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中文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1、续生

后梁年间的濮阳郡,街头巷尾总能见着个怪人。这人身高七八尺,膀大腰圆,皮肤黝黑得像涂了层墨,头发剪得参差不齐,只留二三寸长,身上裹着件破布衫,刚到膝盖,连条像样的裤子都没有,赤着脚在石板路上走,脚底磨得比鞋底还硬。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从哪儿来,只听老一辈人说,他打小就在这城里晃悠,大家都顺着“怪人”的谐音,叫他“续生”。

续生从不跟人争长短,见着谁都咧着嘴笑。有人可怜他,塞给他铜钱、绢布,他转身就送给街边乞讨的老人、没饭吃的孩子;店家给他馒头、饼子,他也掰成小块,分给跟在他身后的流浪狗。他自己呢,饿了就捡些别人剩下的吃食,渴了就喝路边井里的水,晚上要么蜷在破庙里,要么躺在集市的屋檐下,活得像株野地里的野草,却总透着股自在劲儿。

濮阳郡每年四月初八有“浴佛节”,城里的集市会搭起戏台,耍杂技的、唱小曲的、卖吃食的挤在一块儿,比过年还热闹。这一天,续生总会出现在戏场里,可奇怪的是,往往这边有人刚在东头见着他蹲在地上看杂耍,那边就有人说在西头瞧见他给孩子分糖糕。

城里的富商张孝恭,总觉得这是大家看错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他偏不信这个邪。这年四月初八,张孝恭特意早早到了东头的戏场,盯着蹲在戏台底下的续生,又悄悄打发家里的奴子去西头、南头的戏场查看。

没一会儿,奴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都白了:“老爷!真……真邪门!西头和南头的戏场里,都有个跟续生一模一样的人,连破布衫上的补丁都一样!”

张孝恭赶紧亲自去看,果然,三个戏场里都有个“续生”,都在笑着看热闹,动作神情分毫不差。他这才服了,心里暗暗称奇:“这续生,怕不是个奇人吧?”

更奇的是续生能求雨。有一年夏天,濮阳郡连着三个月没下雨,地里的庄稼都干得发枯,河沟里的水见了底,百姓们天天去庙里求神,可老天就是不下一滴雨。

这天中午,续生突然走到城外的田埂上,看着干裂的土地,蹲下身,把自己埋进刚翻出来的湿泥里——只露出个脑袋,浑身裹着泥,像尊泥塑似的,一动不动地躺在太阳底下。

百姓们围着看,有的说他疯了,有的说他在求雨。张孝恭也来了,站在一旁看着,心里犯嘀咕:“这样能求来雨?”

可没想到,续生在泥里躺了约莫一个时辰,原本晴朗的天,慢慢飘来几朵乌云,乌云越聚越多,没过多久,就“哗啦啦”下起了大雨。雨水浇在续生身上,他才慢慢从泥里爬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泥,咧着嘴笑了,光着脚往城里走,身后的百姓们都跟着欢呼。

从那以后,百姓们更觉得续生不一般,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猪龙”——因为城里的集市旁有个大坑,一到下雨天就积满水,常有群猪在坑里打滚、歇脚,续生每天傍晚都会来坑里躺着,跟那群猪挤在一块儿,一点不嫌弃脏。冬天天寒地冻,下了霜,续生身上结着白霜,可等他睡醒,浑身会冒出热气,连身边的雪都能化了。

有一天夜里,北市的居民突然看见一家包子铺的灶火红得吓人,不是正常的橘红色,是那种透着亮的赤红,像要烧起来似的。有人担心着火,赶紧跑过去看——只见续生正蹲在灶膛边,光着膀子,把灶里的炭火往自己身上拢,炭火烤得他皮肤通红,他却一点不觉得烫,还伸手抓起几块烧红的木炭,在手里把玩,像捏着几块小石头。

“续生,你这是干啥?不怕烫着吗?”居民忍不住问。

续生抬起头,咧嘴笑了:“天儿冷,烤烤暖和。”说着,他把手里的炭火扔回灶膛,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赤着脚往集市外的大坑走去,身后的灶火慢慢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居民们看呆了,第二天一早就把这事传开了。有人说续生是龙变的,能耐热;有人说他是神仙下凡,来帮濮阳郡的百姓。可续生还是老样子,该捡吃食捡吃食,该分钱财分钱财,该去泥里求雨就去泥里求雨,一点没变。

张孝恭后来也常接济续生,给他人家做的新衣裳、新鞋子,可续生要么送给穷苦人,要么就放在一边,还是穿他的破布衫、光脚走路。张孝恭问他:“你为啥不穿新衣裳?”

续生笑着说:“新衣裳穿着不舒服,破布衫自在。钱财也是,我用不上,给需要的人最好。”

张孝恭听了,心里很受触动——他这辈子赚了不少钱,却总觉得不够,每天算计来算计去,活得很累,可续生一无所有,却活得比谁都自在、快乐。

后来,濮阳郡又遇到过几次旱灾,每次都是续生躺在泥里求来雨;遇到冬天特别冷,续生就去各家的灶膛边烤火,可从没人见过他受伤。百姓们都很敬重他,见着他都会主动打招呼,给他送吃的、喝的,续生也总是笑着收下,再分给更需要的人。

没人知道续生最后去了哪里——有一年冬天,百姓们突然没再见过他,有人说看见他跟着一群猪往城外的山里走了,有人说他在一个大雪天,化作一阵热气消失了。可濮阳郡的百姓们一直记得他,记得那个裹着破布衫、能求雨、总爱帮人的“猪龙”续生。

其实,续生的奇,从来不是能分身、能耐热、能求雨,是他心里的“简单”和“善良”。他不贪钱财,不图虚名,只想着让自己自在,让别人好过。他告诉濮阳郡的百姓,也告诉我们:真正的快乐,从来不是拥有多少财富、穿多好的衣裳,是活得自在、过得心安;真正的不凡,也从来不是有多大的本事、多高的地位,是心里装着别人,愿意伸出援手。

就像续生,他活得像株野草,却比任何名贵的花更让人记挂;他做的都是小事,却比任何惊天动地的大事更让人温暖。这世上最珍贵的,从来不是什么奇能异术,是那颗不被欲望污染、始终向善的本心——有了这颗心,就算活得平凡,也能成为别人心里的“奇人”;就算一无所有,也能活得顶天立地、快乐自在。

2、张佐遇奇叟与君胄入兜玄国

张佐遇青驴老叟

开元年间,前进士张佐常跟叔父讲起少年时的一段奇遇——那年他南下鄠杜,路过郊外时,见一条斜径上走来个老叟。老叟骑头青驴,驴的四蹄雪白,背上搭着个鹿皮囊,脸上带着慢悠悠的笑意,举手投足间透着股不寻常的自在,不像寻常赶路的百姓。

张佐本就好奇,见老叟从斜径拐上正路,便忍不住上前搭话:“老丈从哪里来?要往何处去?”老叟只笑不答,牵着驴慢慢走。张佐追问了两三遍,老叟忽然回头,带着点怒气叱道:“你这少年人怎这般纠缠?我又不是盗贼或埋尸的恶人,何必非要知道我的来路!”

张佐连忙拱手道歉:“晚辈是仰慕老丈的气度,想跟在您身边多学些东西,绝非有意冒犯,您别生气。”老叟放缓语气:“我没什么本事教你,不过是活得久些罢了,说出来你怕是要笑话我潦倒。”说完,他翻身上驴,催驴快步往前走。

张佐见老叟要走,赶紧跳上马追上去,一路跟着老叟到了路边的客栈。老叟把鹿皮囊当枕头,靠在墙角打盹,还没睡熟。张佐赶路赶得口干舌燥,便去客栈柜台买了壶白酒,想起老叟刚才的话,试探着走过去说:“晚辈买了些酒,想请老丈一起喝两杯,不知您愿不愿意?”

老叟一下子坐起来,眼睛亮了:“这正是我喜欢的!你倒懂我的心意。”两人就着客栈的粗瓷碗,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酒来。酒过三巡,老叟脸色更显红润,张佐趁机轻声说:“晚辈见识浅,要是老丈不嫌弃,能不能跟我说说您的经历?也好让我长些见识,别的我不敢奢求。”

老叟抿了口酒,望着窗外的暮色,慢慢开口:“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事倒不少,只是怕说出来你不信……”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驿马的铃铛声,老叟忽然住了口,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说着牵起青驴,不等张佐再问,便消失在暮色里,只留下满室酒香和张佐愣在原地的身影。后来张佐再去那片郊外,再也没见过骑青驴的老叟,只把这段奇遇记在心里,常讲给旁人听。

君胄入兜玄国

比张佐遇老叟更奇的,是另一段“耳中藏国”的故事——有个叫君胄的人,常爱在月下长啸,声音清越激昂,能传出去老远。一晚,他又在庭院里长啸,刚停下,就见眼前忽然多了两个三寸来高的童子。

童子穿着绿头巾、青披肩,身后跟着辆朱红车轮、青色车盖的小车,拉车的是头小红牛,车和牛也只有二三寸大,竟像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童子扶着车轼,对君胄行礼:“我们从兜玄国来,刚才听见您月下长啸,声音清激动人,心里十分仰慕,特来想跟您聊聊。”

君胄吓得后退一步,指着童子:“你们……你们刚才是从我的耳朵里出来的!怎么说是从兜玄国来?”

左边的童子笑了:“兜玄国在我们的耳朵里,您的耳朵哪能装下我们呀?”

君胄更懵了:“你们才二三寸高,就算耳朵里有国家,国人不都跟小虫子似的?”

“您可别这么说,我们兜玄国跟您的国家没什么不一样。”右边的童子说着,凑到君胄面前,把自己的耳朵凑过去,“您要是不信,就跟我们去看看,要是愿意留下,还能脱离生死之苦呢。”

君胄半信半疑,凑过去往童子耳朵里看——这一看,他惊得说不出话来:童子的耳朵里竟藏着另一个天地!里面花卉长得繁茂,房屋连绵成片,清泉绕着山石流淌,远处的山峰云雾缭绕,像幅活过来的画。他一时看呆了,下意识地伸手往童子耳朵里探,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经站在一座繁华的城池前。

那城池的城墙高大,城楼雕梁画栋,街上行人往来,衣着神态都跟外界无异,只是所有人都只有二三寸高。童子引着他走在街上,街边有卖点心的小摊,有书声琅琅的学堂,还有人在河边垂钓,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君胄走得眼花缭乱,心里又惊又奇:原来真有这样藏在耳朵里的国度,竟比外界还自在安宁。

后来,君胄在兜玄国住了些日子,见那里的人不用为生计发愁,不用担惊受怕,活得通透又快乐。可他总惦记着外界的家人,便跟童子告辞。童子没多留,只送他到城门口,说:“您要是想回来,只要对着月亮长啸,我们就能听见。”君胄点点头,再一眨眼,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庭院,刚才的一切像场梦,却又真实得让他难忘。

再后来,有人问君胄兜玄国的样子,他总说:“那地方不大,却藏着最好的安宁——没有纷争,没有烦恼,人活得简单又快乐。”而张佐遇老叟的故事,也常跟君胄的奇遇放在一起讲,听的人都忍不住感叹:这世上的奇事,远不止眼睛看到的那些;真正的自在,或许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或许藏在一颗不被世俗牵绊的心里。

其实,这两个故事从来不是为了讲“奇术”,是为了告诉我们:生活里总有不寻常的惊喜,关键是要有一颗愿意探寻、不被偏见束缚的心;而真正的幸福,也从来不是拥有多少财富,是活得自在、过得心安——就像青驴老叟的悠然,像兜玄国的安宁,简单,却最动人。

3、陆鸿渐

唐代竟陵城外,有条西江,江水清浅,岸边常生着丛丛芦苇。有一年秋天,一位僧人晨起在江边打坐,忽然听见芦苇丛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音细弱却执着。他拨开芦苇一看,一个襁褓裹着的婴儿躺在湿地上,小脸冻得通红,却还在断断续续地哭。僧人动了恻隐之心,把婴儿抱回寺里,收为弟子,悉心抚养。

这孩子渐渐长大,眉眼清秀,却总爱琢磨些旁人不注意的事——看茶叶在水里舒展的模样,听泉水滴落的声音,连寺里陶碗的纹路,他都能盯着看半天。到了弱冠之年,僧人让他自己卜一卦,定个姓名。他随手摇了蓍草,得“蹇”卦变“渐”卦,卦辞里有“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一句。他琢磨着“鸿渐”二字,觉得合心意,便以“陆”为姓,“鸿渐”为字,又给自己取了个名,叫“羽”——这就是后来被人称作“茶圣”的陆羽。

陆鸿渐虽在寺里长大,却没受限于佛门清规,反而爱游山玩水,走到哪儿都留意当地的茶——江南的碧螺春、蜀地的蒙顶茶、岭南的凤凰单丛,他都一一尝过,还记下茶叶的采摘时节、炒制方法,连煮茶的水该用山泉水还是江水,火候该大该小,都琢磨得明明白白。他写文章也极有灵气,描述一样东西,总能抓住最妙的细节,比如写茶,他说“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简单一句话,就把煮茶选水的门道说透了,渐渐在文人圈里有了名气,尤其在茶术上,没人能比得过他。

当时巩县有群陶工,知道陆鸿渐懂茶,就照着他的模样,烧制了瓷偶人,也叫“陆鸿渐”。这些瓷偶做得惟妙惟肖,有的捧着茶盏,有的倚着茶炉,买茶器的人都爱抢着要——据说买十件瓷茶器,才能配到一个陆鸿渐瓷偶。更有意思的是,集市上卖茶的人要是生意不好,就会把热水倒进陆鸿渐瓷偶里,好像这样就能沾到他的“茶运”,没多久生意真的会好起来。久而久之,陆鸿渐瓷偶竟成了茶市上的“吉祥物”。

陆鸿渐后来没留在寺庙,而是背着茶篓,游遍了大江南北。在江湖上,人们叫他“竟陵子”,念着他的故乡;到了南越一带,当地人敬重他懂茶,又送了他“桑苎公”的称号——“桑苎”是茶树的别称,暗合他一生与茶相伴的缘分。他走到哪儿,就把茶的学问传到哪儿,教农人种茶,教店家煮茶,连寻常百姓都知道,有个叫陆鸿渐的人,能把茶的门道说活了。

贞元末年,陆鸿渐走完了一生。可他留下的茶术,却像江边的芦苇一样,一代代传了下来。后来有人把他的茶学心得整理成《茶经》,成了世上第一部关于茶的专着,直到今天,爱茶的人还在念着他的名字,循着他的文字,品味茶里的清香与门道。

其实,陆鸿渐的传奇,从来不是因为他的姓名来自卦辞,也不是因为瓷偶成了吉祥物,而是因为他把一件简单的事做到了极致——他爱茶,不是把茶当谋生的工具,而是当成交心的朋友,用心琢磨每一片茶叶的脾气,每一缕茶香的韵味。他告诉我们:真正的热爱,能让平凡的事物变得不凡;而专注的坚持,能让一个人的名字,和他所热爱的事物,永远绑在一起,留在时光里,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就像茶一样,初尝可能微苦,细细品味,却有回甘——这或许就是陆鸿渐留给世人最珍贵的礼物。

4、贾耽

唐代宗年间,贾耽以宰相之职镇守滑台,他不仅为官清正,还博通古今,连卜筮、医药这类偏门学问都极为精妙,当地百姓都称他“贾相公”,既敬重又信赖。

滑台城里有户姓王的人家,家境殷实,老主人王翁本该安享晚年,却突然得了怪病——身子一天天消瘦,起初还能喝些稀粥,后来连粥都咽不下,每天只能靠喝半升鲜血维持性命。王家儿子急得团团转,拿出家里大半积蓄,四处张贴告示,重金招募能治病的医生。

消息传出去,两京(长安、洛阳)的名医、山东诸道的杏林高手,来了一拨又一拨。王家待他们极为优厚,每日好酒好饭招待,诊金给得比平常多三倍,可医生们要么诊不出病因,要么开了药方喝了没用,王翁的身子还是一天比一天弱,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就在王家快绝望时,一个从剑南来的游医找上门。这游医姓陈,祖传三代行医,走南闯北见多了疑难杂症。他给王翁诊了十天脉,每天都围着病床观察,却始终皱着眉。最后,他对王家儿子说:“我家传的医术,自认为能解大半病症,可看你父亲的病,我竟摸不透根源——既不像气血虚亏,也不像邪祟缠身,难道是天定的灾祸,我这点本事治不了?”

王家儿子一听,眼泪都快下来了:“陈大夫,您要是也没办法,我爹可就真没救了!”

陈医生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我倒想起个人——你们滑台的贾相公,听说他博学多能,连冷门的医术都精通,说不定他能看出症结。只是他身居高位,咱们寻常百姓见不到他。你要是肯拿出五十千钱,我有个法子:这钱用来打点府里的小吏,等贾相公下次出行上香时,咱们用车子把你父亲载到他马前,让他看见。只要他开口说一句话,我或许就能顺着他的话找到治病的法子。”

王家儿子此刻只求父亲能活下来,别说五十万,就是倾家荡产也愿意,当即点头应下。陈医生拿着钱,找到府里负责引路的小吏,说明来意。小吏知道贾耽体恤百姓,也没多为难,答应到时帮忙引个路。

没过几天,到了贾耽例行出行上香的日子。队伍从府衙出发,街上百姓纷纷避让。王家儿子推着载着王翁的小车,在小吏的示意下,悄悄停在路边。贾耽坐在马上,目光扫过人群,一眼就看见车上气息奄奄的王翁,脸色骤变,勒住马缰,正要开口问话。

可就在这时,监军使突然从后面赶上来,凑到贾耽身边,压低声音禀报军中急事。贾耽听着听着,注意力被转移,等说完事,马队已经往前走了几步,车轮子也跟着动了,他再想回头看王翁,已经被随从挡住了视线。

王家儿子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陈医生也叹了口气:“看来是没缘分……”

谁知刚过半个时辰,府里的差役突然找上门,说贾相公请他们带王翁去府衙。原来贾耽处理完监军的事,心里总惦记着路边那个病人,越想越觉得症状蹊跷,立刻让人去查是谁家的人,又让人把他们请过来。

到了府衙,贾耽亲自给王翁诊脉,又问了发病的时间、最初的症状,甚至连王翁平时爱吃的食物都问得清清楚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忽然笑道:“我知道了!老人家不是得了怪病,是去年秋天吃了太多未熟透的栗子,栗子壳的碎渣卡在胃脘里,日子久了化成瘀毒,瘀毒耗伤气血,所以只能靠喝血续命——这病看着凶险,其实不难治。”

说着,贾耽提笔写了一张药方,交给陈医生:“你按这个方子抓药,用陈年米酒煎服,每天一剂,三剂之后,瘀毒就能化掉,再改服补气血的粥膳,慢慢就能好起来。”

陈医生接过药方一看,里面都是些寻常的活血化瘀药材,配伍却极为精妙,不由得心服口服。王家儿子按方抓药,给王翁服下,果然三剂之后,王翁就能喝下稀粥了,又调理了一个月,竟能下床走路,跟没生病时一样精神。

王家特意带着厚礼去谢贾耽,贾耽却没收,只说:“我为官一方,本就该为百姓解忧,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倒是你们,以后给老人吃东西,可得多留意,别再因小失大了。”

后来这事在滑台传开,百姓们更敬重贾耽了。有人问他:“相公日理万机,怎么连吃栗子积瘀这样的小事都能看出来?”

贾耽笑着说:“学问哪有大小之分?治天下和治小病,道理是一样的——都要用心观察,仔细琢磨,才能找到根源。要是连百姓的病痛都不上心,又怎么能管好一方土地呢?”

贾耽的故事,从来不是讲“高官会医术”的奇闻,而是告诉我们:真正的博学,从来不是装出来的噱头,是在每一件事上都肯用心;真正的为官,也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摆架子,是把百姓的难处放在心里。就像王翁的病,看似凶险,只要用心琢磨,就能找到解法;百姓的需求,看似琐碎,只要放在心上,就能办好。

这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只有不用心的人。无论是为官还是做人,只要肯留心、肯负责,再难的事,也能找到破解的办法;再小的善举,也能温暖人心——这就是贾耽留给我们最珍贵的道理。

5、治针道士

唐德宗年间,长安城有位姓王的朝士,这天骑马去衙门,刚出巷口,马突然受了惊,他没抓稳缰绳,“扑通”一声从马背上摔下来,右脚狠狠磕在青石板上,当时就疼得站不起来——脚踝肿得像发面馒头,连动都动不了。

家里人赶紧请来宫里的国医,国医诊了脉,说:“骨头没断,就是筋脉受了伤,我给你扎几针,通了气血就好。”王朝士疼得直咧嘴,只能点头应下。国医选了脚踝处一个穴位,捏着银针轻轻扎进去,捻转了几下,又慢慢拔出来。

可拔针的瞬间,怪事发生了——针孔里突然冒出一缕青烟,像线似的飘了出来。王朝士只觉得右脚一阵发凉,接着浑身力气都像被抽走了,脸色变得惨白,连说话都没了力气。国医一看这情形,心里慌得没底,赶紧又搭脉,却摸不清脉象的变化,只能急得在屋里转圈:“这……这怎么会这样?按理说不该出岔子啊!”

家里人急得团团转,正准备再去请别的医生,门外忽然来了个穿青布道袍的道士,背着个小药箱,拱手说:“听闻府上有急症,我或许能治。”

国医正没辙,见有人上门,虽半信半疑,还是赶紧请他进来。道士走到床边,先看了看王朝士的脸色,又掀开被子,盯着右脚的针孔看了片刻,转头对国医说:“先生也是懂针灸的好手,可怎么这么轻率?人的生死穴位,差一分一毫都不行。你想啊,人身上的血脉就像江河,四通八达,针灸的时候,得找准最关键的‘渡口’才能通气血。你刚才扎的穴位,偏了那么一点,就把气血的通道给戳漏了。”

国医脸一红,连忙作揖:“道长说得是,是我一时大意,还请道长救救他!”

道士点点头,让仆人把床挪到屋中间,又仔细打量王朝士的左腿,指着大腿根一处微微鼓起的地方说:“这里气血淤积满了,我从这儿下针,能把刚才漏出去的气血引回来,到时候你刚才扎的那根针,会自己跳出来,能跳到房檐的木板上。”

说完,他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手指捏着针尾,稳稳地往左腿那处扎进去,扎到一寸多深时,突然“叮”的一声——刚才国医扎在右脚的那根银针,竟从针孔里跳了出来,像长了翅膀似的,直直飞到房檐下,“啪”地粘在木板上。再看右脚的针孔,那缕青烟早已不见,针孔也慢慢合上了。

王朝士只觉得浑身一松,刚才的乏力感全没了,试着动了动右脚,虽然还有点麻,却不疼了,甚至能慢慢坐起来:“不疼了!真的不疼了!道长您太神了!”

国医和王家人都又惊又喜,赶紧拿出金银绸缎,要送给道士当谢礼。可道士却摆了摆手,笑着说:“我治病不是为了这些。”仆人端来一杯热茶,道士接过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背着药箱转身就走,等王家人追出去时,道士已经拐进巷口,没了踪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后来,王朝士逢人就说这件事,常感叹:“以前总觉得国医的本事已经顶好了,没想到还有道长这样的高人——他不仅医术精,还不贪财,这才是真本事、真君子啊!”国医也受了教训,往后给人针灸,再也不敢大意,每次都反复确认穴位,生怕再出岔子。

其实,治针道士的“神”,从来不是靠什么法术,是靠对医术的敬畏和极致的用心——他把血脉当成江河,把穴位当成渡口,每一针都不敢马虎。他也用行动告诉我们:真正的本事,是把一件事做到极致的精准;真正的高尚,是有本事却不贪求名利。就像那根银针,看似普通,却在精准的把控下,救了人的性命;就像道士的背影,看似平凡,却在淡泊中,留下了最动人的善意。

这世上最难得的,从来不是“能做到”,是“能做好”;最珍贵的,也从来不是“有本事”,是“有本心”。无论是行医还是做人,只要守住敬畏心、用足真功夫,再平凡的事,也能做得不凡;再普通的人,也能活得顶天立地。

6、贞元末布衣

贞元末年的长安城,西市的“醉仙楼”里,总坐着个穿粗布长衫的布衣客。他不点菜,也不呼朋引伴,只靠着窗边,手里捏着个空酒杯,随口吟几句诗——有时是“春风送暖入屠苏”,有时是“月落乌啼霜满天”,掌柜的听着高兴,就会给他添杯免费的米酒。

这人白天在酒肆里消磨,到了夜里,常喝得醉醺醺的,脚步踉跄地回旅舍。旅舍里的人都觉得他怪,有的说他是落第的秀才,借酒消愁;有的说他是疯子,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整日醉酒。可他不管旁人怎么说,依旧每天去酒肆,依旧吟他的诗,喝他的酒,在旅舍里一住就是半载。

转眼到了素秋,长安的风刮得紧了,街旁的柳树叶子落得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天空高远得像块洗过的蓝布,偶尔有成群的大雁往南飞,叫声里带着几分凄凉。这天傍晚,布衣客又坐在“醉仙楼”的窗边,手里的酒杯空了,却没再吟诗,只是望着窗外的秋景,眼神发怔。

过了一会儿,有人看见他抬手抹了把脸——不是擦汗,是擦眼泪,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衣襟。邻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叟看在眼里,觉得奇怪,走过去问:“先生为何对着秋景落泪?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布衣客转过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我活了一百三十个春秋,每次见着春天暖阳高照,春风和煦,花儿开得热闹,鹦鹉唱歌、蝴蝶飞舞,就忍不住欢喜;可一到秋天,看着草木凋零,天地间一片肃杀,就忍不住悲伤。我不是悲秋,是悲人的一生啊——年轻时就像春天,鲜活热闹;老了就像秋天,衰败落寞。”

说着,他站起身,对着窗外的秋景朗吟起来:“阳春时节天地和,万物芳盛人如何。素秋时节天地肃,荣秀丛林立衰促。有同人世当少年,壮心仪貌皆俨然。一旦形羸又发白,旧游空使泪连连。”

老叟听着诗,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那时他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可如今却老得走不动路,身边的朋友也走了大半,不由得也红了眼眶,眼泪跟着落下来,沾湿了衣襟。

布衣客见老叟也哭了,又吟了一首:“有形皆朽孰不知,休吟春景与秋时。争如且醉长安酒,荣华富贵待何时?”吟完,他拿起桌上的空酒杯,对掌柜喊:“再添一杯酒!”

掌柜的赶紧端来一杯热米酒,布衣客接过,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对老叟笑了笑:“老丈,别难过了。人这一生,春去秋来是常事,与其对着秋景落泪,不如好好喝杯酒,珍惜眼前的日子。你看这长安的秋,虽不如春热闹,可天高气爽,能看大雁南飞,能闻桂花飘香,不也挺好吗?”

老叟听了,心里豁然开朗,也端起自己的酒杯,跟布衣客碰了一下:“先生说得是!是我太执着于春去秋来,忘了眼前的好。”

那天晚上,两人喝到半夜,聊了很多——布衣客说他年轻时走过很多地方,见过江南的春,也见过塞北的秋;老叟说他年轻时做过生意,赚过钱,也受过苦。最后两人互相道别,老叟说第二天还要来跟他喝酒,可等老叟第二天去“醉仙楼”时,却没见着布衣客的身影。

旅舍的人说,布衣客头天晚上喝完酒,就收拾了行李,连夜离开了长安,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有人说他去江南看春了,有人说他去塞北看秋了,还有人说他回故乡了。

后来,老叟常跟人说起那个布衣客,说起他的诗,说起他的画。听的人有的感叹人生短暂,有的觉得要珍惜当下。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个贞元末的布衣客,知道了他的诗,知道了他对着秋景落泪,却又劝人珍惜眼前的故事。

其实,布衣客的故事,从来不是为了悲叹人生,是为了告诉我们:春有春的热闹,秋有秋的静美;年轻时有年轻时的鲜活,年老时有年老的从容。人生就像四季,有起有落,有荣有枯,这都是常事。与其为春去秋来难过,不如珍惜每一个当下——春天就赏花,秋天就赏叶,年轻时就拼搏,年老时就从容,这样才算不辜负这一生。

就像布衣客说的,“有形皆朽孰不知,休吟春景与秋时”,与其对着时光感叹,不如好好喝杯眼前的酒,好好过好眼前的日子。这世上最珍贵的,从来不是永远的春天,是不管在春天还是秋天,都能找到生活的好,都能珍惜当下的时光。

7、柳城

贞元末年,开州有个军将叫冉从长,为人豪爽,不看重钱财,却特别敬重读书人,不管是儒生还是修道之人,只要来投奔,他都热情招待,家里常常高朋满座,热闹得很。

有一回,画师宁采来访,带来一幅自己刚画好的《竹林会》——画的是“竹林七贤”饮酒赋诗的场景,竹枝挺拔,人物神态各异,笔墨细腻,一看就是下了大功夫的佳作。冉从长见了,赶紧招呼客人来赏画,当时在座的有郭萱和柳城两位秀才,都是当地有名的读书人,只是两人性子都傲,总爱暗中比个高低,谁也不服谁。

众人围着画称赞不已,郭萱摸着下巴说:“宁画师这画,把竹林的疏密、人物的姿态都画绝了,真是巧夺天工!”话里带着几分炫耀,像是自己也有这般眼光。柳城却没跟着夸,只是盯着画看了片刻,转头对冉从长说:“这画在构图和笔法上确实精巧,但少了点‘意趣’——就是竹林七贤那种放浪形骸、无拘无束的劲儿没画出来。要是您信得过我,我给您露一手,不用任何颜料,就能让这画的神采远超现在,您看怎么样?”

冉从长一愣,他跟柳城相识许久,从没听过他会画画,更别说这种“不用五色改画”的奇事,便好奇地问:“我还真不知道柳秀才有这本事!可不用颜料,怎么能让画变好看呢?”

柳城叹了口气,语气笃定:“我得进到画里去改才行。”

这话一出口,郭萱“啪”地一拍手掌,笑出声来:“柳城,你这话是哄三岁小孩呢?人怎么能钻进画里去?别是想耍赖吧!”

柳城也不生气,只看着郭萱说:“你不信?那咱们就赌一把。”郭萱本就不服他,立刻接话:“赌就赌!我押五千钱,要是你真能进去改画,这钱就归你;要是不能,你就得输给我五千!”冉从长见两人赌上了,也乐得起哄:“我来当见证,要是柳秀才真成了,我再添一份贺礼!”

众人都围着看,想看看柳城怎么收场。只见柳城走到画前,深吸一口气,忽然纵身一跃,朝着墙上的《竹林会》扑过去——奇怪的是,他的身子碰到画的瞬间,竟像水滴进水里似的,一下子消失了!

在座的人都惊呆了,冉从长赶紧上前摸那幅画,画纸还是平平的,摸不到任何东西,也看不出一点痕迹,就像柳城从没出现过一样。郭萱也傻了眼,嘴里喃喃自语:“这……这怎么可能?”

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个声音传来:“郭萱,你现在信了吗?”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画里飘出来的,仔细一听,正是柳城的声音。众人抬头看画,画里的人物还是老样子,可那声音确实是从画的方向传来的,不由得更惊奇了。

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啪”的一声,柳城突然从画上面掉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手里还指着画中的阮籍像说:“时间不够,我只来得及改了这一个。”

众人赶紧凑过去看画——果然,画里其他六个人还是老样子,唯独阮籍像是变了活的一样:原本只是微微抿着的嘴,现在像是正要开口长啸,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洒脱不羁的劲儿,连衣袍的褶皱都像是带着风,一下子就把“竹林七贤”的意趣显出来了。

画师宁采站在画前,盯着阮籍像看了半天,脸色从惊讶变成敬佩,最后叹了口气:“我画了这么多年画,只想着把形画准,却忘了画的魂。柳秀才这一手,真是让我开了眼,我再也不敢说自己懂画了。”

郭萱也红了脸,赶紧从怀里掏出五千钱递给柳城,笑着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柳兄这本事,我服了!”冉从长更是高兴,立刻让人备酒,庆祝柳城露了这手奇技。

后来,有人问柳城是怎么钻进画里的,他只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诀窍,就是把自己的心思融进画里,跟画里的人和景共情,久而久之,就能跟画‘相通’了。”可不管别人怎么问,他都没再演示过第二次。

再后来,那幅《竹林会》成了冉从长的宝贝,每次有客人来,他都会拿出来展示,每次都会说起柳城钻进画里改画的事。听的人都觉得神奇,可慢慢也明白了:柳城的奇,从来不是“能钻进画里”的本事,是他对“意趣”的理解——画画不只是画形,更是画魂;做人做事也一样,不只是做表面,更要用心,要懂其中的真意。

就像那幅《竹林会》,加了阮籍的“啸”,就有了魂;人要是懂了“用心”,做事就有了劲。这世上最难得的,从来不是花哨的技巧,是能看透本质、用心去做的通透——不管是画画,还是做人,有了这份通透,就能把寻常事做得不寻常,把普通的日子过得有滋味。

8、苏州义师

贞元年间的苏州城,街头常能见到个疯疯癫癫的和尚,没人知道他的法号,百姓们看他总爱帮些细碎的忙——帮老人提水、帮小贩捡摊子,就顺口叫他“义师”。义师穿件洗得发白的僧袍,头发乱得像枯草,说话颠三倒四,有时蹲在路边看蚂蚁能看半天,有时又突然抓起人家的工具乱比划,旁人觉得他疯,却没人真的讨厌他,因为总有人记得,他曾在不经意间帮了大忙。

城南有个姓张的百姓,攒了半辈子钱,盖了十几间铺面,打算租出去讨生活。铺子刚盖好,还没来得及挂牌,义师就晃了过来,不知从哪儿捡了把木匠用的斧头,抡起来就砸铺面的屋檐,木片“哗啦啦”往下掉。张百姓急坏了,赶紧上前拦着:“大师傅,您别砸啊!我一家老小的生计全靠这铺子呢!”

义师停下手,歪着头看他,眼神里没了平时的疯劲,反而透着股清明:“你很爱惜这房子?”张百姓连连点头:“当然爱惜!这是我攒了十年的钱盖的啊!”义师盯着屋檐看了片刻,把斧头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嘴里还念叨着:“惜就惜吧,惜了能留。”张百姓摸不着头脑,看着被砸坏的几间屋檐,又气又无奈,可他知道义师平时有点“神异”,也没敢多追究,只让人赶紧把砸坏的地方修补好。

可没过几天,夜里突然起了大火。城南的房子多是木结构,火借风势,烧得飞快,张百姓的铺面也没能幸免。他趴在地上哭,以为十几年的心血全没了,可等火灭了天亮后一看,却惊得说不出话——其他没被义师砸过的铺面,全烧得只剩断壁残垣,唯独当初被义师砸坏屋檐的那几间,因为屋檐提前被拆修过,木料干燥度低,又恰好挡住了火星蔓延的路径,竟基本完好,只是熏黑了些!

张百姓这才明白,义师当初砸屋檐不是发疯,是在帮他保房子!他赶紧去找义师道谢,可义师早就没了踪影,有人说看见他去了城外的废寺。

那废寺荒废了多年,殿里的佛像缺了胳膊少了腿,幡旗也破得不成样子。义师就住在殿里,不管冬天夏天,都在殿中间堆堆火,把那些朽坏的幡木、残破的佛像碎片往火里扔,嘴里还念叨着“旧的去,新的来”。他还喜欢生吃活鲤鱼,不用开水烫,也不用刮鳞,就那么直接咬着吃,旁人看了觉得恶心,他却吃得津津有味。

义师的脸常年脏兮兮的,满是泥垢,可没人见过他洗脸——有一回,几个小孩调皮,把水泼到他脸上,结果当天下午就下起了大雨,连着下了三天。后来百姓们才知道,义师一洗脸就会下雨,大家干脆把他当成了“雨候”,要是天旱了,就盼着他能洗回脸。

过了几年,义师突然觉得身子不舒服,他找百姓要了几斛灰汁,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就在废寺的佛像前坐下,开始念佛,再也不吃不喝。百姓们知道了,每天都来废寺看他,只见他盘腿坐着,脸色慢慢变得平静,却一直没倒下去。

就这么坐了七天,义师忽然停止了念佛,眼睛轻轻闭上,再也没睁开。当时正是盛夏,天气炎热,可义师的尸体却一点没变样,身体也没僵硬,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百姓们都很敬重他,凑钱把他葬在废寺后面,还在坟前立了块碑,上面写着“苏州义士之墓”。

后来,苏州城里要是有人遇到难事,就会去废寺给义师烧炷香,念叨几句,好像这样心里就能踏实些。有人说义师是菩萨转世,来凡间帮百姓的;也有人说他是修行的高人,故意装疯,好自在地做事。

其实,义师的“神”,从来不是能预知火灾、能引来雨水,是他心里装着百姓,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帮忙——砸屋檐是护人财产,烧朽木是清理废寺,甚至连“洗脸下雨”,都在无意间帮了天旱的百姓。他疯疯癫癫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最真诚的善心。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真正的善良,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宣扬,是像义师这样,在别人不理解、甚至误解的时候,依然默默做着对的事;真正的“神异”,也从来不是呼风唤雨的本事,是把百姓的难处放在心里,用最朴素的方式去守护。就像义师,他没留下名字,没留下传奇,却用一件件小事,在百姓心里留下了最温暖的记忆——这才是最珍贵的“义”。

9、吴堪

常州义兴县有条荆溪,水清亮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岸边的芦苇一到春天就绿得晃眼。县里的小吏吴堪,家就挨在溪边,独门独院,院里就他一个人——父母走得早,没兄弟姊妹,三十来岁还是个鳏夫,日子过得清淡,却从不怠慢自己,更不怠慢这条养着全县人的荆溪。

每天早上,吴堪去县衙当差前,都会绕到家门口的溪边,捡捡飘来的枯草、树枝,再用几块石头和编好的草帘挡在岸边,防止家里的脏水或是路上的泥渣流进溪里。傍晚从县衙回来,他也不急着进门,总蹲在溪边看会儿水——看小鱼在水里游,看晚霞落在水面上,像撒了把碎金子,嘴角会悄悄翘起来。街坊都说:“吴吏员对这溪水,比对自己还上心哩!”

就这么过了五六年,有天傍晚,吴堪又在溪边转悠,忽然看见水浅处躺着个白螺,比寻常的螺大一圈,壳子白得像凝了脂,阳光一照,还泛着淡淡的光。他觉得稀罕,小心翼翼地捡起来,用溪水冲干净,揣在怀里回了家。找了个旧陶罐,盛上刚从溪边打来的清水,把白螺放了进去,摆在窗台上,每天都记得换水,像照顾个小娃娃似的。

从那以后,怪事就来了。以前吴堪回家,锅里总是冷的,得自己生火做饭;可现在,他一推开门,就能闻见饭菜香——有时候是糙米饭配炒青菜,有时候是野菜豆腐汤,偶尔还有个蒸鸡蛋,热腾腾地摆在桌上,像是刚做好没多久。他以为是隔壁的王阿婆帮忙,王阿婆寡居多年,平时总帮衬他,比如缝补衣裳、提醒他收衣服。

这天晚上,吴堪吃完桌上的饭菜,特意提着一篮刚买的糕点去谢王阿婆。“阿婆,谢谢您这些天帮我做饭,您看您年纪大了,还麻烦您,真是过意不去。”

王阿婆愣了,笑着摆手:“堪啊,你这话就见外了!我哪有空帮你做饭?我还以为你最近娶了媳妇,家里有佳丽帮你操持呢,你倒来谢我!”

吴堪更懵了:“阿婆,您别开玩笑了,我哪有媳妇?”

“没媳妇?”王阿婆凑过来,压低声音,“我这几天总看见,你一去县衙,就有个姑娘从你家出来,约莫十七八岁,长得可俊了,穿的衣裳也好看,进了厨房就忙活,做好饭就回你屋里,等你快回来了才不见。我还以为是你偷偷娶的媳妇,怕人知道呢!”

吴堪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窗台上的白螺——难道是它?他跟王阿婆商量:“阿婆,明天我假装去县衙,其实躲在您家,从您家的缝隙里看看,到底是谁在帮我,行吗?”王阿婆点头:“行啊,我也好奇呢!”

第二天一早,吴堪像往常一样挎着包出门,走到王阿婆家门口,悄悄绕到后院,王阿婆早就把后窗的缝隙擦干净了,刚好能看见他家厨房。吴堪屏住呼吸,盯着自家的门。没过多久,他家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姑娘走了出来——穿着淡绿色的衣裙,头发用一根白玉簪绾着,皮肤白得像雪,眼睛亮得像荆溪的水,手里还拿着块布,擦了擦灶台,就开始生火做饭。

吴堪看得呆了,心里又惊又喜。等姑娘把饭菜端上桌,转身要回屋时,他赶紧从王阿婆家跑出来,快步冲进自家门,一把拉住姑娘的袖子:“姑娘,你是谁?为什么帮我做饭?”

姑娘吓了一跳,见是吴堪,脸上泛起红晕,轻轻挣开他的手,低头说:“我是你捡回来的白螺啊。你常年爱护荆溪,又善待我,把我养在清水里,我感念你的恩情,就化作人形来帮你操持家务。”

吴堪这才明白,自己捡的不是普通的螺,是荆溪里的螺仙子。他又惊又喜,连忙作揖:“多谢仙子相助,只是我家境贫寒,怕委屈了仙子。”

姑娘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我看你为人恭顺善良,不嫌弃你贫寒。要是你不嫌弃我,我愿意留下来,跟你做夫妻,一起过日子。”

吴堪哪里会嫌弃?当天就请了王阿婆和几个相熟的街坊,简单办了婚事。婚后,姑娘不仅操持家务,还很懂道理,吴堪在县衙遇到难办的事,回家跟她说,她总能帮着出主意;街坊有难处,她也会悄悄帮衬,比如给生病的孩子送草药,给孤寡老人缝棉衣。大家都夸吴堪好福气,娶了个好媳妇。

可这事没多久就传到了县令耳朵里。县令是个贪财又好色的人,听说吴堪娶了个绝色佳人,心里就痒痒的,想把姑娘抢过来。他琢磨着,吴堪只是个小吏,好欺负,就找了个由头,把吴堪叫到县衙。

“吴堪,听说你媳妇很能干?”县令坐在堂上,眯着眼看他,“现在县里有个差事,需要‘虾蟆毛’,你让你媳妇帮着找,三天之内交上来,要是找不到,就治你的罪!”

吴堪心里一沉——虾蟆哪有毛?这分明是故意刁难!他回家跟媳妇一说,媳妇却不慌,笑着说:“夫君别急,这虾蟆毛不难找。你今晚三更天,去荆溪的西边,那里有块青石板,石板下有只老虾蟆,你跟它要毛,它就会给你。”

吴堪半信半疑,到了三更天,提着灯笼去了荆溪西边,果然看见块青石板。他轻轻搬开石板,下面正有只比拳头还大的老虾蟆,正趴在那里睡觉。吴堪赶紧作揖:“虾蟆仙,县令要虾蟆毛,求您赐我一些。”

老虾蟆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抖了抖身子,几根细细的白毛落在地上。吴堪赶紧捡起来,包好带回家,交给媳妇。第二天,他把虾蟆毛送到县衙,县令一看,愣住了——没想到真能找到!可他不死心,又想了个坏主意。

“吴堪,这次你做得好!”县令假惺惺地夸他,“不过还有个差事,需要‘鬼臂’,还是三天之内,找不到,照样治罪!”

吴堪又急了,回家跟媳妇说。媳妇还是笑着:“夫君别怕,这鬼臂也能拿到。你明天去集市上买个精致的木盒子,再去城隍庙门口等着,傍晚时分,会有个黑影经过,那是鬼差,你把盒子给他,说县令要鬼臂,他就会把鬼臂放在盒子里。记住,拿到盒子后,千万别打开,直接交给县令。”

第二天,吴堪按媳妇说的做了。傍晚时分,城隍庙门口果然有个黑影飘过来,他赶紧递上盒子,说明来意。黑影接过盒子,晃了晃,又递给吴堪,转身就消失了。吴堪抱着盒子,一路不敢看,直接送到县衙。

县令见他又拿来了,心里又惊又气,一把抓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只黑乎乎的手臂,还在动!县令吓得大叫一声,手一抖,盒子掉在地上,那只鬼臂一下子缠在他的胳膊上,甩都甩不掉。县令又疼又怕,在堂上打滚,最后还是请了道士来,才把鬼臂去掉,可他的胳膊也废了。

县令又气又恨,觉得吴堪的媳妇是妖怪,发誓要报仇。他偷偷派人去吴堪家,放了一把火——那天风大,火很快就烧了起来,浓烟滚滚,街坊们都来救火,可火势太大,等火灭了,吴堪家已经成了一片灰烬,吴堪和他媳妇也不见了踪影。

街坊们都很伤心,以为他们被烧死了。可没过多久,有人在荆溪里看见一对白螺,比寻常的螺大,总是依偎在一起,在水里游来游去,像是吴堪和他媳妇。后来,县里为了避开火灾的地方,把县城往西迁了几步,就是现在的义兴县城。

再后来,荆溪岸边多了个规矩——没人再往溪里扔垃圾,没人再破坏岸边的草木,大家都说:“这是吴堪和螺仙子护着的溪,咱们得好好爱护,别让他们伤心。”

其实,吴堪的故事,从来不是讲“螺女报恩”的奇闻,是讲“善有善报”的道理。吴堪只是个平凡的小吏,没什么大本事,可他对溪水心存敬畏,对生灵心怀善意,这份平凡的善举,却换来了最珍贵的守护。而县令贪婪霸道,总想欺负好人,最后落得个自食恶果的下场。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运,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灾祸。一份对自然的敬畏,一颗对他人的善意,看似微不足道,却能像荆溪的水一样,滋养出最温暖的缘分;而贪婪和恶意,就像那场大火,最终只会烧毁自己。吴堪和螺仙子虽然消失了,可他们留下的善意,却像荆溪的水一样,一直流淌在义兴县的土地上,提醒着人们:善待他人,善待自然,就是善待自己。

暴风中文推荐阅读:我是土匪,屋里全是公主女帝咋了人在诸天漂重生异界:命运的新起点僵约:他就是个该溜子!从斗罗娶冰雪女帝开始寒门国舅长生:时间长河在左,我在右剑着史诗仙尊重生:开局自废修为玄幻:神尊重生后疯批嫡女杀疯了,全家人跪着求原谅道侣,请再努力一点!系统无敌?我只想躺赢!我有999999999亿个词条我和妖精那些事儿镇世龙尊博物馆系统,万界资源任我取用斗罗之我的武魂让他们疯狂落魄神族老祖,率家族重返神界废物童养婿之逆袭归来武界修仙,我无敌于世妖猪传假的金丝雀的新书凌玉的核后传奇:系统与红颜肉身成圣,我是极道之王轮回之无敌主角系统穿成冤种后娘,我被三个反派崽崽娇宠了玄幻:悟性逆天,女帝跪求我拜师我有一个棺材铺少爷我很强逆天!开局签到第一天就无敌啦!混沌仙棺梁寒郡的日记ME兔我有系统,你们谁能打得过无敌摆烂仙修仙家族:灵石加成系统倾覆之塔人在西游开网吧,黑神话震惊众神丹道天赋为零?可我有气运加持啊狩猎仙魔九兽珠之我与神女的奇葩相遇使徒化从海贼开始奥特曼异界游霸体帝尊重生异世:他靠美貌成王称霸重生后我成了修仙界第一人气天骄恶魔公寓杀戮系统,绝世杀神神魄契约
暴风中文搜藏榜:重生之我为妖皇之子超级龙脉至尊九天神帝龙族:隐形守护者开局五辅加身我抱紧了媳妇的大腿废后难宠我杀死了自己刷新异界自断魔法之路的我只能依靠系统了请不到神的我只好自己成神荒古不灭诀莱蒙的神石领主咆哮听说陆先生暗恋我西游:从封神开始御斧开天从零开始造物主从山寨npc到大BOSS重生大燕,女帝悔哭了穿越后,我靠种田系统暴富了什么是快乐足球啊洛阳之子忠犬逆袭:鬼眼化妆师世界之下马小姐,本王咬定你了众神世界重建scp拯救世界氪金女仙修仙:我无限强化自身底蕴万古第一废材太古凌霄诀取酒苏尘陆岑音是什么小说我在剑的世界里屠神人道大圣陆叶全文完整版你惹通天干嘛,他徒弟多护犊子啊千面万象,心至何方喜欢养子,觉醒凤凰血脉后悔什么明九方霸道魔主的小娇夫共鸣塔血蹄盘龙异世故友趁女帝青涩,收养她做老婆玄幻:我就是三千道祖闪婚契约,国民影后捡回家史上最牛小强天衍邪神重生年代小福妻火辣辣反派:普天机缘,尽加吾身
暴风中文最新小说:天王刀诀团宠小师妹竟是混沌灵根救命!我的系统让我拼夕夕修仙骨王萝莉:开局万族俯首称女皇!战灵人人手一个老爷爷,我爷是你爷的爷五彩珠缘之青云风云大师今天又升级了我在玄幻世界导演名场面报告帝尊:世子有喜了三千一念我本是天道亲闺女剑仙归来:开局手撕渣男刃鳞江湖亡灵法师?不,是亡灵谐星!玄幻:我的系统选项爱整活太平广记白话故事超神之自研战锤40K科技我回京城积功德,以待飞升长生修仙,从补全功法开始她们不放过我啊!吞天证魔道穿越现代之大儒求生记玄幻世界之全系灵根团宠传奇第六神族零之幻宠物宝贝图鉴酒酿小仙一朵破烂奇葩开在修仙界太上武神诀炼天古鼎桀桀桀,照着族谱杀,一个都别活萌娃姐弟的无敌洪荒日常魔尊的荆棘与神明甘泉我靠无敌系统娶遍诸天圣女药途踏仙记枪破苍穹之无上境界素女修仙录靠直播修仙小笨女修仙记唐僧婚邀震三界,神佛齐聚女儿国合欢仙途:她们说我是极品炉鼎医仙逆世心境!我靠双修加点,仙子直呼顶不住狙击枪开始:核武助女帝称霸万界领主:我的女仆军团天元道主开局负债一个亿,系统是搞套路贷大师兄,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