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清辞出面解围困，魔修敬畏暂退去
那句话不重，清清冷冷，像冬日山涧里流淌的溪水，没有一丝烟火气。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峡谷上空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出现了一瞬间诡异的停顿。
风似乎都凝滞了。
为首的紫袍青年，脸上那抹虚假的、程式化的笑意僵住了。他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终于将全部的注意力，从那只让他志在必得的小狐狸身上，转移到了抱着狐狸的这个男人身上。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开始审视眼前这个人。
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在这魔气缭绕的对峙中，他周身三尺之地仿佛自成一界，连光线都比别处要清澈几分。他没有像旁边那个昆仑弟子一样释放出凌厉的剑气，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那么平静地站着，一只手抱着狐狸，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剑柄上。
可就是这份平静，让紫袍青年心头猛地一跳。
他感觉不到对方的灵力波动，神识探过去，如泥牛入海，空空如也。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对方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要么……对方的境界已经高到了一种他无法窥探的、匪夷所思的地步。
一个能和昆仑剑宗弟子同行的人，怎么可能是凡人。
紫袍青年喉头微动，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椎骨悄然爬上后颈。他常年侍奉在永夜魔主座下，对那种立于云端之上的强者的威压，再熟悉不过。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没有魔主那般毁天灭地的暴戾与邪狂，却有着同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的漠然。
那是一种视万物为蝼蚁，连出手都觉得多余的、令人窒息的沉静。
就像一片看似无波无澜的深海，你知道在那片平静之下，潜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兽。
他身后的几名魔修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无形的压力，原本桀骜不驯的神情变得凝重，握着魔兵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身体也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苏九九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的小心脏在沈清辞怀里砰砰狂跳，一半是紧张，一半是……荒谬。
她自己的手下，被她未来道侣的气场给镇住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永夜魔主这个马甲，自从上次在绝境中觉醒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她只继承了那些驳杂的、关于魔域的记忆和知识，却完全不知道这个马甲还有自己的“想法”，甚至还派人来“请”自己回老家？
是马甲的本能觉得本体太弱，需要保护？还是说，马甲的行事逻辑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开始独立运转了？
一想到那个邪魅狂狷、视人命如草芥的魔主马甲，苏九九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被自己吓到了。
云舟也愣住了。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血战一场的准备，可沈清辞只是往前站了一步，说了一句话，对面的魔修们就像是被集体施了定身术，一个个脸色难看得厉害。
他看看对面，又看看沈清-辞清冷的背影，满头雾水。搞什么？难道沈清辞会什么他不知道的、专门克制魔修的嘴炮神功？
对峙的死寂中，紫袍青年终于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声音里那份居高临下的“客气”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的郑重。
“这位仙长，”他不再称呼“二位”，而是单独对上了沈清辞，“并非我等有意冒犯。只是苏小姐……她对我家魔主大人有非同寻常的意义，魔主有令，必须确保她的安全。”
他试图搬出“永夜魔主”这块金字招牌，来为自己增加几分底气。
然而，沈清辞的反应，依旧是那份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他甚至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垂下眼帘，看着怀里那只紧张得毛都快炸开的小狐狸。
他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她毛茸茸的下巴，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家猫。
苏九九被他挠得痒痒的，紧张的身体下意识地放松了一点，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微弱的轻响。
就是这个动作，这个旁若无人的亲昵举动，让紫袍青年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庇护了。
这个神秘的白衣男人，是将这只小狐狸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
想要从这种等级的强者手中抢夺他珍视的东西，那已经不是完不成任务的问题了，而是他们这几个人能不能活着回去的问题。
魔主大人的命令固然重要，但魔主大人也从没让他们去送死。
紫袍青年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他飞快地权衡着利弊。强行带人，必然会与此人爆发冲突，后果难料。但就这么空手而归，又无法向魔主交代。
必须找个台阶下。
他的目光在沈清辞那张俊美得毫无瑕疵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他怀里那只狐狸身上，脑中灵光一闪。
他忽然想起了魔主偶尔会提及的一些事。魔主似乎……对某位仙道的顶尖人物，抱有极大的、近乎敌视的兴趣。而那位的形象，似乎……
紫袍青年不敢再想下去，他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沈清辞，再次深深地躬下了身子，这一次，姿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谦卑。
“既然苏小姐有仙长护持，想必是安全的。我等……便不再强求。”
云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就……怂了？
“不过，”紫袍青年话锋一转，给自己找回了一点场面，“魔主大人的意志，不容违逆。今日之事，我等会如实禀报。至于魔主大人后续会有何决断，就非我等所能揣测了。”
他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苏九九，那眼神复杂难明，有不甘，有敬畏，还有一丝困惑。
“还请仙长，好生照看苏小姐。告辞。”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停留，对着身后几名同样如释重负的魔修使了个眼色。
“唰”的一声，七八道身影同时化作浓郁的黑雾，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瞬间向后倒射而出，眨眼间便没入了下方的峡谷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股黏稠阴冷的魔气，如同退潮般散去。
峡谷上空的风，重新变得清新而温暖。阳光洒下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我……我没看错吧？”云舟狠狠地揉了揉眼睛，一脸的匪夷所思。他收起长剑，凑到沈清辞身边，压低了声音，像做贼一样问道：“喂，沈清辞，你刚才干了什么？给他们下毒了？还是用了什么摄魂大法？他们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清辞没有理会他的咋咋呼呼，只是低头，看着怀里那只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瘫成一团“狐狸饼”的小家伙。
苏九九此刻是彻底虚脱了。
那群魔修一走，她紧绷的神经一松，整只狐都软了。她把脸埋在沈清辞的衣襟里，深深地吸了一口那熟悉的、让她安心的药草香，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太刺激了。
一边是自己未来的道侣，一边是自己马甲的手下，两边差点打起来，而她夹在中间，什么都不能说。这种感觉，比让她去跟玄天宫主打一架还难受。
“吱……”她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小爪子扒拉着沈清辞的衣服，示意自己没事，只是需要缓缓。
“怕成这样？”
沈清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他的指腹轻轻抚过她微微颤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安抚着她残存的惊惧。
“没事了。”
苏九九在他怀里拱了拱，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她心里却一点都不觉得“没事了”。
这事大了！
永夜魔主这个马甲，已经开始有脱离她掌控的迹象了。今天只是派人来“请”，下次呢？会不会直接亲自杀过来，把她打包掳走？
一想到那个画面，苏九九就觉得狐生一片灰暗。
她必须想办法搞清楚，魔主马甲到底想干什么！
“不对啊，”云舟还在旁边百思不得其解，他摸着下巴，绕着沈清辞转了两圈，“那帮魔修，为什么非要找九九？还说什么‘回归故里’，‘至关重要’……九九是青丘狐族，跟魔界八竿子打不着啊！”
他看向沈清辞怀里那只蔫蔫的小狐狸，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担忧，“九九，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永夜魔主？”
苏九九的毛瞬间又炸了起来。
这个问题，简直是送命题！
她怎么回答？说认识？那怎么认识的？说不认识？那魔主为什么指名道姓要找她？
她只能拼命摇头，两只小爪子在空中乱挥，嘴里发出焦急的“吱吱”声，努力扮演一个无辜、弱小又可怜的受害者。
沈清辞伸出手，按住了她乱动的小爪子，将她重新揽进怀里，隔绝了云舟探究的视线。
他抬起眼，看向依旧喋喋不休的云舟，淡淡地开口。
“或许，是认错了。”
“认错了？”云舟一愣，“不可能吧？他们指名道姓说‘苏九九小姐’，这还能认错？”
沈清辞的目光幽深，看不出情绪：“或许，他们要找的，是另一个‘苏九九’。”
这个解释虽然有些牵强，但似乎是眼下唯一的可能。
云舟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了。真是倒霉，惹上这么个大麻烦。”
他叹了口气，随即又振作起来：“不管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赶紧去仙盟城！到了那里，管他什么魔主宫主，都不敢乱来！”
沈清辞“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他抱着苏九九，重新御起飞剑，化作一道流光，继续向着中州的方向飞去。
风声再次在耳边响起，苏九九蜷缩在温暖的怀抱里，心情却久久无法平复。
她偷偷抬起眼皮，从沈清辞的臂弯缝隙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侧脸。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不过是路上遇到的一阵微风。
可是……真的只是“认错了”那么简单吗？
苏九九总觉得，沈清辞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格外长的一瞬。那眼神里，藏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不是怀疑，也不是探究，而是一种……了然于心的平静。
就好像，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选择了一种最温和的方式，为她解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苏九九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会吧？
他……他难道猜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