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程序……被召唤过去了？”
“守望者-7”那带着一丝急促的电子合成音，如同冰水浇头，让数据核心备份大厅内的温度骤降。屏幕上那闪烁的红色警告符文和飞速变化的坐标，像是一把抵在咽喉的利刃，瞬间将刚刚获得的关于“观察者”和“归零”的恐怖认知，从遥远的历史拉回了血淋淋的现实。
希望号不是偶然闯入的访客，他们的到来，可能本身就是触发更大灾难的引信！
林夜眼中混沌星云骤然加速旋转，强大的神识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扩散开去，并非扫描这片死寂的残骸，而是逆向追踪那警告信息中提到的、源自“织网”崩塌区域的异常波动。他“看”到的，不再是具体的能量形态，而是一种更加抽象、更加令人心悸的规则层面的扰动——就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涟漪正在以超越光速的方式，向着某个深不可测的“源头”扩散。
“不是能量波动，是信息素……或者说，是‘存在’本身的报警信号。”林夜的声音低沉而冷冽，他看向“守望者-7”，“我们的穿过，就像在结痂的伤口上撕开了一道新的口子，惊动了原本可能处于休眠状态的……‘免疫系统’。”
这个比喻让霍震岳和贞德脸色更加难看。免疫系统清除异物，可不会讲究任何道理。
“能确定‘清理程序’的规模和抵达时间吗？”霍震岳立刻追问，身为军人，他第一时间需要评估威胁等级。
“守望者-7”晶体眼眸中的蓝光剧烈闪烁，显然在急速调取和分析着古老数据库中的信息。“无法精确判断。‘观察者’的清理协议启动后，其执行单元的出现方式和规模具有高度不确定性。可能是一支小型的自动化巡逻队，也可能是……更可怕的东西。时间……根据残留信标的衰变速率和波动传递模型估算，最快可能在三个标准时内，那片区域就会被彻底扫描和锁定。”
三个标准时！这个时间短得让人窒息！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贞德立刻说道，圣光不自觉地在周身流转，显示出她内心的紧迫感，“如果被堵在这片残骸里……”
“离开？去哪里？”“守望者-7”却反问，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压抑的平静，但其中蕴含的绝望感更加浓重，“‘方舟残骸’是这片维度间隙中为数不多的、能够一定程度上隔绝‘观察者’探测的相对安全点。一旦离开这层屏障，你们的气息在虚无中如同明灯。而且，你们来时的‘回响’航路，恐怕现在已经布满了陷阱。”
他指向那仍在闪烁警告的屏幕：“这警告本身，也意味着‘观察者’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了这个大致方向。盲目逃离，可能死得更快。”
进退维谷！
希望号就像一只不小心闯入了猎人小屋的兔子，却发现屋外是无边的雪原，而猎人已经提着枪在赶回来的路上。
大厅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仪器低沉的运行声和众人沉重的呼吸。
林夜没有慌乱，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整合着所有信息。“守望者-7”的话印证了他之前的感知。这片“方舟残骸”之所以能残存至今，必然有其特殊之处，很可能是依靠某种技术或这片区域独特的空间属性，屏蔽了“观察者”的感知。但这层屏蔽显然不是绝对的，他们这些“外来变量”的闯入，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石子。
“指挥官阁下，”林夜目光锐利地看向“守望者-7”，“你之前说，这里是‘最后的避难所之一’。这意味着，还有其他类似的‘庇护所’存在，对吗？而且，你们‘彼岸’文明，是否还有……其他的幸存者？”
这是关键问题！如果“彼岸”文明并非完全灭绝，那么他们积累的经验、技术，乃至可能的盟友，将是人类文明面对“观察者”的宝贵财富。
“守望者-7”沉默了片刻，他那岩石般的面孔上看不出表情，但晶体眼眸中的光芒却明显黯淡了一瞬。“幸存者……是的，理论上存在。‘火种计划’并非只有‘方舟’这一艘船。在最终逃亡时刻，文明倾尽所有，向不同维度、不同方向发射了数以千计的、规模不等的‘火种’载体。有的载着基因库和文明数据库，有的则是纯粹的意识上传体，还有像‘方舟’这样试图保留完整社会结构的巨型母舰……”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悲伤：“但无数个纪元过去了，我们失去了与几乎所有‘火种’的联系。维度间隙广阔无边，且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观察者’的追杀也从未停止……大部分‘火种’，恐怕早已熄灭。至于其他‘庇护所’……或许有，但坐标和信息都已在漫长的岁月和逃亡中失落。‘方舟残骸’是目前唯一能确认还有微弱信号维持的据点。”
他抬起手，指向大厅外那片悬浮的死亡之城核心区域的微弱光芒：“那里……保存着‘方舟’最后时刻，部分族人强行上传的集体意识碎片。他们……以另一种形式‘存活’着，但也仅限于此了，无法交流，无法脱离，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飞虫。我们……是这座坟墓最后的守墓人。”
最后的守墓人。这个称呼，道尽了无尽的苍凉。
希望并非完全断绝，但希望之火，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也就是说，我们目前能依靠的，只有这片残骸本身的隐蔽性，以及……我们自己的力量。”林夜总结道，他心中迅速有了决断。逃避不是办法，尤其是在可能已经被盯上的情况下。必须利用这短暂的时间窗口，获取更多信息，找到应对之策，甚至……主动创造机会。
“指挥官，这座‘方舟残骸’是否还保留有任何防御系统？或者，有没有关于‘观察者’清理协议执行单元更详细的数据，哪怕是它们的行为模式、弱点分析？”林夜的问题直指核心。既然可能要被“清理”，那就必须先了解“清道夫”是什么样子。
“守望者-7”对于林夜迅速冷静下来并切入实际问题似乎有些意外，他晶体眼眸中的光芒重新聚焦。“防御系统……‘方舟’的主体防御矩阵在最终一击中已完全崩溃。但部分区域性的被动隐匿场和空间扰乱装置可能还能勉强启动，不过能源匮乏，效果和持续时间无法保证。至于清理协议单元的数据……”
他操作着中央晶体柱，调出了更多模糊且残缺的记录片段。画面中出现的，并非想象中的庞大舰队或狰狞怪兽，而是一些更加诡异的存在：有时是无形无质、却能瞬间让物质结构崩解的空间涟漪；有时是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能侵蚀能量和信息的奇异流光；有时甚至只是某种规则的直接体现，比如一片区域内的物理常数被强行修改……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观察者’意志的延伸，是某种……规则武器。”“守望者-7”凝重道，“应对它们，常规的战舰对轰和能量对抗效果极差，甚至可能适得其反。唯一被证实有一定效果的，是足够强大的、能够干扰甚至暂时扭曲局部规则的力量。或者……极高的运气。”
规则层面的对抗！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目前人类舰队，甚至林夜所熟悉的战斗方式范畴。混沌之力或许触及规则，但面对专司“清理”的规则武器，胜负难料。
压力如山般袭来。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外部环境的苏芸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急促响起：“林龙首！霍局长！检测到‘方舟残骸’外围空间发生异常扰动！有多处小型空间褶皱正在形成，能量读数……无法识别，但带有强烈的……‘秩序’化倾向！”
几乎同时，众人脚下传来了极其微弱的、来自金属大地的震动感，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从沉睡中缓缓苏醒。
“守望者-7”猛地抬头，晶体眼眸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是残存的被动防御系统被触发了！有东西在试图从外部探测甚至突破‘方舟’的屏蔽！它们……来得比预想的更快！”
危机，已然迫近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