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九十四章:讲法微澜
晨曦微露,星玄门笼罩在薄雾与未散的星辉之中。嬴结束了一夜的静修,体内太初煞元如溪流般平稳运转,将昨夜试炼塔中刻意压制的些微滞涩感彻底抚平。他换上月白道袍,看了一眼院门外已被他悄然抹去痕迹的石墙,目光平静无波。
按照柳如星昨日的提点,他今日打算前往“讲法堂”。筑基师叔讲解星辰之道基础,对他而言,或许能提供一些不同的视角,有助于他更好地伪装和融入。
讲法堂位于主峰“玉衡峰”山脚,是一座可容纳千人的半露天广场,呈扇形阶梯状向下延伸,中央是一座白玉高台。当嬴抵达时,广场上已坐了数百名外门弟子,大多神情专注,甚至有人早早占据了前排位置。
他在靠后的边缘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目光扫过全场。看到了不少昨日通过考核的新面孔,也看到了王富那伙人坐在左侧靠前的位置,正低声谈笑,目光偶尔扫过人群,带着几分倨傲。柳如星则独自一人坐在右侧前方,身姿笔挺,神情清冷。
辰时正,一道星辉自玉衡峰顶垂落,精准地落在中央白玉高台之上。光芒散去,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修士显出身形。他气息渊沉,虽未刻意释放威压,但那属于筑基期的灵压自然弥漫开来,让广场上瞬间鸦雀无声。
“今日讲《周天星引》第三篇,‘星力凝纹与基础符文构架’。”中年修士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不带丝毫烟火气,“星力非仅蛮力,亦有其‘纹’,有其‘理’。凝星力为纹,构符文为基,乃施展诸般星辰术法之根本……”
他并指如笔,在空中虚划。点点星辉随之凝聚,勾勒出一道道简单却蕴含玄奥的银色纹路,这些纹路相互组合、嵌套,最终形成一个结构稳定、散发着微弱波动的基础防御符文——“固”字符。
“观其形,感其意,明其理。星力流转,需循纹路轨迹,不可错谬分毫,否则符文崩散,术法不成,反遭星力反噬……”中年修士一边讲解,一边演示着数个最基础的星辰符文,如代表“锐利”的“锋”字符,代表“轻盈”的“羽”字符等。
台下弟子大多凝神细听,有人露出恍然之色,有人则眉头紧锁,显然理解起来颇为吃力。星辰符文乃是星辰之道入门的关键一步,理解其构架原理,方能更好地施展和创造术法。
嬴坐在后排,看似也在认真听讲,实则心中波澜微起。这筑基修士所讲的星辰符文构架,在他以太初龙印的视角看去,显得……过于繁琐和刻板。那些纹路轨迹,很多地方在他感知中并非最优路径,甚至有些冗余。太初星辰诀更注重直指本源,引动的是星辰最核心的法则之力,化繁为简,凝聚道痕,而非构建这些细枝末节的符文。
这就如同一位建筑大师,去看工匠严格按照图纸垒砌砖块。大师一眼便能看出图纸是否合理,砖块垒砌是否牢固,甚至能瞬间想出更高效、更坚固的建筑方法。
“原来,星玄门的星辰之道,是从这些基础符文开始搭建的……”嬴心中明悟,“这条路稳扎稳打,适合大众修行,但上限似乎也被这些固定的‘范式’所限制。”
他并未因此轻视,反而更加仔细地观察、记忆这些基础符文的构架方式和其中蕴含的星力运转规律。这对他完善自身伪装,甚至在未来必要时,模拟出更“正宗”的星玄门术法,至关重要。
中年修士讲解完毕,便让台下弟子自行尝试勾勒最简单的“固”字符。一时间,广场上星辉点点,不少弟子手指笨拙地在空中划动,星力时断时续,勾勒出的纹路歪歪扭扭,难以成型,引得那筑基修士微微摇头。
嬴也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伪装出的、品质普通的星辰之力。他刻意模仿着那些新弟子的生涩,控制着星力的输出,勾勒出的“固”字符纹路略显僵硬,光芒黯淡,勉强成型,却也在空中维持了数息才溃散。表现中规中矩,既不过于突出,也不至于太差。
然而,就在他勾勒符文,心神与那星力纹路接触的瞬间,识海中的太初龙印,竟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并非主动激发,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排斥或者说……俯视?仿佛在说:此等简陋之物,何须费神?
嬴心中一动,立刻将这一丝悸动压下。太初龙印的位格太高,即便他极力隐藏,其本能反应依旧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影响。他必须更加小心。
讲法持续了一个时辰。中年修士又解答了几名弟子的疑问,便化作星辉离去。
众弟子纷纷起身,有的兴奋地与同伴讨论着收获,有的则垂头丧气,显然进展不顺。
嬴正准备起身离开,一个略带讥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哟,这不是昨天那个挺横的新人吗?怎么,跑来听讲了?听懂了多少啊?那‘固’字符画得跟鬼画符似的,可别晚上做噩梦。”
嬴转头,看到王富带着李青和张河走了过来,说话的正是手腕上还缠着布条的李青,他眼神怨毒地盯着嬴。王富则抱着双臂,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显然是想在讲法堂外找回场子。周围一些弟子见状,纷纷驻足,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柳如星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眉头微蹙,但并未立刻上前。
嬴面色平静,看着李青:“手下败将,也敢聒噪?”
李青脸色瞬间涨红,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动手,只是死死瞪着嬴。
王富上前一步,挡在李青身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嬴师弟,火气别那么大嘛。同门之间,切磋交流很正常。昨日是我这兄弟学艺不精。不过,宗门讲究的是长远发展,光会点拳脚可不行。听说师弟还没接任务?这贡献点要是跟不上,修炼资源短缺,日后差距可就越来越大了。”他话语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不劳王师兄费心。”嬴语气依旧平淡,“贡献点,我自会去赚。”
“赚?就凭你灵海境二重?”王富嗤笑一声,“丙区那些轻松任务,报酬塞牙缝都不够。稍微有点油水的,哪个不是要求灵海境中期以上,或者需要组队?师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怕是连队都找不到吧?不如这样,我们兄弟正好接了个采集‘雾隐花’的任务,还缺个打下手的,虽然危险了点,但分你一点贡献,总比没有强,如何?”
他看似“好意”,实则包藏祸心。“雾隐花”生长在宗门附近一片被称为“迷踪林”的区域,那里地势复杂,常有低阶妖兽出没,更麻烦的是容易迷失方向。让一个“灵海境二重”的新人去当“下手”,无异于推他去当探路的炮灰。
周围弟子闻言,大多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显然明白王富的算计。
柳如星终于忍不住,冷声道:“王富,迷踪林的任务岂是新人能参与的?你安的什么心?”
王富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柳师姐,我这不是看嬴师弟缺贡献点,想帮帮他嘛?总不能让他一直坐吃山空吧?再说了,有我们照应着,能出什么事?”
嬴看着王富那虚伪的嘴脸,忽然笑了。他本就打算尽快获取贡献点,对方既然把借口送上门来……
“哦?不知这‘打下手的’,能分到多少贡献点?”嬴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王富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伸出两根手指:“二十点!怎么样?够你兑换不少凝星丹了!”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一个普通的采集任务,总报酬恐怕也就一百多点贡献,分给一个“打下手”的二十点,看似大方,实则更是证明了其危险性——需要付出额外的“卖命钱”。
柳如星眉头皱得更紧,刚要开口劝阻,却听嬴说道:
“二十点?少了。既然是‘打下手’,承担风险,至少三十点。而且,我需要先预支十点,兑换些保命之物。”
王富愣了一下,没想到嬴不仅答应了,还敢讨价还价。他眯着眼睛打量了嬴片刻,似乎在判断他是真傻还是有所依仗。最终,贪婪和对自身实力的自信占了上风。一个灵海境二重的小子,在迷踪林里,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成交!”王富一拍手,“就三十点!预支十点也没问题!明日辰时,山门集合,过期不候!”他生怕嬴反悔,立刻敲定。
“可以。”嬴点了点头。
王富得意地看了柳如星一眼,带着李青、张河大笑着离去。
周围看热闹的弟子们也议论着散开,大多觉得嬴是被贡献点冲昏了头脑,自寻死路。
柳如星走到嬴面前,神色复杂:“你……为何要答应?迷踪林绝非善地,王富他们更没安好心。三十点贡献,不值得你冒此风险。”
嬴看着柳如星眼中那抹真实的担忧,心中微暖,语气缓和了些:“师姐放心,我自有分寸。总不能一直避着他们。”
柳如星见他神色平静,不似冲动行事,叹了口气:“既然你已决定,我也不好多说。迷踪林内雾气终年不散,能干扰神识,你需格外小心方向。这是我自己绘制的迷踪林外围简图,或许对你有用。”她递过一枚玉简。
嬴微微一怔,接过玉简:“多谢师姐。”
“好自为之。”柳如星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嬴握着那枚尚带余温的玉简,看着柳如星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邃。
他并非鲁莽之人。答应王富,一是借此机会“合理”地获取一笔启动资金;二来,他也想看看,这宗门之外的“任务”究竟是怎样的;其三,若王富等人真敢在迷踪林中对他不利……那荒郊野外,发生点“意外”,想必宗门也不会深究太多。
他掂量了一下王富预支的十点贡献令牌,转身向丹药阁走去。
是时候,为明日的“迷踪林之行”,做点准备了。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在青石路上,平静中透着一丝凛冽。宗门的生活,远不止讲法堂内的宁静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