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所指的洞窟入口,隐藏在一堆倾颓的、刻满无法辨识符文的巨型金属构件下方,仅容一人弯腰通过。若非他这种常年混迹遗迹、对犄角旮旯有着特殊直觉的家伙,寻常人极难发现。
一股微弱却异常纯净的能量波动,从狭窄的洞口内弥漫出来,驱散了周遭部分令人不适的虚无气息。那光芒并非炽烈,而是一种柔和的、仿佛沉淀了万古岁月的乳白色光晕,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宁感,与这死寂废墟的基调格格不入。
“就是这里了,喵!里面空间好像不小,那光……感觉挺奇怪的,不像是陷阱,但也不好说。”老猫压低声音,猫须紧张地抖动着,看向林夜,等待他的决断。
林夜站在洞口,混沌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仔细扫描着内部。洞窟确实结构稳固,没有隐藏的能量陷阱或生命迹象。那光芒本身蕴含的能量层级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仿佛在对抗着这片断层带的规则混乱。
“我先进。”林夜没有犹豫,当先矮身钻入洞口。贞德紧随其后,圣光在掌心隐而不发,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霍震岳强提一口气,示意苏芸搀扶着自己跟上,老猫则负责断后,紧张地回头张望,生怕黑暗里窜出什么怪物。
穿过短短数米的狭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内部果然别有洞天,是一个约莫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天然岩洞,但显然经过后期修整。洞壁光滑,残留着人工打磨的痕迹,一些地方甚至还镶嵌着早已失去能量的照明晶石基座。洞窟中央,生长着一株奇特的植物。
那植物约一人高,形态似兰非兰,通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玉白色,枝叶舒展,散发出那柔和的乳白色光晕,将整个洞窟照亮。它的根系并非扎于土壤,而是深深嵌入一块布满裂痕、却依旧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淡蓝色晶碑之中。晶碑半埋于地,表面刻满了另一种从未见过的、充满流线型美感的文字,与铁血星河帝国的刚硬风格截然不同。
最令人惊异的是,在这株发光植物的光芒笼罩范围内,空气中那股文明断层带特有的、令人窒息的虚无感和规则扰动,竟然被大大削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宁静与祥和,甚至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这是……什么植物?竟然能在这里生长,还能净化环境?”苏芸搀扶着霍震岳靠坐在一块较为平整的岩石旁,惊讶地打量着那株玉白色的奇植。她尝试用受损的探测器扫描,但探测器依旧失灵,只能凭借肉眼和感知判断。
贞德轻轻将石墩平放在地上,蹲下身仔细检查他的伤势,眉头紧锁:“他的内腑伤势太重,多处经脉断裂,仅靠我的圣光吊命,支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或药物。”
霍震岳也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地苦笑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先顾这小子吧。”他看向石墩的眼神带着一丝欣赏和惋惜,显然对这个憨直壮汉的拼死奋战印象深刻。
林夜没有立刻回答苏芸的问题,他的目光被那块淡蓝色的晶碑吸引了。他走到晶碑前,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刻文。刻文冰凉,但指尖却传来一种极其微弱的、精神层面的共鸣感。这种文字他从未见过,但其蕴含的某种“意蕴”,却隐隐与他接触过的星灵族灵能符文,甚至人类古代某些冥想图录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共通之处。
他尝试将一丝神念探入晶碑。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嗡鸣在意识海中响起。并非攻击,而像是一段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录音,被突然触发。
一段残缺不全、充满杂音、却饱含悲怆与不甘的意念信息,断断续续地涌入林夜的脑海,并伴随着一幅幅模糊破碎的画面:
【……最后……的信标……也……熄灭了……】
【……“牧者”的阴影……笼罩了……星璇……】
【……文明之焰……一朵朵……被掐灭……】
【……我们……“聆族”……终究……未能……逃脱……】
【……知识……不是原罪……贪婪……才是……招来毁灭的……目光……】
【……留下……“净光兰”……守护……最后的……宁静……或许……后来者……】
【……小心……“观察者”……它们……并非……至高……之上……还有……】
【……希望……在……断层……之外……寻找……“原初之火”……】
信息到此彻底中断,那微弱的共鸣也消失了,晶碑重新变得冰冷沉寂。留下的,只有那段充满绝望与警示的遗言,以及“聆族”、“净光兰”、“原初之火”这几个关键名词。
林夜缓缓站起身,眼神无比凝重。又一个灭绝的文明——“聆族”。从那段信息判断,他们似乎是一个注重知识或精神感知的文明,同样毁灭于“观察者”或其下属的“牧者”。这株“净光兰”,是他们留下的最后遗产,用以在这片被毁灭气息污染的断层带中,守护一方小小的净土。
而最关键的是那句——“观察者”并非至高,之上还有!
这与铁腕留下的信息相互印证,将笼罩在宇宙之上的恐怖阴影,描绘得更加庞大、更加深邃莫测。
“林队,你发现了什么?”苏芸注意到林夜神色的变化,关切地问道。
林夜深吸一口气,将刚才感知到的信息,筛选掉过于惊世骇俗的部分后,简要告知了众人。
“……又一个被毁灭的文明……聆族……净光兰……”霍震岳喃喃道,环顾这小小的、被微光照亮的洞窟,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同为在宇宙中挣扎求存的文明,兔死狐悲之感油然而生。
“知识招来毁灭……难道无知才是生存之道?”苏芸作为科研人员,对此感到难以接受,也更觉恐惧。
“不。”林夜摇头,目光坚定,“招来毁灭的不是知识本身,而是运用知识的方式,以及……是否拥有了与知识相匹配的力量,去守护它,去应对因此而来的风险。逃避和愚昧,只会让文明停滞不前,最终在更大的危机面前不堪一击。”
他走到那株净光兰前,感受到它散发出的宁静柔和的力量。这株植物本身蕴含的生命能量并不狂暴,反而充满了滋养与治愈的特性。
“贞德,试试看,这净光兰的光芒,是否对伤势有助益?”林夜提示道。
贞德闻言,眼睛一亮。她小心翼翼地引导一缕圣光,与净光兰散发出的乳白色光晕接触。出乎意料的是,两种性质不同的光芒竟然没有丝毫排斥,反而如同水乳交融般缓缓结合,散发出一种更加温暖、充满生机的气息。贞德将这股融合后的光芒引导向石墩。
光芒笼罩下,石墩原本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分,虽然伤势依旧沉重,但那不断流逝的生机,竟然被稳稳地遏制住了,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修复迹象开始产生。
“有效!”贞德惊喜道,“这光芒有很强的稳定生命状态和温和治愈的效果!虽然速度很慢,但至少能保住他的性命,为我争取更多时间!”
霍震岳也尝试在光芒笼罩下调息,顿时感觉内腑的剧痛缓解了不少,紊乱的气息也平顺了许多。“好东西!这简直是这片死地的救命稻草!”
老猫也凑到光芒边缘,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感觉连灵魂深处的恐惧都被抚平了些许。“喵……这光真舒服,好像回到了母星晒太阳……”
暂时的安全与治愈的希望,让众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苏芸开始尝试利用这相对稳定的环境,进一步修复她的探测器。老猫自告奋勇,在洞口附近布置一些简单的预警机关。
林夜则走到洞窟边缘,背对着那团温暖的微光,面向外面无边的黑暗废墟。他摊开手掌,火种密钥静静悬浮,暗金色的晶体内部,光点缓慢流转。
他尝试与密钥沟通,将“聆族”、“净光兰”、“原初之火”这些信息传递过去。
密钥微微震动,反馈来一段信息:【数据更新……检测到未知文明“聆族”残留信息……信息库对比……“原初之火”无匹配记录……权限不足或信息残缺。建议:优先寻找其他火种密钥,补全“起源星图”。断层带深处检测到的同源信号微弱,方向大致确认……但路径未知,危险度……极高。】
同源信号……其他火种密钥的线索!
林夜握紧了密钥。希望就像这洞窟中的微光,虽然渺茫,却真实存在。在这文明坟场之中,它指引着一条充满荆棘却可能通往生机的道路。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光芒下稳定伤势的同伴,尤其是气息逐渐平稳的石墩,还有脸色稍微好转的霍震岳。
恢复,然后出发。去寻找那黑暗中,或许存在的下一缕文明之火。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洞口的老猫突然耳朵一动,压低声音发出警示:“嘘!有动静!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所有人瞬间警觉,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贞德的圣光瞬间收敛凝聚,霍震岳强撑着站起,苏芸也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林夜眼神一凛,混沌感知如同水银泻地,向着洞外蔓延而去。
死寂的废墟中,除了永恒的虚无之风,果然多了一丝……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规律性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