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黑石山径与断指暗号
戈壁的黎明带着刺骨的寒意，楚昭裹着波斯商队的羊毛毯，靠在骆驼背上，看着远处黑石山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山形像一头伏卧的巨兽，岩石裸露的地方泛着青黑色，像是凝固的血痂。兰珠坐在他身边，手里摩挲着那卷兵符拓本，油布上的血迹已经发黑，摸上去硬硬的，像块干涸的伤疤。
“还有多久到山脚？”楚昭的声音依旧虚弱，断箭划伤的胳膊被绷带紧紧缠着，一动就牵扯着疼。波斯少年骑着骆驼走在最前面，闻言回头扬了扬手里的地图：“绕过前面那片盐碱地，再走一个时辰就到了。”他指了指地图上的标记，“山脚下有个废弃的矿洞，据说是以前守陵人开的，能通到半山腰。”
楚明坐在后面的骆驼上，怀里抱着那只缺腿的铜骆驼，时不时掏出光脚孩子留下的纸条看一眼。纸条上“黑石山危险”几个字被他摸得发皱，边角卷成了小喇叭。“兰珠姐，”他突然开口，声音怯生生的，“那个孩子说别去，是不是真的有危险？”
兰珠回头看了他一眼，晨光刚好照在孩子脸上，睫毛上还挂着霜花。她想起张大叔临死前紧握拓本的手，摇了摇头：“危险也得去。张大叔和那些守陵人，不能白死。”
络腮胡官差带着十几个手下跟在商队后面，押着从绿洲俘虏的几个黑风寨余党。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匪徒总是偷偷往黑石山的方向瞟，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像是在期待什么。楚昭注意到他的右手——缺了根小指，断口处结着厚厚的疤，和守陵人名册上某个人的画像特征一模一样。
“你是守陵人。”楚昭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那匪徒浑身一僵。
山羊胡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冷笑：“官爷说笑了，我就是个混饭吃的匪帮，哪是什么守陵人。”
“你手上的断指，”楚昭盯着他的右手，“是守陵人的暗号，对吗？断指为誓，永不背叛。”他想起名册上被划掉的名字旁边，都画着个小小的断指符号，“可你背叛了，所以才混进黑风寨。”
山羊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络腮胡见状，用刀柄敲了敲他的脑袋：“老实交代！你在黑风寨当卧底，到底想干什么？”
匪徒还是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黑石山，像是在等待某种救赎。楚昭不再逼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守陵人内部果然分裂了，一部分人守护秘密，一部分人想利用兵符拓本达成自己的目的，而这个断指匪徒，就是后者的眼线。
绕过盐碱地时，地面突然变得松软，骆驼的蹄子陷进去半尺深，带出些暗红色的泥土。兰珠弯腰捻了点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皱了起来：“是血。这下面埋着东西。”
波斯少年让人牵开骆驼，用弯刀挖了挖，很快露出一具尸体——是个穿着黑风寨服饰的汉子，胸口插着把匕首，刀柄上刻着个太阳图案，正是守陵人的标记。
“是被自己人杀的。”张大叔的老伙计蹲下来检查尸体，他是商队里年纪最大的护卫，见多识广，“匕首插在心脏位置，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落，和绿洲里的守陵人骸骨伤口一样。”
楚昭看着那把匕首，突然想起光脚孩子说的话：“我爹的刀上，也有太阳。”难道这具尸体，和孩子的父亲有关？
“继续赶路。”络腮胡让人把尸体重新埋好，“这些恩怨，到了黑石山自然会有答案。”
抵达黑石山脚下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废弃的矿洞入口被藤蔓遮掩着，洞口挂着块生锈的木牌，上面刻着“禁入”两个字，字迹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却依旧透着股阴森的气息。
“就是这儿了。”波斯少年砍断藤蔓，洞里立刻涌出一股寒气，带着股铁锈和霉味，“我先去探探路。”
“等等。”楚昭叫住他，从怀里掏出那枚拼好的秘钥，“拿着这个，矿洞里肯定有机关，这东西或许能用上。”
波斯少年接过秘钥，点头道：“放心，我会小心。”他举着火把，弯腰钻进矿洞，护卫们紧随其后，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络腮胡留下两个人看守匪徒，带着其他人在洞口搭建临时营地。兰珠把楚明拉到一边，从背包里拿出干粮：“先吃点东西，待会儿可能没力气。”
楚明摇摇头，从怀里掏出铜骆驼，突然发现空壳子的内壁上刻着几个小字，是用指甲硬生生划出来的：“三拓本，合则生，分则死。”
“哥！你看！”楚明举着骆驼跑过去，楚昭接过一看，脸色骤变：“是母亲的字迹！她早就知道拓本的秘密！”
兰珠也凑过来看，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寒意：“合则生，分则死……难道分开的拓本会带来灾难？”
楚昭没说话，只是紧紧攥着铜骆驼，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不舍，当时不明白，现在才知道，她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局面——守陵人的分裂，黑风寨的觊觎，还有这兵符拓本背后的血腥。
就在这时，矿洞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重物坠落的声音。络腮胡脸色一变，拔刀出鞘：“出事了！进去看看！”
众人举着火把冲进矿洞，只见波斯少年的一个护卫倒在地上，胸口插着根毒箭，已经没了气息。矿洞深处的通道被一块巨石堵住，上面用鲜血画着个断指符号——是山羊胡匪徒的暗号！
“是那个断指的！”兰珠喊道，“他肯定还有同伙在矿洞里！”
络腮胡让人去看押匪徒的两个手下，回来的人脸色发白：“官爷，那两个弟兄被打晕了，断指匪徒跑了！”
“追！”络腮胡怒吼一声，带人往矿洞深处追去。楚昭想跟上，却被兰珠按住：“你伤还没好，我去！”她捡起地上的火把，对楚明说，“看好你哥，别乱跑。”
楚明点点头，小手紧紧抓住楚昭的衣角。矿洞里的空气越来越浑浊，火把的光在石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无数只手在抓挠。远处传来络腮胡的喊杀声，还有隐约的爆炸声——匪徒在炸通道，想把他们困死在里面。
“哥，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楚明的声音带着哭腔。
楚昭摸了摸他的头，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兵符拓本：“不会的。你看这拓本，上面的图案和铜骆驼能对上，说明我们走的路是对的。”他指着石壁上的刻痕，“这些是守陵人留下的路标，跟着它走，能找到另一条通道。”
两人顺着刻痕往前走，通道越来越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楚昭的伤口被石壁蹭到，疼得他直皱眉，却不敢停下。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一丝微光，还传来水滴的声音。
“是出口！”楚明兴奋地喊。
跑出通道时，两人都愣住了——眼前是个天然形成的石室，中央有个石台，上面放着个黑色的盒子，正是之前在绿洲水潭底找到的那种木盒。而石室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正是那个断指匪徒，他胸口插着把匕首，和矿洞入口发现的尸体一样，刀柄上刻着太阳图案。
“是光脚孩子干的。”楚昭蹲下来检查尸体，“匕首插的位置和手法，都和孩子爹的习惯一样。”
楚明走到石台前，打开黑色的盒子，里面果然放着第二份兵符拓本！拓本上的图案和他们手里的正好互补，拼在一起，能看到兵符的一半轮廓。
“找到了！”楚明举起拓本，突然发现盒子底下刻着一行字：“第三份在祭坛，影子守护。”
祭坛？影子？楚昭心里一动，想起绿洲溶洞里的毒藤——被诅咒的守陵人后裔。难道第三份拓本，就藏在那里？
就在这时，石室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头顶的石块不断掉落。楚昭赶紧拉着楚明往通道口跑，刚跑出没几步，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石台和黑色盒子都被塌方的石块埋了起来。
“哥！拓本！”楚明挣扎着想去捡，被楚昭死死拉住，“别管了！保命要紧！”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出通道，发现自己居然站在黑石山的半山腰，往下望去，能看到络腮胡和波斯少年正带着人往山上跑，身后追着一群黑风寨的余党，为首的是个满脸刀疤的老者，手里举着个火把，像是要放火烧山。
“是黑风寨主！”楚昭的声音发颤，“他居然亲自来了！”
老者似乎也看到了他们，狞笑着指了指山上：“把那两个小崽子抓回来！拓本肯定在他们手里！”
匪徒们嗷嗷叫着往山上冲。楚昭拉着楚明往山顶跑，山顶隐约有个石制的建筑，像是守陵人日记里提到的祭坛。“去祭坛！”楚昭喊道，“第三份拓本在那里！”
两人在乱石中奔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楚明突然被一块石头绊倒，怀里的铜骆驼掉了出去，滚到悬崖边。他伸手去捡，身体却失去了平衡，朝着悬崖外倒去。
“楚明！”楚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两人在悬崖边悬荡着，下面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
匪徒们追到了悬崖边，为首的刀疤老者狞笑着举起火把：“把拓本交出来，不然就把你们踹下去！”
楚明吓得脸色惨白，却死死攥着手里的拓本。楚昭的胳膊被拉得生疼，绷带渗出了血，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突然看到悬崖边的石壁上有个凹槽，形状正好能放下那枚拼好的秘钥。
“楚明！秘钥！”楚昭大喊。
楚明反应过来，腾出一只手掏出秘钥，往凹槽里一按。只听“咔咔”几声，悬崖边的一块巨石缓缓移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正是祭坛的入口！
“快进去！”楚昭用尽全身力气，将楚明推进洞口，自己却因为力竭，手一松，朝着悬崖下坠去。
“哥！”楚明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下落的瞬间，楚昭看到楚明冲进了祭坛，也看到刀疤老者带着匪徒追了进去。他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楚明，一定要拿到第三份拓本，一定要活下去。
下坠的风灌进耳朵，像无数人在呐喊。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腰间突然一紧，身体被什么东西拽住了。楚昭睁开眼，看到波斯少年正趴在悬崖边，手里紧紧攥着他的腰带，脸上青筋暴起。
“抓住了！”波斯少年的声音带着喜悦和疲惫。
络腮胡和兰珠也跑了过来，合力将楚昭拉了上去。楚昭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着祭坛入口的方向，那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像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楚明……”兰珠的声音带着哭腔。
楚昭挣扎着站起来，捡起地上的火把：“进去找他。”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们必须拿到第三份拓本，必须让所有牺牲都有意义。”
三人互相搀扶着走进祭坛入口，通道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檀香，和绿洲溶洞里的味道一模一样。祭坛中央的石台上，果然放着第三份兵符拓本，而楚明正蜷缩在石台边，浑身发抖，面前站着那个光脚的孩子，手里举着把匕首，刀尖对着楚明的胸口。
“是你……”楚昭愣住了。
光脚孩子看到他们，眼神复杂，却没有放下匕首：“你们不能拿走拓本。”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爹说过，这东西会带来灾难，谁也不能碰。”
楚明哭着喊：“你骗我们！你说过要一起保护秘密的！”
孩子的眼泪掉了下来：“我没骗你。可我爹被他们杀了，我必须完成他的遗愿。”他指着拓本，“三份拓本合在一起，会唤醒‘影子’，到时候整个戈壁都会遭殃。”
刀疤老者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别听他胡说！把拓本交出来！”
众人回头，只见老者带着匪徒堵住了祭坛出口，手里举着个火把，脸上满是贪婪。
楚昭慢慢站起来，看着石台上的三份拓本，又看了看光脚孩子和楚明，突然明白了守陵人真正的秘密——所谓的“合则生，分则死”，不是指拓本本身，而是指守护秘密的人。只有团结起来，才能真正守护戈壁的安宁。
“我们不会拿走拓本。”楚昭的声音在祭坛里回荡，“但我们也不会让它落入坏人手里。”他看向光脚孩子，“你爹的遗愿，我们帮你完成。”
光脚孩子愣住了，握着匕首的手慢慢放下。
刀疤老者见状，怒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抢！”
匪徒们蜂拥而上，楚昭、兰珠和波斯少年立刻举起武器，挡在石台前。祭坛里的打斗声、喊叫声混在一起，火把的光忽明忽灭，照亮了石壁上守陵人的壁画——那些自相残杀的画面，仿佛正在重演。
楚明突然扑到石台上，将三份拓本紧紧抱在怀里，光脚孩子也冲过去，和他一起护住拓本。两个孩子背靠背站着，小小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坚定。
楚昭看着他们，突然笑了。他知道，不管今天结果如何，守陵人的秘密，总会有人继续守护下去。而这兵符拓本背后的真相，或许有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