹着绝缘皮的粗电缆。

他的右臂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工学的角度向后扭曲着,断裂的骨茬刺破皮肤,暴露在空气中——那骨茬的颜色是冰冷的、哑光的金属银!

断裂处没有鲜血喷涌,只有粘稠的、如同变质机油般的暗绿色液体缓缓渗出,滴落在地面,发出“嗤嗤”的轻响,并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铁锈与化学溶剂混合的恶臭。

最恐怖的是他的胸膛。左侧心脏位置,制服被彻底撕裂,露出一个碗口大的恐怖创口。创口边缘的皮肉翻卷着,呈现出熔融般的焦黑状态。而在那创口的深处,在断裂的肋骨(闪烁着金属光泽)和纠结的、缠绕着电线的暗红色肌体组织之间,一颗东西正在疯狂地、不规则地搏动着!

那绝不是人类的心脏。

它更像是一颗被强行塞进胸腔的、由黄铜和暗色钢铁粗暴铸造的引擎核心!外形狰狞扭曲,表面布满粗大的铆钉和凸起的、如同肿瘤般的管线接口。此刻,这颗“齿轮心”显然受到了重创,表面布满裂痕,几根粗大的管线断裂,正“滋滋”地喷射着暗绿色的“血液”和细密的电火花。

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巨大的、如同蒸汽锤撞击的“哐!哐!”声,整个残破的身躯也随之剧烈地抽搐一下。裂痕深处,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疯狂转动的齿轮和活塞,它们在粘稠的“机油血液”中徒劳地挣扎着,发出刺耳的、如同无数锉刀在刮擦金属的“咯吱…咔啦…”声。

梁正贤那颗几乎完全被细密血红色纹路覆盖(如同电路板烧毁的痕迹)的头颅,在巨大的痛苦中猛地抬起,颈部的金属化肌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的眼睛——如果还能称之为眼睛的话——瞳孔已经变成了两个急速旋转的、闪烁着红光的微小齿轮!齿轮中央,是彻底疯狂的、非人的光芒。他那张曾经威严的脸扭曲到了极致,下巴脱臼般地张开到一个夸张的角度,粘稠的暗绿色液体混合着泡沫从嘴角不断涌出。

“呃…啊啊啊——!!!”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混合着金属摩擦和蒸汽嘶鸣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炸开,震得档案柜嗡嗡作响。那咆哮声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纯粹的痛苦和一种毁灭一切的狂暴!

他那尚算完好的左手(指甲已经完全变成了锋利的黑色金属钩爪),猛地抬起,五指张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离他最近的、瘫坐在地上的刘建明!钩爪的尖端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求生的本能如同电流般瞬间击穿了刘建明的恐惧和眩晕!在梁正贤(或者说那具名为梁正贤的机械残骸)的金属钩爪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尖啸抓向他头颅的千钧一发之际,刘建明全身的肌肉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猛地爆发!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反应超越了一切。他几乎是贴着冰冷的地面向侧面狼狈地翻滚,坚硬的水磨石地面擦过他的肩肘,火辣辣地疼。那只带着死亡气息的金属钩爪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嗤啦”一声,将他刚才背靠的档案柜金属门板如同纸片般撕开三道深长的豁口,火星四溅!

“砰!”刘建明的后背重重撞在另一个档案柜的棱角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蜷缩在柜子与地面的夹角阴影里,如同受困的野兽,肺部火辣辣地疼痛,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烈的铁锈和机油恶臭。

左腕上那些锈红色的丝线仿佛受到了刺激,骤然收紧,如同烧红的铁丝勒进皮肉,剧痛直冲脑髓,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呃…咯…咯…” 梁正贤的残躯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如同齿轮卡死的摩擦声。他抓空的左手猛地收回,五根金属钩爪深深抠进自己胸膛那个巨大的创口边缘,似乎想徒劳地按住那颗疯狂泵动、濒临爆裂的“齿轮心”,却只是徒劳地撕下更多焦黑翻卷的皮肉和断裂的管线,喷溅出更多粘稠的暗绿色“血液”。

那颗暴露在外的黄铜钢铁心脏搏动得更加狂乱而绝望,“哐!哐!哐!”的巨响在密闭的档案库里回荡,如同死神的丧钟。

那双旋转着血红齿轮的眼睛,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和精准的锁定感,穿透弥漫的灰尘和蒸汽,死死钉在了阴影中的刘建明身上。头颅以一个僵硬的角度扭转过来,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刘建明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手攥紧。跑?档案库只有那一个门,距离太远,而且外面……他不敢想象外面是否已经被“转化”的警员包围。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配枪——冰冷的金属枪柄入手,却带来一丝荒谬感。符咒子弹?对三元给的符咒子弹!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猛地拔出手枪,手指颤抖着想要打开保险。

就在他拔枪的瞬间,梁正贤那颗残破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下颌张开到一个超越人类极限的角度,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剧烈的、如同高压气罐泄露般的“嘶嘶嘶——!!!”的尖啸!那不是咆哮,更像是一种高频的、充满恶意的声波武器!

无形的声浪如同实质的铁锤,狠狠砸在刘建明的头颅上!

“呃——!”刘建明闷哼一声,眼前瞬间爆开一片刺目的白光和无数旋转的、锈红色的齿轮幻影!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同时扎进他的耳膜和大脑深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太阳穴突突狂跳,握枪的手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沉重的格洛克17手枪脱手而出,“哐当”一声掉落在脚边冰冷的地面上。

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声波的冲击下痛苦地痉挛着。左腕上那些锈丝如同活物般兴奋地扭动、勒紧,皮肤下的血管仿佛都要被割断!

高频的尖啸如同无形的锉刀,持续不断地刮擦着刘建明的神经。视野里旋转的锈红齿轮幻影与现实中梁正贤胸膛里那颗疯狂搏动、火花四溅的真实齿轮心脏重叠在一起,构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就在他意识濒临溃散的边缘,一种更冰冷、更粘稠的东西顺着那高频的声波,如同毒蛇般钻入了他的意识!

“秩序…永恒…”

“血肉…脆弱…错误…”

“加入…进化…成为…节点…”

“拥抱…钢铁…拥抱…不朽…”

“时间…齿轮…锈蚀…意志…”

无数破碎的、冰冷的、毫无情感波动的意念碎片,直接在他的脑髓深处炸开!那不是语言,更像是一种预设好的、强制性的程序指令!每一个“词”都带着金属的冰冷和机油的气味,带着一种碾压个体意志的绝对逻辑。

左腕的剧痛瞬间被一种诡异的麻木取代,仿佛那冰冷的锈丝正顺着血管向心脏蔓延,要将他也同化成冰冷的“秩序节点”。一种放弃抵抗、融入这永恒钢铁的诱惑,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侵蚀他仅存的意识。

“不……!”

一声嘶哑的、如同从灵魂最深处挤出来的咆哮冲破了刘建明的喉咙!这声咆哮耗尽了他在声波冲击下残存的所有力气,也短暂地驱散了那冰冷的侵蚀感。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瞳孔边缘似乎也开始泛起极细微的锈红)的双眼死死盯住梁正贤胸前那颗疯狂搏动的“齿轮心”!

就是它!这颗驱动着非人躯壳、散发着疯狂与毁灭的核心!摧毁它!

求生的本能、被玩弄的愤怒、对黄SIR惨死的悲怆、以及对这冰冷“秩序”的绝对憎恶,在瞬间凝聚成一股毁灭性的力量!他不再看掉在地上的枪,那太慢了!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身侧——冰冷的金属档案柜,散落的水泥碎块……没有!什么能用的都没有!

就在这时,他摸到了自己制服上衣口袋里的东西——一支笔。一支警队配发的、普通的黑色金属滚珠笔,沉甸甸的。

就是它!

刘建明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从地上弹起,如同扑向猎物的受伤豹子,完全不顾那高频尖啸对大脑的持续摧残和左腕锈丝带来的撕裂般剧痛!他矮身,冲刺,将身体压到最低,以毫厘之差躲过梁正贤因痛苦和疯狂而胡乱挥舞的金属钩爪!那钩爪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三步!两步!一步!

浓烈的铁锈、机油和烧焦皮肉的恶臭瞬间将他包裹。他冲到了梁正贤那具不断抽搐、喷溅着粘稠液体的残躯前,那颗疯狂搏动的“齿轮心”近在咫尺!那“哐!哐!”的巨响震得他耳膜欲裂,飞溅的暗绿色“血液”和电火花灼烧着他的皮肤。

“啊——!!!”刘建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所有的恐惧、愤怒、绝望都灌注在这一击之中!他右手紧握那支冰冷的金属滚珠笔,如同握着一把匕首,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准那颗布满裂痕、火花四溅的黄铜钢铁心脏中央,那看起来最脆弱、搏动最剧烈的核心位置,狠狠地刺了下去!

“噗嗤——!!!”

一声难以形容的、混合了金属撕裂、液体喷溅和电流短路的怪异声响!

滚珠笔尖锐的金属笔尖,在巨大的力量和笔身本身的重力加持下,竟然真的刺穿了那颗“齿轮心”表面坚硬的金属外壳!笔身瞬间没入大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梁正贤那非人的、混合着蒸汽嘶鸣的咆哮戛然而止。他整个残破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那双急速旋转着血红齿轮的眼睛,骤然定格,齿轮停止了转动,只剩下空洞的、凝固的疯狂。高高举起的金属钩爪,也僵在半空。

紧接着——

“嗡——————!!!”

那颗被贯穿的“齿轮心”内部,发出一阵急剧升高的、如同超负荷引擎濒临爆炸的恐怖嗡鸣!无数细小的齿轮在笔尖插入的位置疯狂地、绝望地空转、碎裂!裂痕瞬间如同蛛网般爬满了整个心脏表面!粘稠的、冒着气泡的暗绿色“血液”如同高压水枪般从破口和所有缝隙中狂喷而出!混合着细碎的金属碎片和明亮的、噼啪作响的电弧!

“呃…呃…”梁正贤的喉咙里发出最后几声意义不明的、如同泄气般的咯咯声。他那僵硬的身躯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更多“血液”和碎片的喷溅。

刘建明被这狂暴的“血液”喷溅了满头满脸!冰冷、滑腻、带着浓烈刺鼻的铁锈和化学溶剂气味!他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后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他死死盯着那颗被自己的笔贯穿、正在发出死亡哀鸣的“齿轮心”,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握着笔柄的右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着,指节白得吓人。

嗡鸣声达到了顶点,尖锐得如同鬼哭,然后骤然衰减!

“咔…嘣!嘣嘣嘣!”

一连串沉闷的、如同内部结构彻底崩解的爆裂声从心脏深处传来。

那颗狰狞的“齿轮心”最后一次微弱地搏动了一下,表面的光芒彻底熄灭。所有的嗡鸣、电弧、搏动……一切代表“活动”的迹象,在瞬间归于死寂。

梁正贤那具早已非人的残骸,失去了最后的动力,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烂肉,轰然向前扑倒,重重地砸在冰冷粘稠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暗绿色的油污。那颗被黑色金属笔贯穿、彻底停止工作的“齿轮心”,无力地暴露在污秽之中,裂痕密布,像一件被彻底废弃的、丑陋的工业垃圾。

档案库里只剩下刘建明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天花板上那个巨大破洞里,偶尔掉落的碎石块砸在地上的“啪嗒”声。

结束了?暂时结束了?

刘建明踉跄着后退,直到后背再次撞上冰冷的档案柜才停下。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那支普通的黑色金属滚珠笔,笔身已经完全被粘稠的暗绿色“血液”浸透,笔尖部分甚至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和内部的高温而微微变形。他松开手,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同样一片狼藉的地面上。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腕表早已停止了疯狂的倒转,表盘玻璃碎裂,指针扭曲地停在某个诡异的角度。缠绕在他手腕和小臂上的那些锈红色丝线,似乎也随着那颗“齿轮心”的死亡而失去了活性,颜色变得黯淡无光,不再蠕动,只是冰冷地、松垮地勒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深紫色的、如同烧伤般的勒痕。

安全了吗?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瞳孔边缘的锈红似乎更深了一点)的眼睛,茫然地望向档案库那扇紧闭的厚重防火门。

门外,一片死寂。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门板,钻入了刘建明的耳中。

“咔哒。”

那是总部会议室方向传来的座钟声。冰冷,精准,带着一种永恒不变的、非人的规律感。

刘建明脸上的茫然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他低头,看着自己左手腕上那些虽然黯淡却依然存在的锈红勒痕,又缓缓抬起头,望向天花板上那个巨大的破洞,仿佛能透过它看到会议室内那座正在无情走动的橡木座钟。

他扯动了一下嘴角,脸上浮现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混合着无尽疲惫和彻底冰冷的笑容。

“合格零件……”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下一个,会是谁?”

他靠着冰冷的档案柜,缓缓滑坐到地上,坐在粘稠的暗绿色油污和冰冷的死亡气息之中,闭上了眼睛。左腕的勒痕下,皮肤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异物感,在隐隐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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