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成都州车骑将军府(曹操杀伏皇后一家后,又因刘备势力大增,为安其心,以汉献帝名义授予刘备车骑将军以安其心。)内只有几盏烛灯摇曳。刘备已睡下,忽闻侍从来到门外禀报:主公,诸葛军师有紧急事情求见。
刘备闻言,披衣而出,皱眉道:快请军师到书房。
片刻后,诸葛亮匆匆入内,衣袍上还沾着夜露。刘备见状,心知必有要事,挥手屏退左右。
孔明,何事如此紧急?刘备亲自为诸葛亮斟了一杯热茶。
诸葛亮接过茶盏却不饮,深深一揖,沉声道:主公,臣兄长诸葛瑾入川,奉孙权之命,欲借道江夏。
刘备眉头一皱:孙权又想耍什么花样?
诸葛亮神色凝重:其意在荆州无疑。
刘备闻言,手中茶盏一顿:孙权竟如此明目张胆背盟?
诸葛亮叹道:孙权以臣兄一家性命相挟,若臣不劝主公借道,便要灭其满门。
的一声,刘备将茶盏重重放在案上,茶水溅出:孙权竟如此卑鄙!岂能因一己之私,以臣子家眷相胁?此等行径,岂不寒了麾下众人之心!
诸葛亮见刘备如此愤怒,心中感动,却仍道:主公息怒。臣虽忧心兄长一家性命,但更恐借道江夏,荆州门户洞开,东吴大军长驱直入……
刘备起身踱步,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忽然,他停在诸葛亮面前:孔明,此事既威胁军师兄长一家性命,就暂时借道于他吧。总不能因借道事害了你兄长全家。
诸葛亮闻言,眼眶一热,跪伏于地:臣谢主公体恤!但怎可因臣家事而废国家大计?孙权此举,分明是假道伐虢之计。借道为名,夺地为实啊!
刘备扶起诸葛亮,叹道:只是令兄一家……
主公勿忧,诸葛亮眼中精光一闪,臣已有对策,既能不失江夏,又能保助兄长家小。只需如此如此……
刘备听罢计策,抚掌大笑:妙哉!就依孔明之计。
二人又密议至三更方散。临别时,刘备握住诸葛亮的手:明日府堂之上,你我需演一场好戏。
诸葛亮会意一笑:臣明白。
翌日清晨,诸葛瑾早早起床,眼下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兄长,昨夜未曾休息好?诸葛亮关切问道。
诸葛亮瑾强一笑:哎!希望今天能说服车骑将军吧!
诸葛亮整了整衣冠:兄长且先宽心,亮必全力以赴,时辰不早,我们入府吧。
大殿上,刘备端坐主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诸葛瑾随诸葛亮入殿,恭敬行礼:外臣诸葛瑾,拜见车骑将军。
刘备面色阴沉,冷冷道:子瑜远来辛苦。不知吴侯有何指教?
诸葛瑾取出孙权书信,由侍从呈上:吴侯欲借道江夏,攻曹操义阳、安阳二郡,特遣瑾前来相求。
刘备展信阅读,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他拍案而起,怒喝道:孙权既以妹嫁于我儿,前年却乘我儿不在城中,竟欲将我儿媳与孙儿骗去江东!此等行径,情理难容!我正要大起川兵,杀下江南,报此大恨,他竟还有脸来借江夏之道?
殿中众臣闻言,无不哗然。当年少夫人孙尚香受蒙骗,险些携刘备长孙刘承返吴之事,一直是刘备心头之痛。
诸葛瑾面如土色,跪伏在地不敢抬头。诸葛亮见状,突然出列,跪在兄长身旁,泪流满面:主公息怒!吴侯执下臣兄长老小,倘若不借,臣兄全家将遭屠戮。兄死,臣岂能独生?望主公看臣薄面,暂借江夏之道,全臣兄弟之情!
刘备面沉如水:军师请起。非是孤不念旧情,只是孙权欺人太甚!
诸葛亮以头叩地,声泪俱下:臣知罪该万死!臣自幼丧亲,兄弟三长从小相依为命,今日若因臣之故致全家遇害,臣……臣……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殿中一片寂静,只听得诸葛亮悲泣之声。众臣面面相觑,无人敢言。
良久,刘备长叹一声,面色稍霁:罢了罢了。孔明随我多年,劳苦功高。今日之事……他似极不情愿地道,既如此,看军师面,借道于他。
诸葛亮连连叩首:臣谢主隆恩!
堂下黄权却出列道:“主公不可,江夏乃荆州东侧门户,岂可假道于人?”
刘备叹声:军师苦苦相求……
黄权毫不后退:“军师乃我益州重臣,岂能因私废公?”
诸葛瑾大惊,跪拜道:“车骑将军,我主承诺,吴军过境时,不得扰民,不得停留,速过速离,还请垂怜。”
黄权正待说话,却见张松悄悄拉住他,他疑惑望去,却见刘封、庞统、法正等人虽面有怒意,却向其微微点头,遂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刘备见再无人反对,遂挥手:起来吧。又对诸葛瑾冷声道,子瑜回去告诉孙权,此次全看在孔明面上。若敢有异动,休怪我不讲情面!
诸葛瑾汗如雨下,唯唯诺诺。诸葛亮起身道:主公既蒙见允,请即修书与云长,令江夏让开水道。
刘备忽然想起什么,对诸葛瑾道:子瑜到荆州后,须用善言求吾弟关羽。吾弟性情刚烈,连孤都要让他三分。若言语不当,休怪他刀下无情!
诸葛瑾冷汗涔涔,连连称是。
……
刘备郑重地将亲笔书信交到诸葛瑾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子瑜,此信务必亲手交与吾弟。路上多加小心。
诸葛瑾双手接过密集,深深一揖:多谢车骑将军成全,瑾定不负所托。
走出将军府,已过午时。诸葛亮轻声道:兄长,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不如到寒舍小酌一杯?
诸葛瑾望着天空,摇了摇头:孔明,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为兄需即刻启程返回,你我……暂且别过吧。
诸葛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很快点头道:也好,兄长且先去,你我他日再聚。
两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四周侍卫远远跟随。诸葛瑾突然停下脚步,面露愧色:只是……为了为兄家小,委屈你了。让你在将军府……
兄长!诸葛亮不悦地打断,声音虽轻却字字铿锵,这是什么话?你我兄弟自幼相依为命,当年若非兄长护我周全,孔明早已……
诸葛瑾也红了眼眶,抬手制止弟弟继续说下去:罢了,不提往事。随即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时候不早,为兄这就启程了。
我送兄长出城。
不必!诸葛瑾连忙摆手,你身为刘备重臣,送我恐惹人注目。他勉强笑了笑,就到这儿吧。
兄弟二人相对而立,最终诸葛瑾转身走向等候多时的马车。
兄长!诸葛亮突然唤道。
诸葛瑾回头,只见弟弟站在朔风中,挥手道:保重。
千言万语化作这两个字。诸葛瑾重重地点了点头,登上马车。车帘放下的一刻,他看见弟弟依然站在原地,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马车缓缓启动,扬起一路尘土。诸葛亮目送车驾远去,直到消失在街道尽头。他仰头望向灰蒙的天空,轻声道:
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