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云舟不敌遭重创，九九情急唤剑尊
那道声音并不响亮，却像一柄无形的冰锥，瞬间刺入客栈大堂内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它清冷，孤高，仿佛自九天之上的永恒冰川而来，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声音落下的刹那，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是喧嚣的停止，而是一种更为彻底的、连时间与尘埃都被冻结的死寂。
那名玄天宫金丹强者高举的鬼爪，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距离苏九九的头顶仅有三寸。他脸上的残忍笑意还未褪去，就已凝固成一尊滑稽而惊恐的蜡像。他感觉不到灵力，感觉不到威压，他感觉到的是一种更为本源的恐惧。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剑，已经抵在了他丹田的金丹之上，只要对方一个念头，他毕生修为便会化为齑粉。
冷汗，从他的额角、脊背疯了一样地冒出来，瞬间浸透了衣袍。
角落里，拄着柱子勉强站立的沈清辞，猛地抬起头。他那双因伤势而略显黯淡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剧烈的震动。他望向声音的源头——他身前那团小小的、正瑟瑟发抖的灰色毛球。
而此刻，苏九九的感官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滔天的愤怒与绝望，像岩浆一样在她小小的身体里奔涌。她看着身前沈清辞苍白的侧脸，看着不远处倒在血泊中挣扎的云舟，这两个人，一个与她相依为命，一个因她挺身而出，此刻却都因她的弱小而濒临死境。
凭什么？
她不要再躲了！她不要再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为她受伤！
一股前所未有的执念，混合着青丘血脉深处不屈的意志，轰然爆发！她的小爪子死死攥着怀中那枚滚烫的剑符，那热量不再是外物，而是与她自身的血脉产生了共鸣。
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灵台深处，代表着第四条尾巴的虚影，悄然凝实。一股浩瀚、纯粹、仿佛能斩断星河的力量，顺着那条新生的尾巴，疯狂地涌入剑符之中！
“嗡——”
剑符不再是发热，而是发出了一声响彻神魂的剑鸣。
苏九九的意识，像狂风中的一星烛火，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瞬间吹散。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仿佛要融化在一片纯白的光里。
而外界，所有人都看到了此生最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团灰色的、不起眼的小狐狸身上，骤然绽放出万丈白光。那光芒并不刺眼，却纯粹到了极致，仿佛天地间第一缕光，能洗净世间一切污秽与黑暗。
光芒之中，小狐狸的形态开始变得模糊，拉长，重塑。
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法术，更像是一幅水墨画在被缓缓展开。先是一截雪白的衣角，不染纤尘；然后是修长挺拔的身形，如一棵立于山巅的孤松；最后，当光芒敛去，一个白衣墨发的男子，静静地站在了那里。
他站在方才小狐狸所在的位置，身形与沈清辞相仿，却更显挺拔。一身简单的白袍，没有任何纹饰，却比世间最华美的锦缎更夺目。墨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有几缕垂在胸前，衬得他面容愈发如玉。
他的五官俊美得不像凡人，却又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尤其是那双眼睛，那不是一双属于活人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情绪，只有一片虚无的、沉寂的星空，以及星空深处，无数剑影的生灭。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自成一个世界。一个由剑构成的，绝对、孤高、永恒的世界。
整个客栈的空气，都变得锋利起来。呼吸，仿佛在吸入无数细小的剑刃，刺痛着每一个人的肺腑。
“师……师尊？”
一声带着哭腔的、微弱的呢喃，打破了这片死寂。
是云舟。
他挣扎着抬起头，满是血污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巨大，死死地盯着那个白衣身影。先是全然的不可置信，随即，那份不可置信化作了山崩海啸般的狂喜与孺慕。他浑身颤抖，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激动。
是他！真的是他！
这身形，这气息，这仿佛能将天地都踩在脚下的孤高剑意，纵然化成灰，他也认得！这是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指点他剑法的背影！这是他从小敬若神明的师尊，白衣剑尊！
师尊没有失踪，师尊……回来了！
沈清辞的目光，在白衣剑尊和不远处那张空空如也、只留下一撮灰色狐毛的椅子之间来回移动。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
消失的狐狸，出现的剑尊。
这世间，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移形换影之术？还是说……他不敢再想下去，那个念头太过荒谬，太过惊世骇俗。他只能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重新落回那白衣男子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探究与警惕。
而那位金丹强者，此刻已经彻底崩溃了。
“剑……剑尊……”他嘴唇哆嗦着，牙齿上下打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白衣剑尊，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一个据说一剑便能斩开一方小世界，令仙魔两道都忌惮不已的至高存在。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奉命来抓一只不起眼的狐妖，竟然会撞上这样一尊神佛！
白衣剑尊的目光，终于从不远处的云舟身上移开，缓缓地，落在了他身上。
那道目光没有任何杀意，甚至没有任何情绪。
可在那目光注视下，金丹强者却感觉自己的神魂、肉体、乃至他所存在过的每一丝痕迹，都在被无情地剖析、分解、抹除。
他引以为傲的金丹修为，在这道目光下，脆弱得像一颗琉璃珠。
“噗通！”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手中的鬼爪法宝“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甚至顾不上去捡，只是将头死死地抵在满是碎屑的地面上，用尽全身力气嘶喊道：“剑尊饶命！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您老人家在此！晚辈该死！晚辈该死！”
他身后的那几名玄天宫弟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见长老都跪了，也跟着“噗通噗通”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
整个客栈大堂，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画面。
一片狼藉的废墟中，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静静站立，仿佛万古不动的神只。他的面前，跪伏着一群方才还不可一世的玄天宫修士。不远处，一个重伤的青年弟子正泪流满面地望着他，而他的身后，另一个同样受伤的青衣丹修，则用一种复杂难明的眼神审视着他。
白衣剑尊（苏九九）的意识一片清明，却又无比陌生。
他能“看”到这具身体里奔涌的、足以斩断山河的剑元，能“感受”到周围空气中每一缕灵气的流动。他知道云舟是他不成器的弟子，知道玄天宫是跳梁小丑。
他还“知道”，自己厌恶污秽，厌恶魔气，喜欢干净、清静，以及……毛茸茸的小东西。
他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金丹强者，没有停留。蝼蚁而已，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被沈清辞护在身后的、空荡荡的椅子上。那里，有一根灰色的狐狸毛，正随着气流，轻轻飘动。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蹙了一下。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那个柔软、温暖、带着一点奶香味的小东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些吵闹、肮脏、散发着血腥味的麻烦。
他不喜欢麻烦。
所以，要尽快解决掉。
白衣剑尊缓缓抬起了手，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天地至理般的韵律。他并未拔剑，只是并起食指与中指，遥遥地，指向了那名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金丹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