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塔顶窥渊
后半夜的浓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像黏稠的乳汁，将整个世界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希望号”如同被困在一个巨大的、静止的棉花团里，连海浪声都变得沉闷而遥远。王超守夜时感受到的那阵心悸和六棱柱的微弱嗡鸣，让他后半夜几乎没合眼，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天刚蒙蒙亮，勉强能透过浓雾看到一丝灰白，众人就都起来了。没人能睡得踏实。草草吃了些压缩饼干，喝了点水，王超便下令出发。
“希望号”再次发出疲惫的轰鸣，小心翼翼地驶离了这片给予他们短暂喘息却又带来更多谜团的礁石区，朝着地图上标记的“旧信号塔”方向驶去。
航程异常艰难。浓雾严重影响了视线，王超不得不将速度降到最低，全靠李娜对照着地图和那个指针时不时抽风一下的旧罗盘来指引方向。陈威和铁柱一左一右守在船舷边，瞪大了眼睛努力看清前方几十米的海面，生怕撞上隐藏的暗礁或者漂浮的残骸。
蒋甜甜似乎对这片浓雾极其不适应，一直蔫蔫地靠在聂思思怀里，小眉头皱着，偶尔会不安地扭动一下身子，小声嘟囔“雾里有东西在哭”之类的呓语，让众人的心情更加沉重。
就这样在能见度极低的海面上摸索前行了大半天，就在所有人都感到身心俱疲时，前方的雾气似乎突然变得稀薄了一些，一个巨大、陡峭、如同利剑般直插灰色天空的黑色轮廓，猛地撞入了众人的视野！
那是一座极其雄伟的海蚀柱，孤零零地矗立在墨绿色的海面上，底部被海浪拍打出无数孔洞和裂缝，顶部则隐没在尚未完全散去的雾气中，显得神秘而险峻。而在海蚀柱的顶端，隐约能看到一个细长的、锈迹斑斑的钢铁结构——旧信号塔！
“到了！就是那里！”李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激动。
王超操控着“希望号”缓缓靠近。海蚀柱周围的水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礁石，船只无法直接靠岸。他们绕着海蚀柱转了半圈，才在背风面找到一处相对平缓、可以勉强停靠小舢板的岩石平台。
“我和陈威、铁柱先上去探路。”王超看着那陡峭的、布满了湿滑苔藓和脆弱岩石的柱体，沉声道，“李娜，你和思思、甜甜留在船上，保持警戒，随时准备接应。”
李娜点了点头，她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进行这种高强度的攀爬。聂思思虽然担心，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
王超三人带上必要的武器、工具和那套完好的潜水装备（以防万一需要水下行动），跳上小舢板，划到岩石平台。将小舢板固定好后，真正的挑战开始了。
海蚀柱的攀爬比看起来还要困难。岩石湿滑，很多地方看似坚固，一踩上去就簌簌往下掉碎石。根本没有现成的路，只能依靠岩石的裂缝和凸起，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铁柱身手最灵活，在前面探路，王超居中，陈威殿后。每一下都小心翼翼，生怕一脚踩空或者抓握的岩石松动，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爬了将近一个小时，三人才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柱顶。柱顶面积不大，大约半个篮球场大小，地面是粗糙不平的岩石。那座旧信号塔就矗立在中央，塔身由粗壮的角钢搭建而成，同样锈蚀严重，很多地方的铆钉都已经松动脱落，看起来摇摇欲坠。塔身中部有一个维护平台，再往上则是已经扭曲变形、失去功能的信号发射天线。
“这破塔……能撑住咱们吗？”陈威看着那锈迹斑斑的结构，有点心虚。
“小心点，应该没问题。重点在塔腰那个平台，那里视野最好。”王超观察了一下塔身结构，选择了一处看起来相对稳固的爬梯，率先向上攀爬。
塔身的钢铁冰冷刺骨，爬梯的踏板因为锈蚀而有些打滑。三人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终于成功登上了塔腰部的维护平台。
平台由网格状的钢板铺设，踩上去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让人心惊胆战。但当他们站稳身形，看向远方时，所有的辛苦和危险仿佛都在一瞬间得到了回报——
浓雾在这里已经变得很淡，视野豁然开朗！
正前方，大约几海里外，是一片颜色明显深于周围海域的、近乎墨黑色的巨大圆形水域，像一块巨大的墨玉镶嵌在海面上，边缘与普通海水的分界清晰可见！那里就是“断裂海渊”！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隐约感觉到那片水域散发出的令人不安的沉寂和压迫感。
更让他们瞳孔收缩的是，在海渊的边缘水域，清晰地停泊着三艘浮岛的武装快艇，像三条守护着巢穴的恶犬。更远处，海渊的中心上空，竟然悬浮着两个不起眼的小黑点——那是浮岛的无人侦察机！它们像秃鹫一样，不停在海渊上空盘旋。
浮岛对这里的监控，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密！
“我靠……这阵仗……”陈威咂了咂舌，“怪不得老刀他们不敢靠近。”
王超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海渊的水面相对平静，但那种墨黑色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他调整焦距，试图看清海渊中心的情况，但除了深邃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那个光板记录中的恐怖黑影，就沉睡在这片黑暗之下。
就在这时，站在他旁边的铁柱突然指着海渊靠近他们这一侧的边缘，低呼道：“看那里！水底下是不是有东西在发光？”
王超立刻将望远镜转向那个方向。果然，在海渊边缘的峭壁某处水下，隐约有一团朦胧的、稳定的蓝色光晕在闪烁！那光芒并不强烈，但在墨黑色的海水中显得格外醒目。
“是那个能量节点？”陈威猜测。
“很有可能。”王超沉声道，“看来节点就在海渊边缘的峭壁上，而不是在深渊最底部。这算是个好消息……”至少，他们不需要潜到那吓人的深渊最深处去寻找。
但坏消息是，节点位置正好在浮岛快艇巡逻范围的眼皮子底下，而且，谁也不知道那个恐怖的黑影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
王超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直接潜水过去，风险极高。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避开巡逻艇和那个‘黑影’的计划。”他喃喃自语，目光再次投向那片仿佛亘古不变的墨黑色海渊，心中充满了凝重。
在这高高的塔顶，他们窥见了目标，也看清了前方是何等的龙潭虎穴。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