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的黑暗。
查攀安感觉自己在下坠,仿佛跌入了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耳边回荡着三个女人交织在一起的诅咒声:
查攀安,你这种玩弄感情的渣男,不配拥有快乐和完整的人生!
我们会让你尝遍被欺骗、被抛弃、被践踏的滋味!
在轮回中继续受苦吧,直到我们三个从心底原谅你……
晓薇、蓝月、莫胜男——这三个被他伤害过的美女一遍一遍地默念着轮回咒,低沉的梵音声声入耳,在查攀安的灵魂深处刻下无法磨灭的印记。他想尖叫,想求饶,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一次一次被虚无吞噬。
突然,一阵刺目的光亮袭来。查攀安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挤压,然后是刺骨的寒冷。他本能地张开嘴,却发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生了!是个男孩!一个疲惫的女声响起。
查攀安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得模糊不清,身体也缩小成了婴儿大小。他试图说话,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更可怕的是,他的脑海中开始涌入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这是一个刚从产道里钻出来的男婴,脐带缠颈,脸色青紫,几乎窒息……而他的母亲,是长安城平康坊的一位名叫如意的歌妓。
这孩子……是太子的骨肉!就叫称心吧。母亲如意虚弱地抚摸着婴儿的脸,称心!就算你和娘称心如意,也不可能被太子承认我们娘俩是他的家人……
查攀安如遭雷击。太子?哪个太子?他拼命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线索,直到听到窗外有人高喊武德五年——唐高祖李渊的年号!而当今太子,正是后来玄武门之变中被秦王李世民杀死的太子李建成!
不……这不可能……查攀安在内心呐喊,却无法改变现实。他,一个21世纪的渣男,竟然又一次穿越到了唐朝,成为了李建成的私生子!
岁月如流水般逝去。查攀安——现在应该叫他称心——在平康坊的脂粉堆中一天天长大。五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生父。李建成微服私访平康坊,名义上是听曲,实则是来看看这个不被承认的儿子。
倒是有几分像本太子。李建成捏着称心的下巴左右端详,眼中却没有一丝温情,好好养着,别让他出去乱说。
那一刻,查攀安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在现代社会,他习惯了用甜言蜜语欺骗女性感情,玩腻了就随手抛弃。如今角色对调,他成了被亲生父亲嫌弃的私生子,这种滋味比想象中苦涩百倍。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改变唐朝历史的玄武门之变爆发。那天夜里,称心和母亲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快走!太子出事了!一个蒙面人闯进来低声道,秦王的人马上会来清理太子余党,你们必须立刻离开长安!
母亲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收拾细软。称心——查攀安的灵魂在五岁孩童体内颤抖。他知道这段历史,李建成和弟弟李元吉被李世民所杀,他们的子嗣也难逃厄运。
娘,我们去哪?称心颤抖着问,内心却有个声音在尖叫:快逃!否则会死!
去洛阳……娘有个姐妹在那里……母亲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
不好!官兵来了!蒙面人推开后窗,你们先走,我断后!
母亲抱起称心跳出窗外,却在落地时被一支流箭射中后背。她闷哼一声,强撑着将称心推向暗巷:心儿……跑……别回头……
称心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奔跑,身后传来母亲的惨叫和士兵的呵斥声。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他躲进一处臭气熏天的垃圾堆,听着追兵从旁边跑过,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这就是报应吗?查攀安在称心的身体里绝望地想。在现代,他曾对很多美女说过同样的话:你先走,我收拾残局。然后转身就拉黑了她们所有的联系方式。如今命运让他亲身体验被抛弃的恐惧与痛苦。
三天后,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称心被太常卿杨师道的家仆发现。当时他正试图从杨府后厨偷一个馒头。
小贼!好大的胆子!家仆揪着称心的耳朵将他拖到管家面前。
大人饶命……我……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称心跪在地上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管家打量着这个面容清秀却脏兮兮的男孩:你是哪家的孩子?父母呢?
称心不敢说出真实身份,只能编造谎言:我……我是城南张家的,父母都病死了……
管家显然不信,但看他模样周正,便道:正好我们府上缺个乐童,你会什么乐器?
查攀安在现代时为了泡妞学过吉他,但唐朝哪有吉他?他急中生智:我会唱歌……还会……还会跳舞……
杨师道听说捡了个会歌舞的孤儿,亲自来看。见称心眉清目秀,身段柔软,便收他做了乐童。
从今往后,你就是杨府的人了。杨师道用扇子抬起称心的下巴,好好学艺,别让我失望。
称心跪地谢恩,内心却五味杂陈。在现代,他常常用我会对你负责这种话欺骗女孩,实际上从未兑现过承诺。如今他成了任人摆布的乐童,连自己的尊严也被剥夺,这才明白被欺骗是什么滋味。
在杨府的五年里,称心刻苦学习歌舞乐器。查攀安的现代记忆给了他远超同龄人的理解力和学习能力,很快成为杨府乐班中的佼佼者。十五岁那年,他在杨师道寿宴上的一支胡旋舞,惊艳了在场所有宾客。
这小乐童舞姿不凡啊。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称心。
称心偷眼看去,心头一震——那是太子李承乾!李世民的嫡长子!按照历史,李承乾后来因谋反被废,而他身边的乐童……
回太子殿下,此子名唤称心,确实有几分天赋。杨师道谄媚地回答。
李承乾招手让称心近前:抬起头来。
称心战战兢兢地抬头,与李承乾四目相对。太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面容俊朗,却因腿疾而略显阴郁。查攀安的记忆告诉他,这位太子性格乖张,后来正是因为谋反被废,死在流亡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