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的夜色比前几日更沉，养心殿内的宫灯却依旧亮如白昼。江兰轻步走进外间时，已近子时，炭盆里的银霜炭烧得只剩半盆红烬，龙涎香的气息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墨香与纸张的陈旧气息 —— 这是她在御前当差的第六日，也是胤禛连续熬夜处理新政奏折的第三晚。
内间传来翻奏折的 “哗啦” 声，比白日慢了许多，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滞涩。江兰提着黑漆托盘，里面放着刚温好的雨前龙井，轻步走到屏风后候着时，瞥见胤禛正伏案批阅一本红签奏折，明黄色的常服袖口搭在御案边缘，露出的手腕上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血管 —— 连日熬夜让这位勤政的帝王也显出了疲惫，连握笔的手指都偶尔会停顿半息，像是在缓解酸胀。
“苏培盛，再添些炭。” 胤禛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比白日低了些许，还隐约夹杂着一声轻咳。
苏培盛连忙应着，快步走到炭盆旁添炭，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奏折上的文字。江兰趁机将目光扫过御案 —— 最上面的红签奏折是 “山西火耗归公进度奏报”，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朱笔批注，“官吏拖沓”“需派专员督查” 等字样用力极深，墨色都透着几分急切；旁边放着的白瓷茶杯早已凉透，杯底还剩少许残茶，显然是忘了喝。
等苏培盛退到外间，江兰才按规矩轻步走进内间，躬身道：“皇上，您的茶凉了，奴才给您换一盏热的。”
胤禛没有抬头，只是摆了摆手，目光依旧落在奏折上。江兰刚拿起凉透的茶杯，就见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嘴角，动作带着几分轻触的疼意。她的目光飞快扫过 —— 胤禛的下唇右侧起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燎泡，颜色红中带白，边缘还泛着轻微的红肿，显然是连日熬夜、心火旺盛所致，连说话时都下意识地避开了牵动燎泡的动作。
江兰心里微微一紧 —— 她在现代护理课上学过，熬夜导致的口唇疱疹（燎泡）若不及时护理，很容易破溃感染，严重时会影响进食与说话。胤禛每日要处理上百本奏折，还要召见大臣，若是燎泡加重，定会影响政务。
她换好茶，轻步退到外间时，苏培盛正皱着眉跟一个小太监说话：“太医怎么还没来？皇上嘴角的燎泡都两天了，再拖下去怕是要破。”
“回苏公公，太医已经在宫门口了，说是带了药膏来。” 小太监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
江兰心里一动，悄悄站在屏风后听着。没过多久，就见太医院的李太医提着药箱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巧的白瓷瓶。李太医是太医院专管帝王起居的御医，须发皆白，平日里总是从容不迫，今日却难得带了几分急切，快步走进内间。
“臣参见皇上。” 李太医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关切，“听闻皇上嘴角生了燎泡，臣特来诊治。”
胤禛放下笔，靠在椅背上，抬手示意李太医近前：“不过是个小燎泡，何必惊动你。” 话虽如此，却还是微微侧过脸，让李太医查看。
李太医小心翼翼地靠近，仔细看了看燎泡，又诊了诊胤禛的脉，眉头皱得更紧：“皇上连日熬夜，心火旺盛，导致口唇生疮。臣给您开了‘黄连膏’，每日涂抹三次，三日后便可消退。只是这药膏性苦寒，气味略重，还请皇上忍耐。”
他说着，打开白瓷瓶，一股浓重的苦涩气味瞬间飘出，连站在外间的江兰都能闻到。胤禛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目光落在药膏上，带着几分明显的抗拒：“苦寒之物？涂抹在唇上，岂不是连说话都受影响？”
“回皇上，这是清热泻火最快的方子，若不用苦寒药膏，燎泡恐难消退。” 李太医躬身回话，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 帝王的体质特殊，寻常温和的药膏对心火旺盛导致的燎泡效果甚微，只能用黄连、黄芩等苦寒药材熬制，气味确实难以忍受。
胤禛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摆了摆手：“罢了，药膏留下，朕自会用。你退下吧。”
李太医躬身告退，走出内间时，还特意跟苏培盛叮嘱：“苏公公，务必提醒皇上按时涂抹，若是燎泡破溃，后果不堪设想。” 苏培盛连连应着，却也只能叹气 —— 他太了解胤禛的性子，若是嫌药膏难闻，大概率是不会按时用的。
江兰站在屏风后，心里渐渐有了主意。她想起现代护理课上学过的 “蜂蜜润唇修复法”—— 蜂蜜含有丰富的葡萄糖氧化酶，能抑制细菌滋生，还能形成保护膜，促进黏膜修复，对熬夜导致的口唇燎泡效果极佳，且气味清甜，比苦寒药膏温和得多。她之前托杂役房的老王头从京城 “裕泰祥” 杂货铺买过一小罐槐花蜜，原本是想偶尔加在粥里补气血，如今正好能派上用场。
可转念一想，又有些犹豫 —— 御前规矩森严，给皇上的茶里加蜂蜜，若是被发现，轻则算 “擅自更改饮食”，重则可能被怀疑 “心怀不轨”。她摸了摸胸口的墨玉佩，玉面上的 “兰” 字冰凉，却让她想起外婆的话：“医者仁心，不分时代，能帮人解决痛苦，就是对的事。”
最终，她还是下定决心 —— 只要控制好蜂蜜的量，不让皇上察觉味道异常，再用温布巾轻轻擦拭燎泡，缓解红肿，定能悄悄帮胤禛消退燎泡。
次日辰时，江兰按规矩准备茶水时，特意将水温调低到八十度 —— 蜂蜜遇高温会破坏营养成分，八十度的水温刚好能溶解蜂蜜，又不损失其修复功效。她从布兜里掏出那个小巧的陶罐，打开盖子，一股清甜的槐花香气飘出，她用指尖蘸了少许蜂蜜（约莫半指甲盖的量），轻轻抹在银杯内侧，然后倒入温水，轻轻晃动，让蜂蜜完全溶解在茶里，再加入适量的雨前龙井，确保茶香能掩盖住淡淡的蜜甜，不被察觉。
捧着茶杯走进内间时，胤禛正低头批阅奏折，嘴角的燎泡比昨日更红了些，显然是没涂药膏。江兰轻步走到御案旁，将茶杯放在昨日练熟的位置 —— 离左手手肘一寸半，杯耳朝向右侧，轻声道：“皇上，今日的茶温稍低些，您慢用。”
胤禛没有抬头，只是伸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江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表情 —— 若是察觉味道不对，定会追问。可胤禛只是皱了下眉，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继续批阅奏折，显然是没察觉茶里加了蜂蜜，只当是水温低了些的缘故。
江兰松了口气，轻步退到外间，心里却又盘算着下一步 —— 光靠蜂蜜还不够，燎泡边缘的红肿需要舒缓，她得找机会用温布巾帮胤禛擦拭。
午后未时，胤禛处理完江南织造的奏折，难得停下笔，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右手还下意识地碰了碰嘴角的燎泡，带着几分疼意。江兰见时机正好，连忙快步走到外间，用银盆接了温水（水温控制在三十七度，接近人体体温，不会刺激皮肤），又拿出一块细软的细棉布（是她特意从杂役房换来的，比普通布巾柔软三倍，不会摩擦燎泡），用温水浸湿后拧到半干，叠成整齐的小方块，捧着银盆轻步走进内间。
“皇上，您闭目养神时，奴才给您换盆清水擦手吧？” 江兰躬身回话，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胤禛没有睁眼，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算是应允。
江兰走到御案旁，先将银盆放在桌角，然后拿起温布巾，轻轻走到胤禛身侧。她深吸一口气，按现代护理课上 “黏膜擦拭” 的方法，将布巾轻轻敷在胤禛嘴角的燎泡上，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只停留了两息，便快速移开，然后又蘸了些温水，轻轻擦拭燎泡边缘的红肿，避开破损处，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得像在处理精密的伤口。
胤禛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睁开眼，目光落在江兰的手上。江兰的头埋得极低，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手上的布巾还滴着细小的水珠，动作却依旧平稳，没有半分慌乱。她轻声道：“皇上，您嘴角有些干，奴才用温布巾帮您擦了擦，若是您觉得不适，奴才这就退下。”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重新闭上眼，点了点头，算是默许。江兰心里一暖，继续轻轻擦拭，直到燎泡边缘的红肿淡了些，才收起布巾，捧着银盆轻步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三日，江兰每天都会在茶里加少许蜂蜜，控制在 “能修复却不被察觉” 的量；午后还会借 “换清水擦手” 的机会，用温布巾帮胤禛擦拭嘴角的燎泡，动作一次比一次熟练，胤禛也从最初的僵硬，渐渐变得坦然，甚至会在她擦拭时放松眉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舒缓。
到了正月初八的辰时，江兰再进内间奉茶时，惊喜地发现 —— 胤禛嘴角的燎泡竟完全消退了！原本红肿的地方恢复了正常的肤色，连一点淡淡的印子都没有，说话时也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不再刻意避开嘴角的动作。
胤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江兰身上，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朕嘴角的燎泡，怎么突然消了？李太医的药膏，朕也没涂几次。”
江兰心里一紧，却依旧保持着沉稳，躬身回话，声音平稳无波：“回皇上，许是这几日您处理奏折的节奏慢了些，歇息得好了，心火渐消，燎泡自然就退了。奴才只是按规矩奉茶，别的也不懂。” 她没有提蜂蜜，也没有提温布巾，只把功劳归给胤禛 “歇息好了”，既不邀功，也不越界。
胤禛的目光在江兰身上停留了两息，又落在茶杯上，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却没再多问，只是淡淡道：“嗯，许是吧。你退下吧，把江南织造的奏报递进来。”
“是，奴才遵旨。” 江兰躬身行礼，轻步退到外间，后背已经沁出了薄汗 —— 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激动。她知道，胤禛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点破，这份沉默的认可，比任何表扬都让她安心。
刚走到外间，就见苏培盛站在屏风旁，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他走到江兰身边，压低声音说：“你这丫头，倒是会藏拙。皇上今早跟我说‘这几日的茶喝着舒服些’，还问我是不是换了茶叶。”
江兰的脸瞬间红了，连忙躬身道：“苏公公，奴才只是…… 只是觉得皇上辛苦，想让茶喝着顺口些，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 苏培盛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赞许，“你这是用了心思，皇上心里清楚。往后在御前，就保持这份心思，别张扬，比什么都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皇上让我跟你说，往后整理奏折时，若是看到‘火耗归公’相关的，可先在旁边标注关键信息，方便他查看。”
江兰心里一喜，连忙道谢：“谢公公，谢皇上！奴才定当用心整理，绝不出错！”
苏培盛笑着点头，转身进了内间。江兰站在原地，摸了摸胸口的墨玉佩，玉面上的 “兰” 字被体温焐得微微发烫，像是外婆在跟她说 “做得好”。她想起现代时，外婆口腔溃疡，她就是用蜂蜜帮外婆护理的，当时外婆还说 “兰兰的法子比药管用”，如今在这雍正朝，这个法子竟帮了皇上，也让她获得了更多的信任。
午后，江兰整理江南织造的奏折时，特意按苏培盛的吩咐，用炭笔在 “丝绸成本核算” 的段落旁标注了 “苏州织造成本过高，需核查” 的小字，又在 “税收明细” 旁画了个小圈，方便胤禛快速找到关键信息。她想起昨日苏培盛说的 “皇上让你标注关键信息”，心里越来越坚定 —— 这是皇上对她的信任，也是她靠近新政核心的机会。
傍晚酉时，江兰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养心殿时，春桃依旧在宫门口的老槐树下等她，手里还拿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刚烤好的红薯。见江兰出来，春桃连忙跑过来：“江兰姐！我听小翠说，皇上嘴角的燎泡消了？是不是你用了什么法子？”
江兰笑着接过红薯，掰了一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带着家乡的味道：“没什么法子，就是皇上歇息好了，燎泡自然就退了。” 她依旧没有提蜂蜜和温布巾，低调才是御前长久之道。
春桃却不相信，凑到她身边小声说：“我才不信呢！李太医的药膏那么苦，皇上肯定没涂，定是你用了什么好法子！江兰姐，你就是太低调了，有本事就该让皇上知道！”
江兰笑着摇了摇头：“在御前做事，踏实比什么都重要。皇上知道我用心就好，不用特意说出来。”
两人往住处走时，夜色已经浓了，宫灯的暖光映在青石板上，像铺了一层碎金。江兰想起这几日的护理过程 —— 控制蜂蜜的量、调整水温、轻柔擦拭，每一个细节都离不开现代护理知识的支撑。她知道，这只是她用现代知识帮皇上解决问题的开始，往后，她还能用更多的护理知识、甚至是现代的管理思维，帮皇上推进新政，比如整理奏折时用 “分类清单法”，让政务处理更高效；比如遇到官员生病，能提出更温和的护理建议，减少因疾病耽误的政务。
回到养心殿分配的小偏房，江兰将那个装蜂蜜的小陶罐小心地收进布兜，又拿出今日整理的奏折标注，仔细看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关键信息。她坐在炕边，摸了摸胸口的墨玉佩，心里默念：“外婆，我用您教我的法子，帮了皇上，也获得了更多的机会。往后我会更努力，不仅要护好家人，还要在这雍正朝，用自己的本事，做出点样子来。”
窗外的寒风依旧吹着，可小偏房里却暖融融的。江兰知道，她的护理知识不仅帮胤禛消退了燎泡，更帮她在御前站稳了脚跟，获得了参与新政的机会。这条逆袭之路，虽然布满荆棘，却也充满了希望。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用自己的专业能力，一步步靠近权力核心，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能改变命运、影响时代的人。
夜色渐深，江兰躺在炕上，手里捧着春桃给的红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梦见自己用现代的 “成本核算表” 帮皇上整理江南织造的奏折，皇上看后笑着说：“江兰，你这法子好，比之前清晰多了。” 这个梦很真实，真实得让她醒来时，眼里还带着笑意。她知道，这个梦或许很快就能实现 —— 只要她继续努力，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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