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半，巷口那家开了十几年的桂林米粉店正是人多的时候，油腻的香气裹着热雾飘满整个屋子，塑料桌椅被阳光晒得发暖，筷子碰撞碗沿的脆响、老板吆喝加粉的声音混在一起，透着股烟火气。
林一明坐在靠门的小桌前，面前的粉碗里红油裹着酸笋，炸得金黄的脆皮泡在汤里，吸满了鲜味儿，他扒拉着粉，嗦得正香，额角沁出点薄汗，刚把一块脆皮塞进嘴里，手机就嗡嗡地震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着“夏知微”三个字，林一明愣了一下，心想这女孩这么早就想约自己了？他嘴里的粉还没咽下去，含糊着划开接听键：“喂，微微？这么早打电话有事啊？”
电话那头的夏知微语气急乎乎的，带着点焦虑，声音都比平时尖了些：“一明，你知道阿姨去哪了吗？她今天没来上班，电话打了好几遍都没人接，行长都来问了好几回了，急得不行。”
林一明嚼粉的动作顿住了，眉头下意识皱起来：“不知道啊，我没跟我妈联系，她怎么会没去上班？”
刘慧在银行做柜员这么多年，出了名的踏实，别说迟到早退，就算发烧感冒，撑着也会去岗上交接好工作，从没出现过这种联系不上还无故不到岗的情况，行长肯定是真急了。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啊，”夏知微的声音里满是无奈，“阿姨从来没这样过，平时就算有事，提前一天肯定会跟同事或者行长说，今天到点没见人，这个点了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啊？要不你去找找？去阿姨家看看，说不定是家里有什么情况没顾上联系。”
夏知微的话一落，林一明心里“咯噔”一下，嘴里的粉瞬间没了滋味，喉咙发堵。
他猛地想起昨晚去妈家吃饭的场景，妈妈跟他说话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的样子。
现在一想，妈妈当时的脸色不是累，是透着股病态的苍白，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甚至中途还起身去了趟厨房，靠在橱柜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他那时候眼瞎，居然没看出来不对劲。
一股不安的情绪顺着脊椎往上爬，攥得他心口发紧，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碗里，溅起几滴汤在桌面上。
“坏了，”林一明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都有点发颤，“我昨晚去我妈家，她就说不舒服，我没当回事，说不定真出问题了。行，我现在就去我妈家看看，有消息了马上跟你说。”
“那你快去，有情况随时联系我。”夏知微连忙应声，语气里带着点担忧。
“嗯，挂了。”林一明匆匆挂了电话，也顾不上剩下的半碗粉，拿起桌上的纸巾胡乱擦了擦嘴，掏出手机扫了付款码，付完钱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动作急得差点撞到旁边端粉的服务员，嘴里含糊着说了句“不好意思”，脚步都没停。
外面的太阳挺晒，风一吹带着点热意，林一明跑到路边，眼睛快速扫着周围，很快就看到一辆小黄车停在公交站旁边，他几步冲过去，扫了码解锁，长腿一跨骑上去，脚使劲蹬着踏板，车轮飞快地转起来，风呼呼地吹在脸上，把额角的汗吹得乱飞，可他一点都没觉得凉快，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越想越慌。
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昨晚的画面，刘慧苍白的脸、疲惫的眼神、揉胸口的动作，还有她说话时那有气无力的样子，以前他总觉得妈身体硬朗，从小到大没怎么生过大病，就算有点小不舒服也都是扛着，从不说出来，他也从来没真正放在心上过，总以为妈还年轻，能扛住所有事，可现在想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全都是不好的预兆。
骑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刘慧住的小区，林一明脚步飞快地往单元楼跑，楼梯间里光线昏暗，他一步跨两级台阶，膝盖都有点发酸，也顾不上歇，一口气冲到刘慧家门口。
刘慧家的门是老式的防盗门，林一明拿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就开了，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屋里没开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光线昏暗，空气里透着点沉闷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药味，林一明心里的慌劲儿更足了，喊了一声：“妈？妈，你在家吗？”
没人回应，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响得厉害，震得耳膜发疼。
他换了鞋快步往里走，客厅里收拾得整整齐齐，沙发上搭着刘慧的外套，一切都跟昨晚他离开时差不多，可就是没人影。
“妈？”林一明又喊了一声，声音比刚才大了点，带着点急切，他快步走到卧室门口，伸手推开卧室门，卧室里更暗，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只有一点点光线从窗帘缝里钻进来，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刘慧。
林一明松了口气，还以为妈是睡过头了，可走近了才发现不对劲，刘慧平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脸色白得像纸，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泛着青，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身上盖着薄被，一动不动，跟睡着了完全不一样。
“妈，醒醒，妈，你怎么了？”林一明伸手去推刘慧的肩膀，力道很轻，可刘慧一点反应都没有，身体摸上去有点凉，不像正常人的体温。他心里一沉，又使劲推了推，声音都慌得变调了：“妈！妈你醒醒啊！别吓我！”
不管他怎么喊，怎么推，刘慧始终闭着眼睛，一点动静都没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林一明的心跳瞬间乱了，手脚开始发抖，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浸湿了衬衫，他伸手去探刘慧的鼻息，手指碰到她冰凉的鼻尖，只感觉到一丝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气息，吓得他手猛地缩了回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妈出事了。
他慌乱地掏出手机，手指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按错了号码，好不容易才找到廖小北的电话，拨了过去，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语气急促：“小北，我这边有点急事，今天去不了你电脑店了，先跟你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