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熠看见裴清衍，熟练的走到他身边，静静的站着。
地上的人瘫坐着，手中拿着笔，地上铺满宣纸，每一张都是他的模样。
谢承熠微怔——他画的太像了，和他本人几乎无差。
他唇角微抿，其实让他自己作画，他都无法将他画的这般神似。
裴清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他能感到他的痛苦和绝望。
谢承熠换了一个方向，和他面对面，看着他细细勾勒他的眉眼，微微叹气。
“裴清衍，你何必呢？”
他学着裴清衍的样子盘腿坐下，“你说你何必这样的，你想要皇位，朕会给你”
“只要你说”
他伸手，想轻抚他的脸颊，却注意到，他的脸不似曾经那般，有几分不自然。
皮肤好像没有那么光滑了……
是烧伤了么……
也是，那么大的火，怎么可能不烧伤……
最终谢承熠的手指落在裴清衍的脸上，轻轻触碰，带着连他都未察觉到怜惜和心疼。
也许连他都不曾察觉，他心底最隐蔽最柔软的地方，永远为裴清衍留了一块。
“你想要什么，朕没有给你？”
“只要你开口，朕会给你，为什么偏偏要背叛呢？”
谢承熠叹气，他最厌恶背叛，也最无法接受别人背叛。
若是其他，他都会原谅裴清衍。
可偏偏是背叛……
“裴清衍，你说我该怎么原谅你？”
“怎么隔着数条人命再去爱你？”
谢承熠起身坐在椅子上，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一张一张勾勒他的轮廓。
不知不觉间，他的手也拿起了笔，无意识的作画——此时的裴清衍
谢承熠低头看见他笔下的画时，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欲盖弥彰的压在书下。
他见裴清衍丝毫没有停笔的意思，便窝进窗边的软榻上，迷迷糊糊的入睡。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谢承熠醒来，倚靠在软榻上，出神。
直到裴清衍收拾好，带上面具起身，他才起身跟上。
谢承熠跟着裴清衍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他微微挑眉——传说中的东厂
前世裴清衍要审问犯人时，他提议，想跟着一起去看看。
可裴清衍总是用各种理由拒绝，就是不让他去。
如今却以魂体状态看到了——阴森恐怖，暗无天日
谢承熠跟着他越往进表情越凝重，空中飘着挥散不去霉味和铁锈味，以及浓重的血腥味。
墙角的火把烧得噼里啪啦，却连角落的阴影都驱不散，架子上的刑具泛着冷光，处处泛着寒凛。
谢承熠表情难看到了极点，往裴清衍跟前凑了凑。
前世他听裴清衍的话不来才是明智之举，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谢承熠往裴清衍跟前凑，快要贴上裴清衍了。
虽然他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可战场上都是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哪有这种令人生不如死的酷刑。
谢承熠第一次对书上的酷刑有了明确的认知。
他想着不禁去看裴清衍，只见他面色如常，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裴清衍在案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他紧跟过去，看着他面不改色的审问。
他的目光始终在裴清衍身上，思绪飘散，前世他竟不知审问的地方如此阴暗。
裴清衍是一直如此吗？
他最开始面对的时候会怕吗？
会恐惧吗？
谢承熠竟然有些心疼，他低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裴清衍脸上温和的表情变得狠厉狰狞，谢承熠不由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等看清刑驾上绑着的人，他蓦然瞪大眼睛——萧逸风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萧逸风？
萧逸风？他不应该在皇宫当他的皇帝吗？
为什么会在这？
谢承熠眉头紧紧蹙起，他凑近萧逸风，想知道缘由，可偏偏裴清衍已经结束审问，往出走。
他只能跟着裴清衍离开。
谢承熠看着前面的人出神，刚刚裴清衍对萧逸风用的酷刑，他也看见了。
他只是不明白，他和萧逸风之间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从忠心耿耿，到如今的关押上刑？
“裴清衍，你心里到底藏着什么？”
谢承熠看着裴清衍的背影轻声开口，可惜前面的人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说话，自然不会回答他。
裴清衍并没有回家，而是七拐八拐进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谢承熠眉头紧锁。
之前怎么不知道裴清衍有这么多事情要忙？
谢承熠无奈的跟着他继续走。
他看着裴清衍进了一个破旧的屋子，和里面的老者交流了几句，便拿起刀子往他脸上去。
谢承熠大惊失色，“裴清衍，你疯了——”
他快速到裴清衍跟前想抓住他的刀子，可是他是魂体无法阻止，只能看着裴清衍在他脸上动刀子。
他看着都疼，可裴清衍却面不改色。 谢承熠错开眼神，他不敢想那该多疼，也不理解裴清衍为何变得如此疯狂。
许久，裴清衍离开房屋，他才敢凑近裴清衍，细细观察他的脸——好像比之前看着好一些了。
谢承熠不由的想起一个职业，没有真实考究的职业——雕容师
据说是专门为烧伤死去的人整理容貌的。
可这只是传说，没有真实考究。
裴清衍是怎么发现的？
谢承熠和裴清衍并肩而行，沉重的叹气，“你既然这么在乎这张脸，为什么还要不管不顾的冲进火海？”
裴清衍如同行尸走肉的继续生活，有两个地方是他每天必须去的。
一个是东厂的审讯室，一个便是那老者的雕容处。
跟了几日，谢承熠有些麻木，不想去了。
“什么时候是个头？什么时候能结束？”
他想醒，不想再跟着裴清衍看他无聊又疯狂的日常了。
最喜欢睡觉的人，此时竟然觉得睡觉是负担。
谢承熠挑眉，往常这个时间点，裴清衍定要出门，今天怎么静悄悄的。
裴清衍去了书房，移动了一块砖，谢承熠微微挑眉。
裴清衍到底还有多少惊喜和惊吓等他发现？
谢承熠瘫坐在椅子上，但是好累啊，他不想去发现了。
恨就让他恨的彻底些……
放就让他放手的洒脱些……
不要让他这么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