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晟远集团。
祁煜的目光长久地胶着在手机屏幕上那张由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上。
两天前的震怒已在他脸上寻不到一丝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阴鸷，沉静却令人不寒而栗。
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实木桌面，发出规律而压抑的轻响。
“去查这个号码。”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将抄着号码的便签推向桌边的李闻，“祖宗十八代都给我翻出来。”
李闻迅速接过，没有丝毫迟疑：“明白，煜总。”
他转身欲走之际，祁煜的声音再次响起:“等等。”
李闻停在门口。
“查清楚，她是不是去了拉斯维加斯看大满贯赛。”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一角那支霍媔送的万宝龙钢笔上，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金属笔帽。
李闻立刻会意：“是，我马上联系主办方核实票务系统。”
门被轻轻带上，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祁煜一人。
他拿起那支笔，在指间灵巧地转动，微蹙的眉头竟奇异地舒展了些许，阴沉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自言自语道：“想看球赛……直说不就好了？跑什么？”
他几乎笃定她只是去看球了，昨日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戾气，此刻如同被强行按下的潮水，虽未退去，却暂时蛰伏在更深的地方。
半小时后，李闻步履沉稳地再次走进来，递上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煜总，核实了。霍小姐确实在拉斯维加斯。昨天的入场记录清晰显示她在VIp区域观看了半决赛，现场的镜头也拍到了她。”
祁煜抬眸，那抹笃定的锐光更深，手中转笔的动作未停。他向后靠进宽大的皮椅，长腿交叠，声音听不出情绪：“周霁人呢？回来了？”
“是”，李闻回答得干净利落，“周霁陪同霍小姐抵达东京国际机场后，随即购买了最快一班返程航班。我的人确认他当天就抵达了江城，并离开了机场。”
“嗯。”祁煜淡淡应了一声，挥手示意李闻离开。
办公室重归寂静。
他拿起手机，点开与陆知遥的对话框，指尖敲下一行字：
[幻海的生物实验室，查到什么问题没有？]
陆知遥正在和两个朋友聊这事，快速回复：[我办事，你放心。环保和药监的朋友正在跟我喝茶’，封还是停就等你一声令下。]
祁煜嘴角牵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辛苦了。让你的人‘用心’点，既别让周霁太轻松，也别把路彻底堵死。]
他停顿片刻，眼中算计的光芒闪烁，补充道：[我等着他，亲自来求我。]
屏幕那头的陆知遥看着信息，无奈地摇头，打字劝道：[行。阿煜，出口恶气得了，毕竟认识十几年，就算没交情也在一个大圈子里，为了个女人没必要。]
祁煜冷哼一声，指尖用力敲击屏幕：[他敢动我的人，就该知道后果。没让银行掐断他家的贷款，已经是我善良大度了！]
陆知遥盯着这行字，无声地叹了口气，脑海里只闪过四个字：红颜祸水。
季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季澜霆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钢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头也没抬，声音平稳无波地问站在办公桌前的助理关响：“霍媔离开江投银行，几天了？”
“整整四天，季总。”关响精确地回答。
季澜霆批阅文件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总裁办特助的招聘启事，她还没看到？”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目前收到的简历已有十几份，其中并没有霍小姐的。”关响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老板的神色，补充了关键信息，“而且，霍小姐本人……已经不在国内。我查过她行程，她经东京转机，目的地是拉斯维加斯。周霁同行至东京，但随后就独自返回了国内。”
“出国了？”季澜霆手中的笔终于顿住，他抬起眼，锐利的目光投向关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是的，季总。”
季澜霆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点着光洁的桌面。他沉默了几秒，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拉斯维加斯正在举行的盛事。他无需查看，那个赛事日程早已了然于胸。一丝极淡的了然掠过他深沉的眼眸。
“把招聘窗口期延长。”他重新拿起笔，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静，“盯紧官网后台数据，一旦发现她的Ip浏览过招聘页面，立刻通知我。”
“明白。”关响立刻应下。
季澜霆的目光却并未移开文件，不经意地抛出一个问题：“她和祁煜，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他问过不止一次，却总想知道它的变化。
关响斟酌着措辞，谨慎回答：“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霍小姐确实是祁公子的初恋，两人纠缠已有六年。祁公子对霍小姐算是用情颇深，态度非常明确。但霍小姐那边……似乎对嫁入祁家这样的顶级豪门，并无意愿，甚至……有些抗拒。”
季澜霆深沉的眼眸微微抬起，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自嘲弧度，声音低沉得如同自语：“她与祁煜……是不是很像当年的我和林纾？”
那个藏在心底的名字被提起，办公室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关响心头一紧，这个问题太过私人且棘手。他只能硬着头皮，再次陈述调查结果：“季总，我反复试探过林君亦，他非常笃定地表示，与霍晚绾女士只育有林纾一个女儿。” 他话里的暗示很明显：霍媔和林纾，在法律和霍家公开的层面上，毫无关联。
季澜霆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冷，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他当然听懂了关响的言外之意，但这无法动摇他心中那近乎偏执的认定。
“他不知道，不代表霍女士没有再次生育。”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压迫感，每个字都敲在关响心上，“这世上……不可能凭空出现两个容貌高度相似、血型一致、甚至……连锁骨下方心口上那个胎记的位置都分毫不差的人。” 那是只有最亲密的人才知道的秘密印记。
关响面色更为难，额角渗出细汗：“季总，霍家那边……现在油盐不进，无论怎么旁敲侧击，他们都三缄其口，只一心想着尽快推动林纾小姐‘失踪遇难’的法定程序，好……”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为了那笔巨额遗产。
“一个亿……”季澜霆薄唇轻启，吐出这个冰冷的数字，眸中的狠厉如同风暴般骤然凝聚，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刃刺穿空气，办公室的温度骤降。“就为了这点钱，他们连脸都不要了？” 他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关响，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杀伐决断：
“告诉霍家那帮人，再敢插手林纾的事，伸哪只手，我就剁哪只手。让他们掂量清楚，是想安稳分她那一个亿，还是……” 他微微俯身，一字一顿，带着毁灭性的威胁，“想让我帮他们‘回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白、手、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