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制灯台里明明灭灭,映得楚妍指尖的蔻丹泛着冷光。
她因方才系统那番话像块冰,顺着脊椎往心口钻,她原以为借飞龙卫之手困住那人,已是胜券在握。
“正因如此,才要趁热打铁。”系统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没了往日的平稳,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当日他在为你诊脉时,他顺着你的经脉察觉到了我,他身上那股异力,不是灵力,不是玄气,连我这灵体都被压得险些溃散。不知道当时他为什么没有继续细查,你我这点障眼法,在他面前根本如同纸糊,届时何止是败露,怕是连你的魂魄都要被那股力量绞碎。”
楚妍听得指尖发凉,端着茶杯的手晃了晃,温热的茶水溅在虎口,她却浑然不觉。
她猛地抬眼,眼中褪去了平日的温婉,只剩淬了狠的光:“那...那该如何是好?如今他被飞龙卫困在天牢,四面都是守军,插翅难飞,正是动手的最好机会!若等他脱了困,咱们再想寻这样的时机,难如登天!”
系统陷入了沉默,屋内只剩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偶尔有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影摇曳,映在墙上如同鬼魅。
半晌,系统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凝重机械音:“你莫急。飞龙卫天牢不同于寻常监牢,守卫皆是圣上的忠犬,个个身怀绝技,且忠心不二。只要陛下还怀疑他,那么我们就能慢慢来”
“那你有什么计划?”楚妍急忙追问,语气里带了几分急切。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想起那人当日看她时的眼神,虽平淡无波,却让她莫名发慌,若不趁此时机除了他,日后待他脱身,遭殃的便是自己。
当时,杨柳青被飞龙卫的玄甲卫士扣上锁链带走时。
老管家攥着那枚磨得发亮的杨府腰牌,隐蔽的踉跄着往吕府赶去。
吕府书房内,吕明微刚用朱笔圈完御灵卫的巡防名册,听闻管家带着哭腔禀报“杨大人被飞龙卫拿了,说与武子谏通逆,私放反王”,握着笔的手指微微一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点。
他面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淡淡“嗯”了一声,起身时衣袍的下摆扫过案几。“备马。”他丢下两个字,声音听不出喜怒。
快马的蹄声踏碎了巷陌的宁静,晨雾尚未散尽,吕明微座下的乌骓马已奔至杨柳青父母所居的巷口。
可未等马蹄再往前半步,两道玄甲身影骤然横拦路中,正是直承天听、专司宫禁缉凶的飞龙卫。
吕明微猛地勒住马缰,马立而起,前蹄刨着地面,发出不满的嘶鸣。
他目光扫过巷口墙头隐现的暗哨,那些人衣袂藏在青砖之后,只露半片刀鞘,再看向巷尾紧闭的杨府朱门,门上铜环蒙着薄尘,连平日里守在门后的仆从都不见踪影。
素来冷淡的眸色瞬间沉了沉:飞龙卫掌宫禁、缉钦犯,从不过问朝臣家事,如今不仅在杨府外设下明岗,连墙头都布了暗哨,这已是将杨家视作逆党严加看管的架势。
他翻身下马,玄色披风随着动作滑落肩头,露出腰间悬挂的御灵卫令牌。“御灵卫吕明微,探望杨府长辈。”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寻常登门拜访,听不出半分急切或不满。
领头的飞龙卫卫士却面无表情,手中长刀一横,刀刃在晨光里映出凛冽的寒光,正好拦在吕明微身前:“失礼了,吕统领,奉上谕,杨府周遭已由我卫接管,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他声音没有半分起伏,既无对御灵卫的忌惮,也无对朝臣的客气,只透着对皇命的绝对遵从。
吕明微指尖摩挲着腰间令牌的纹路,没再争辩。飞龙卫只认圣上谕旨,不认同僚情面,此刻若纠缠不休,非但进不去巷口,反倒会落人口实。
他缓缓收回目光,调转马头时,又瞥了眼那扇紧闭的朱门。
马缓缓转身,蹄声变得沉重。
杨柳青是亲手擒获反王的功臣,圣上曾对他赞不绝口,如今却能轻易动疑,甚至派飞龙卫将杨家团团围住,这背后的构陷之局,定然布得极深、极密。
他素来随性惯了,御灵卫的差事也多是凭本心处置,可此刻想到那不见硝烟的朝堂暗斗,想到杨柳青或许正身陷险境,连指尖都忍不住泛起一丝凉意。
飞龙卫天牢的寒气,是能啃噬骨头的。
石壁常年渗着黏腻的水珠,顺着青灰色的纹路往下淌,在地面积成浅浅一滩,叮咚声昼夜不停,像谁在暗处数着囚徒的余日。
杨柳青倚着墙蜷坐,单薄的囚衣早被潮气浸得发硬,贴在背上凉得他脊背发僵,可他连动都没动,双眼闭着,脑子里却清晰地浮现出那几张“罪证”的模样。
所谓与武子谏往来的“密信”,宣纸是他惯常用的贡宣,泛着温润的米黄色;墨是徽墨,浓淡得宜,一笔一画都透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苍劲。
尤其是“杨柳青”三字落款,那“柳”字的捺脚略向右偏,带着几分挥毫时的洒脱,是他临了十年柳体才养出的习惯。
可就是这特别的笔迹,如今竟成了指证他“通逆”的铁证。
杨柳青的指尖微微颤了颤。不过一月前的事,还像在眼前,那时他还是御灵卫监正,鬼物侵袭朝都,杨柳青在醉仙楼抓到了武子谏。
“好手段。”
低哑的声音在空荡的牢房里响起,杨柳青缓缓睁开眼。
眸色沉沉,映着高处铁窗透进的一线微光,那点光落在他眼底,却暖不透半分寒意。
皇帝派人查了他的书房,所有宣纸都有记录,用过的废纸也尽数寻回,一张未少,可那几张用来伪造“私放武子谏”供词的宣纸、还有那锭泛着异香的徽墨,竟像凭空出现在案上的一般。
“凭空出现……”他在心底低声重复,眉头越拧越紧。书房钥匙除了他自己,只有贴身侍从保管,且每日都会清点文房四宝,怎么会突然多出陌生的纸墨?除非……
不是人能做到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如寒藤般缠紧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