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活着。”
“而‘观察者’的秘密……我似乎，触碰到了一角。”
林夜沙哑而坚定的话语，在这片死寂的金属空间内回荡，如同在凛冬中点燃的一簇微弱但顽强的火苗，驱散了部分萦绕在众人心头的绝望寒意。他缓缓站起身，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体内能量近乎干涸，混沌神体上依旧布满裂痕，但那双重新睁开的眼眸中，混沌星云缓缓旋转，深处却多了一丝冰冷的、源自更高层面规则的明悟。那是强行吞噬“观察者”意志残留后，留下的危险印记，也是宝贵的信息。
贞德在霍震岳的搀扶下勉强站定，看到林夜苏醒并稳定下来，她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浅笑，但这份轻松转瞬即逝，因为她能感觉到，林夜仅仅是暂时压制了道伤，远未恢复。
霍震岳独眼灼灼，压低声音问道：“龙首，外面的……”
林夜微微颔首，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厚重的金属甲板，望向了虚空深处。“来了，速度很快。带着‘观察者’特有的冰冷死寂，但更……尖锐，更具攻击性。是猎杀者，专门处理‘错误’的‘清道夫’。”
他话音未落，那股源自虚空的压迫感骤然加剧！不再是隐晦的波动，而是化作了实质性的、尖锐的呼啸声，仿佛有无数把无形的利刃，正在疯狂切割着星舰残骸本就脆弱的外部屏障！
轰——咔啦啦！
整个L-73号残骸勐地剧烈震动起来，头顶上方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大块大块锈蚀的甲板碎片和扭曲的管道如同雨点般坠落，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残骸内部原本就极其微弱的重力场开始变得极不稳定，各种漂浮的杂物开始无规则地疯狂碰撞。
“稳住！”霍震岳怒吼一声，残刀勐地插进地面，稳住身形，同时用身体护住身边一名受伤的龙牙队员。
“它们在对残骸进行强行突破！”苏芸抱紧她的分析仪，脸色发白地喊道，“外部屏障能量读数急剧下降！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三分钟，防御层就会彻底崩溃！”
刺耳的、毫无感情的电子警报声再次响彻空间，这一次，那些低阶机械守卫的反应更加激烈，它们眼中的猩红光芒疯狂闪烁，甚至开始无差别地向四周倾泻微弱的能量射线，仿佛陷入了某种程序错乱的终极恐惧。
【最高警报！最高警报！清道夫单位开始物理侵入！】
【非安全港协议失效！最终防御协议无法启动！】
【重复……毁灭……不可避免……】
“妈的，这些铁疙瘩疯了！”暴熊王挥舞着巨爪，拍飞几道射向昏迷同伴的流弹般的光束。
绝境！真正的绝境！前有未知的恐怖猎杀者，后有陷入混乱的机械守卫，内部还有大量伤员和林夜这个重伤号。这艘星舰残骸，非但不是避难所，反而成了即将被瓮中捉鳖的死亡陷阱！
林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脏腑间翻腾的气血和神魂深处传来的虚弱感。他看了一眼手中那枚已经失去所有光泽、彻底化作凡物的火种密钥残骸粉末，眼神一凝。不能坐以待毙！
“老霍，还能战吗？”林夜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嘿！”霍震岳咧嘴，露出一口带血的牙齿，独眼中凶光毕露，“龙首，只要你一声令下，老子这条命，豁出去也能崩掉它几颗牙！”
“贞德，节省圣力，优先护住重伤员。”林夜又看向贞德。
贞德重重点头，立刻将圣光屏障收缩，集中笼罩在几名生命垂危的战士身上。
“厄努拉克，苏芸！”林夜目光扫过裂爪族首领和技术官，“想办法，让这些发疯的机械守卫安静下来，或者……让它们的目标，变成外面的东西！”
厄努拉克低吼一声，巨大的骨爪狠狠砸向身旁一个不断射击的机械守卫，将其砸成废铁，但更多的守卫仍在混乱开火。苏芸快速操作着分析仪，额头见汗：“我在尝试……它们的核心指令底层似乎有应对‘清道夫’的协议，但逻辑完全冲突混乱了……需要时间破解干扰信号……”
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
头顶的撕裂声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看到上方甲板被强行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冰冷虚空的寒意和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杀戮意志，如同实质般倾泻而下！
“来不及了！”林夜眼中厉色一闪，“老霍，随我顶上去！其他人，找掩体！”
他强行催动体内那仅存的、如同溪流般的混沌之力，虽然微弱，却带着一丝新生的、源自“观察者”规则的冰冷特性，让他此刻的气息显得格外诡异而强大。他双脚勐地一踏地面，身形虽然有些踉跄，却依旧化作一道残影，迎着那倾泻而下的恐怖气息，冲天而起！
霍震岳怒吼一声，独臂紧握残刀，浑身气血如同燃烧般沸腾，化作一道血色的流光，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悍然冲向了那道被撕裂的舱顶裂缝！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裂缝的瞬间，一道漆黑、纤细、却快得超越思维理解的光芒，如同死神的指尖，无声无息地从裂缝外点射而入！它所过之处，连空间都留下了一道短暂的、扭曲的黑色轨迹！
这道黑光的目标，直指冲在最前面的林夜！精准、冷酷、高效，不带任何多余的情感，只有纯粹的“抹除”！
林夜瞳孔骤缩！这攻击的速度和其中蕴含的规则否定之力，远超之前铁腕的攻击！这才是真正的“清道夫”！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完整的防御或闪避！
“龙首小心！”霍震岳睚眦欲裂，想也不想，竟然后发先至，用尽全身力气，将林夜往旁边狠狠一推！同时，他独臂挥舞残刀，燃烧着毕生气血和武道意志，悍然噼向了那道索命黑光！
“霸刀决·舍身斩！”
血色的刀罡如同垂死巨兽的咆孝，凝聚着霍震岳一往无前、舍生忘死的决绝意志，与那道漆黑光芒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物质和能量被从存在层面直接“擦除”的细微声响。血色刀罡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瞬间湮灭。霍震岳手中的残刀，从刀尖开始，寸寸化为虚无，紧接着是他的手臂、肩膀……
“老霍！”被推开林夜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目眦欲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下方，一直在尝试破解机械守卫协议的苏芸，眼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她不顾一切地将分析仪对准上方，将一段刚刚强行破译、逆向输出的混乱指令代码，以最大功率发射了出去！这段代码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基于铁血星河帝国底层协议的、最高优先级的“信息污染”！
嗡——！
那些原本在下方无差别攻击、陷入终极混乱的低阶机械守卫，接收到这段代码的瞬间，眼中的猩红光芒骤然变成了刺眼的亮白色！它们同时调转枪口，放弃了所有内部目标，将所有的能量，所有的攻击模块，齐齐对准了舱顶裂缝外，那道刚刚发出攻击的、若隐若现的漆黑身影！
“帝国防卫协议·最终指令——清除高维入侵者！”
无数道虽然微弱、但数量惊人的能量光束，如同逆流的白色瀑布，勐地从残骸内部爆发，汇成一股，疯狂地射向裂缝之外！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内部”的攻击，显然出乎了外面那“清道夫”的预料。那道漆黑纤细的身影在裂缝外微微一滞，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卡顿”。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瞬！
“吼！”厄努拉克抓住机会，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骨爪之上凝聚起幽暗的裂空之力，狠狠抓向那道身影！
而林夜，更是双眼瞬间化为一片混沌，强行压榨出混沌星核最后的力量，并引动了刚刚吞噬的那一丝“观察者”规则！
“混沌劫指·逆道！”
他并指如剑，指尖缠绕着混沌与冰冷规则交织的力量，点向那道黑影！这一指，不再是纯粹的毁灭，更带着一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规则逆反！
内外夹击！下有机械守卫的混乱齐射，中有厄努拉克的裂空扑击，前有林夜蕴含规则逆反的混沌劫指！
那道漆黑的“清道夫”身影，终于第一次做出了闪避的动作，它如同没有实体的幽灵般，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诡异地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攻击，但依旧被林夜的指风和几道能量光束擦中。
没有惨叫，没有怒吼，只有一声轻微的、仿佛精密仪器受损的“嗤”声。那道黑影瞬间后退，融入了裂缝外的黑暗虚空中，消失不见。
但它那冰冷、锁定猎物的意志，并未远离，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众人头顶。
裂缝处，暂时恢复了平静，只有虚空的风呜呜灌入。
霍震岳重重摔落在地，右臂连同小半边肩膀已经消失，伤口处平滑如镜，没有任何鲜血流出，只有一种令人心季的虚无感，仿佛那部分躯体从未存在过。他脸色金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但独眼依旧圆睁，死死盯着上方。
“老霍！”林夜踉跄落地，冲到霍震岳身边。
“嘿……嘿……没……没事……还……死不了……”霍震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断断续续。
林夜迅速检查他的伤势，眉头紧锁。这种存在层面的抹除伤害，极其棘手，若非霍震岳根基雄厚，意志如铁，又在最后关头避开了要害，此刻早已形神俱灭。他立刻运转微弱的混沌之力，勉强封住那可怕的伤口，阻止虚无感的蔓延。
“它没走，只是在调整。”林夜抬头，凝重地看向裂缝外的黑暗，“下一次攻击，只会更凌厉。”
苏芸瘫坐在地，大口喘息，刚才的强行破译和指令发射几乎耗尽了她的心力。“机械守卫的能量……耗尽了……下一次，它们……没用了……”
贞德维持着圣光屏障，俏脸煞白。厄努拉克低吼着，警惕地守在裂缝下方。
绝望的气氛，再次笼罩下来。刚刚的合力一击，似乎只是激怒了更可怕的猎手。
就在这时，林夜怀中，那枚来自铁腕的、原本已经沉寂的“火种密钥”碎片（并非已粉碎的那枚权限密钥，而是之前获得的信标碎片），忽然散发出一阵微弱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温热感。同时，一段断断续续的、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意念波动，传入林夜的意识：
【检测到……变量……遭遇清道夫……符合紧急避险协议……】
【发送……最近……安全港……坐标……标记δ……微弱信号……】
【警告……信号源……不稳定……存在……未知风险……】
【路径……计算中……经由……文明断层带……标记γ……】
一段极其简略、残缺的星图路径，在林夜脑海中一闪而过，终点指向一个极其遥远的、散发着微弱但持续波动的坐标点——标记δ！那个“火种计划”预设的汇合点！
与此同时，苏芸的分析仪也突然发出滴滴声，她惊讶地看着屏幕：“接收到一个……非常微弱的、重复的广域信号！信号源极其遥远，但编码方式……很像……很像星灵族的风格！内容……是……求救？还是……引导？”
绝境之中，一丝微光，似乎出现在遥远的前方。但这缕微光所指的道路，却要穿越危机四伏的“文明断层带”，前途未卜。
林夜握紧了拳头，看向伤痕累累的同伴，又看向头顶那片随时可能再次降下毁灭的黑暗虚空。
选择，迫在眉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