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港的暴雨如同一亿颗从天而降的钢钉,狠狠地钉进这片被黑暗吞噬的废弃码头。雷声在厚重的云层中翻滚,每一次炸响都像是巨人愤怒的咆哮,震得人心脏发颤。
李文在集装箱组成的钢铁迷宫中狂奔。他的肺部像是有两团火在烧,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铁锈味和血腥气。雨水混合着泥浆糊住了他的眼睛,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三百米。只要再过三百米,穿过前面的龙门吊作业区,就能到达约定的废弃栈桥。那里有一艘伪装成渔船的接应快艇,那是通往公海的最后方舟,也是樱花国唯一的生机。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他身侧炸开。那不是雷声,是高精狙击步枪的大口径子弹击穿旁边集装箱钢板的声音。
李文猛地扑倒在泥水中,动作狼狈却极其实用。就在他倒下的瞬间,第二发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打碎了旁边堆积的一摞木箱,木屑四溅。
“在那上面!”
作为老牌特工的直觉,李文瞬间锁定了狙击手的位置——左前方那座高达四十米的龙门吊驾驶室顶端。闪电划过的一刹那,他看到了瞄准镜反光的一抹冷冽。
如果是平时,李文或许会尝试用那把勃朗宁手枪进行火力压制,然后寻找掩体绕后。但现在,他面对的是大夏帝国情报局(IIS)最精锐的猎杀小队,而他手里只有七发子弹。
更要命的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那是皮靴踩踏积水的整齐声响,像是死神的倒计时。
“不能死在这里……至少要把戒指带出去!”
李文咬碎了牙关,强忍着刚才跳车时扭伤脚踝的剧痛,手脚并用地爬向前方的一堆废旧轮胎。
他看了一眼左手。那枚金戒指在雨水中显得黯淡无光,但它里面藏着的,是足以让整个东亚地缘政治翻天覆地的“红丸”情报——大夏一年后灭亡樱花国的绝密计划。
“只要这个东西在,大和民族就还有救。”李文在心中疯狂地自我暗示。
然而,戴浓并没有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此时此刻,在码头外围的一辆指挥车内,戴浓正端着一杯热咖啡,目光冰冷地注视着监控屏幕。无人机虽然受暴雨影响无法起飞,但布置在码头各个制高点的红外热成像仪,早已将李文的身影锁定为一团刺眼的红色光斑。
“局长,目标进入了c区死角,狙击手视野受限。”对讲机里传来行动队长的声音。
戴浓吹了吹咖啡上的热气,淡淡地说道:“不急。猫抓老鼠,最有趣的不是吃掉它的那一刻,而是看着它以为自己找到了洞口,却发现那是死路时的绝望。把c区的探照灯全部打开。”
“啪!啪!啪!”
几声脆响,原本漆黑一片的码头c区瞬间亮如白昼。数盏大功率探照灯同时聚焦在李文藏身的那堆轮胎上。
强光刺得李文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地举起左手遮挡光线。
就是这一瞬间。
“砰!”
并没有预想中的枪林弹雨,只有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枪响。
李文感觉左手传来一阵麻木,紧接着是一股钻心的剧痛。他惊恐地看去,只见自己的左手无名指——那根戴着金戒指的手指,竟然从根部被整齐地打断了!
鲜血如喷泉般涌出,瞬间染红了积水。
“啊——!!!”
李文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这惨叫声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刺耳。但他顾不上疼痛,因为他看到那根断指,连同那枚至关重要的金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掉落在了离他五米远的泥泞空地上。
他发疯似地想要扑过去捡,但身体刚一动,四周的黑暗中瞬间冲出了十几名身穿黑色战术背心的特工。
几只厚重的军靴重重地踩在他的背上、腿上和完好的右手上,将他死死地按在泥水里。他的脸颊紧贴着冰冷肮脏的地面,眼睁睁地看着那枚沾血的戒指就在眼前,却咫尺天涯。
一名特工走上前,戴着白手套,像捡起一件垃圾一样,捡起了那根断指,取下了戒指。
“不……不……”李文从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嘶吼,眼角崩裂,血泪混流。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缓缓走来。那是戴浓。
有人为戴浓撑着黑伞,雨水顺着伞檐滑落,形成一道珠帘。戴浓走到李文面前,接过手下递来的金戒指,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下,又看了看趴在地上如同死狗一般的李文。
“李掌柜,好久不见。”戴浓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戏谑,“为了这么个小玩意儿,把自己搞成这样,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武士道精神?”
李文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戴浓,突然,他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嘿嘿……嘿嘿嘿……”
笑声越来越大,混着咳嗽声和血沫子。
戴浓微微皱眉:“你笑什么?”
“我笑你……咳咳……我笑你戴浓也是个蠢货!”李文抬起满是泥污的脸,眼神中透着一股疯狂的光芒,“你以为……你以为你抓到了大鱼?你以为这戒指里是你要的东西?”
戴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李文像是回光返照般吼道:“真正的‘灭国计划’,那个能救我们国家的‘红丸’,根本不在这戒指里!这戒指里只是‘物资禁运’的破消息!是我用来钓你的饵!真正的核心情报,早就被老五带走了!那个被你们抓到的乞丐,那个被你们当成垃圾的乞丐,他的那只鼻烟壶里,才是真正致命的毒药!哈哈哈哈!咳咳咳……”
李文笑得撕心裂肺。这是他最后的反击,他在赌,赌戴浓虽然抓到了老五,但因为轻视乞丐,还没有仔细检查那个鼻烟壶,或者只是把它当成普通证物。只要能让戴浓现在产生哪怕一秒钟的自我怀疑,就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然而,戴浓脸上的表情依然毫无波澜。甚至,他的嘴角还勾起了一抹怜悯的弧度。
“李文啊李文,你演得真好。如果是在戏台上,我一定给你赏钱。”
戴浓叹了口气,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证物袋。
袋子里,赫然装着那只精美的清代玛瑙鼻烟壶。
李文的笑声戛然而止,瞳孔剧烈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