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顾晏舟的警告
“你以为你们赢了？”
阴冷的声音自暗处响起时，沈清璃正独自走在回廊下。她猛地转身，见顾晏舟从廊柱阴影中缓步走出，一身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顾大人。”沈清璃稳住心神，袖中银针已悄然扣在指间，“深夜在此，有何贵干？”
顾晏舟走近，月光照在他清俊却阴郁的脸上：“来给你一个忠告，清璃。远离萧景珩。”
沈清璃不动声色：“顾大人何出此言？”
“因为他是个乱臣贼子，接近你只为利用。”顾晏舟目光锐利如刀，“你以为那半块玉佩真是婚约信物？不过是他精心设计的圈套。”
沈清璃心中一凛，面上却淡然：“顾大人对我与萧将军的事，似乎过分关心了。”
“关心？”顾晏舟冷笑，“我是不忍看你重蹈覆辙。”
“覆辙？”沈清璃蹙眉。
顾晏舟忽然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你当真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你入宫，得宠，遇险，再到与萧景珩重逢...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沈清璃心跳加速，却仍强自镇定：“顾大人若有证据，不妨直言。”
“证据？”顾晏舟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三年前萧景珩与北狄往来的密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的计划——借沈家女之手，取先帝密诏，夺大梁江山。”
沈清璃扫过信纸，字迹确与萧景珩有七分相似，但...
“伪造得不错，”她淡淡道，“可惜破绽太多。”
顾晏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不信？”
“我信自己的判断。”沈清璃直视着他，“倒是顾大人，为何如此急切地要我相信萧景珩是叛徒？莫非...你与北狄大皇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顾晏舟脸色微变，虽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沈清璃的眼睛。
“清璃，你太让我失望了。”他叹息一声，语气忽然变得诡异，“看来，我只能告诉你一些...你本该知道的事了。”
他再次逼近，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地狱：“你可还记得，永和三年那个雪夜？你父亲沈太傅并非病故，而是被毒杀的。而下毒之人...”
沈清璃浑身一颤：“你胡说！”
“是萧景珩的父亲，萧老将军。”顾晏舟一字一顿，“因为沈太傅发现了萧家通敌的证据。”
“不可能！”沈清璃厉声道，“萧老将军与我父亲是至交...”
“至交？”顾晏舟冷笑，“在权力面前，至交算什么？萧家与北狄勾结已久，从萧老将军到萧景珩，三代人都在为北狄效力。”
沈清璃脑海中一片混乱。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确提起过萧家，但说的是“若遇危难，可寻萧家相助”，怎会是仇人？
“你不信？”顾晏舟又取出一物，“这个，你总该认得。”
那是一枚玉佩，与沈清璃和萧景珩那对玉佩质地相同，雕刻的却是北狄狼图腾。
“这是萧老将军与北狄联络的信物，”顾晏舟道，“与你那半块玉佩，本是一对。”
沈清璃看着那枚玉佩，心中惊涛骇浪。的确，这玉佩的质地、工艺，都与她的那半块极其相似。
“还有一事，”顾晏舟的声音带着诡异的蛊惑，“你可曾做过一些奇怪的梦？梦见自己死在深宫，梦见萧景珩站在你的尸体前...”
沈清璃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煞白。
她确实做过这样的梦。自入宫以来，屡次梦见自己倒在血泊中，而萧景珩冷漠地站在一旁。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噩梦...
“那不是梦，清璃。”顾晏舟轻声道，“那是你的前世。”
“荒唐！”沈清璃强自镇定，“顾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恕不奉陪。”
她转身欲走，顾晏舟却在她身后幽幽道：“永和四年腊月初七，你会在太液池落水而亡。萧景珩见死不救，因为他需要你的死来挑起沈家旧部与皇室的矛盾。”
沈清璃的脚步顿住了。腊月初七...正是十日后。
“你如何得知...”她艰难地问道。
“因为我也是重生之人。”顾晏舟绕到她面前，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痛苦与沧桑，“在前世，我爱了你一辈子，也看透了一切。萧景珩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你的死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沈清璃怔怔地看着他，脑中一片混乱。重生？前世？这太荒谬了...
可是那些梦境如此真实，顾晏舟说的日期如此准确...
“这一世，我本想阻止你入宫，远离这些是非。”顾晏舟语气苦涩，“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你依然遇见了他，依然被他迷惑...”
“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沈清璃深吸一口气，“我为何要信你？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你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在利用我？”
顾晏舟眼中闪过一丝狼狈：“我承认，我用过手段。但那都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沈清璃冷笑，“顾大人，你与我相识多年，应该了解我的性子。我沈清璃，最恨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无论是以爱之名，还是以恨之名。”
她转身欲走，顾晏舟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清璃，相信我！萧景珩与你注定是仇敌，这是命运的安排！”
“那我就改写命运。”沈清璃甩开他的手，目光坚定，“不管前世如何，这一世，我只信我亲眼所见，亲身所感。”
顾晏舟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忽然提高声音：“你以为重生是恩赐？也许是更残酷的轮回。你逃不掉的，清璃。”
沈清璃脚步未停，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回到住处，她点亮烛火，取出那半块玉佩，在灯下仔细端详。
玉佩温润，雕刻着精致的云纹，背面有一个小小的“沈”字。这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她一直贴身珍藏。
若顾晏舟所言非虚，这玉佩与北狄有关...那父亲之死，萧家之秘，还有她那些诡异的梦境...
敲门声响起，萧景珩的声音传来：“清璃，睡了吗？”
沈清璃下意识将玉佩藏入怀中，平定心绪后才开门：“萧将军，这么晚了...”
萧景珩面色凝重：“刚得的消息，顾晏舟与北狄大皇子有秘密往来。”
沈清璃心中一紧：“什么？”
“我的人查到，顾晏舟前日在醉仙楼密会一人，那人虽做汉人打扮，但手上的北狄狼戒暴露了身份。”萧景珩递过一张纸条，“这是他们会面的地点和时间。”
沈清璃接过纸条，心中五味杂陈。顾晏舟刚来找她，萧景珩就送来这个消息，未免太过巧合。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她抬眼问道。
萧景珩目光深沉：“因为顾晏舟下一个目标必定是你。他今日是否来找过你？”
沈清璃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他说了什么？”
“他说...”沈清璃斟酌着用词，“你我是宿敌，注定为仇。”
萧景珩闻言，竟笑了：“就这些？”
“还有...一些关于我父亲之死的话。”
萧景珩的笑容消失了：“沈太傅的死，我一直都在查。但绝不像顾晏舟说的那样简单。”
“你也在查？”沈清璃讶异。
“嗯。”萧景珩点头，“沈太傅对我有恩，他的死因，我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沈清璃注视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出破绽，却只看到一片坦荡。
“顾晏舟还说...”她轻声道，“你我玉佩，与北狄有关。”
萧景珩神色一凝，从怀中取出他那半块玉佩：“这玉佩是萧家祖传之物，与北狄绝无关系。你若不信，可随我去一个地方。”
“何处？”
“萧家祖宅。”萧景珩道，“那里有族谱记载，这玉佩的来历一清二楚。”
沈清璃犹豫了。她该信吗？信这个可能是她杀父仇人之子的人？
“清璃，”萧景珩忽然握住她的手，“我知你现在心乱如麻。但请信我这一次，我绝不会害你。”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眼神诚恳得让人难以怀疑。
沈清璃想起顾晏舟那句“你逃不掉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倔强。
凭什么她就要认命？凭什么她就要被人摆布？
“好，我信你。”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但若你骗我...”
“我萧景珩对天发誓，若有害你之心，天诛地灭。”
夜色中，二人悄悄离宫，直奔萧家祖宅。
祖宅位于城西，虽久无人居，却依旧整洁干净，似是有人定期打扫。
萧景珩带着沈清璃直入祠堂，取出族谱，翻到其中一页：“你看。”
族谱上清清楚楚记载着，这对玉佩是萧家祖上得自先帝赏赐，与北狄毫无关系。
“那顾晏舟手中的玉佩...”沈清璃疑惑。
“是伪造的。”萧景珩肯定道，“北狄擅长仿造中原器物，这不足为奇。”
沈清璃稍稍安心，却又想起另一事：“顾晏舟说...他是重生之人。”
萧景珩闻言，面色骤变：“他也对你这么说了？”
“也？”沈清璃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
萧景珩沉吟片刻，才道：“不瞒你说，顾晏舟前日来找过我，说了同样的话。他说在前世，我害死了你，而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沈清璃心中巨震：“你...你信吗？”
“我信确有重生之事，”萧景珩目光深邃，“但我不信他说的‘真相’。”
“为何？”
“因为若他真是重生之人，应该知道一件事...”萧景珩缓缓道，“在前世，害死你的人，正是他自己。”
沈清璃如遭雷击：“什么？”
“这是我查到的。”萧景珩取出一卷残破的书信，“这是顾晏舟与北狄往来的真迹，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奉命接近你，获取先帝密诏的下落。而在你得手后...杀人灭口。”
沈清璃接过书信，手微微发抖。字迹与顾晏舟给她的那封截然不同，却更显真实。
“那为何...他这一世要告诉我那些？”
“因为这一世，情况变了。”萧景珩目光锐利，“你我没有如他所料反目成仇，反而越走越近。他急了，不得不抛出重生之说，扰乱你的心神。”
沈清璃扶着案几，只觉天旋地转。两个男人，两种说法，她该信谁？
“清璃，”萧景珩轻声道，“我知道这一切很难接受。但请你相信，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为什么？”她抬眼看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萧景珩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因为那个婚约，不只是权宜之计。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我的未婚妻。”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认真的面容。沈清璃的心，乱了。
离开祖宅时，天已微亮。二人刚出门，就见一队禁军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顾晏舟。
“萧景珩，沈清璃，你们深夜擅离皇宫，该当何罪？”顾晏舟冷冷道。
萧景珩上前一步：“顾大人不也在此？”
“我是奉旨捉拿叛贼！”顾晏舟亮出令牌，“萧景珩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拿下！”
禁军一拥而上。
沈清璃忽然道：“顾大人所谓的证据，可是这枚玉佩？”
她亮出顾晏舟给她的那枚北狄玉佩。
顾晏舟脸色大变：“你...”
“这玉佩质地粗糙，雕刻生硬，分明是近期仿造。”沈清璃高声道，“顾大人伪造证据，诬陷忠良，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测！”
顾晏舟眼神阴鸷：“清璃，你被他蛊惑了...”
“是吗？”沈清璃冷笑，“那顾大人可否解释，为何你手中会有北狄皇室的狼戒？”
顾晏舟下意识掩住右手，但已来不及了。月光下，他指间的狼戒清晰可见。
禁军中一阵骚动。
萧景珩趁机道：“顾晏舟才是通敌叛国之人，拿下！”
形势瞬间逆转。
顾晏舟被禁军围住，却忽然大笑起来：“清璃，你以为你赢了吗？告诉你，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深深看了沈清璃一眼，目光中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记住我的话，腊月初七，太液池...这一世，你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吗？”
说完，他忽然挣脱束缚，迅速消失在晨雾中。
禁军欲追，萧景珩却抬手制止：“不必追了，追不上的。”
他转向沈清璃，眼中满是担忧：“你没事吧？”
沈清璃摇摇头，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腊月初七，太液池...这个日期如诅咒般萦绕在她心头。
回宫的路上，二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将至宫门时，萧景珩忽然道：“清璃，无论顾晏舟说的是真是假，我都会保护你。即使...那真的是命运的安排，我也要逆天改命。”
沈清璃看着他坚定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却也有更多的不安。
若顾晏舟说的才是真相呢？若她真的难逃宿命呢？
宫门缓缓开启，朝阳初升，照亮了巍峨的宫墙，也照亮了前方未知的道路。
沈清璃握紧袖中的玉佩，深吸一口气。
无论如何，她都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