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砚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那一点银灰色的肩章如同熄灭的星火，却在黎未的心里燎起了一片大火。
她低头，掌心的星图学者徽章冰凉而坚硬，仿佛握着一枚刚刚拉开引信的手榴弹。
安全，但随时可能引爆。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会议室里那些老学究们古龙水的味道，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让她的大脑瞬间冷静下来。
“星刃战略观察名单……”她轻声念出那个匿名消息里的词汇，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好家伙，这待遇直接拉满了。
别人搞科研是进入国家重点实验室，她搞科研是直接快进到被帝国最锋利的刀尖重点盯防。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我了？
谢谢啦。
“别想太多。”齐教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此刻竟也流露出一丝不易察明的情绪，像是欣慰，又像是担忧。
“被‘星刃’盯上，说明你的方向走对了。他们只观察有价值的目标，无论是威胁还是机遇。”
黎未侧头看着这位名义上的助手，实则上的领路人，忽然笑了：“齐教授，您说，咱们这算是奉旨沙雕，合法整活儿了吧？”
齐教授难得地没有反驳她的用词，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副老花镜戴上，慢条斯理地说：“从程序上讲，是的。pb - 01项目现在拥有独立的编号和研究权限，受《帝国科研保护法》约束。林家和温家想再用行政手段找茬，就得先掂量掂量跟帝国科学院对着干的后果。”
“那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黎未一针见血，“明着不行，就来暗的。我猜，我的项目经费申请报告，估计会在财务处开启一段奇幻漂流之旅；我的实验器材采购单，可能会在全球物流系统里体验迷失东京。”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自己的地盘。”齐教授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一个他们鞭长莫及，或者说，不屑于亲自踏足的地方。”
黎未秒懂。
在帝国第一军事学院这种寸土寸金、遍地都是高精尖实验室的地方，总有那么几个被遗忘的角落。
它们就像App里那些你永远不会点开的“隐私政策”和“用户协议”，存在，但毫无存在感。
果不其然，当黎未通过立项特批通道申请实验室时，行政处那位油头粉面的主管几乎没怎么看她的申请，就大笔一挥，批给了她一间实验室。
“F区，地下三层，404号。”主管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假笑，将电子钥匙卡推了过来，“黎同学，恭喜你成为404实验室的新主人。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黎未接过钥匙卡，心里“咯噔”一下。
404？
这编号，可真够赛博朋克的。
F区是学院最古老的区域，而地下三层……据说那里连信号都是模拟时代的水平。
当黎未和齐教授找到传说中的404实验室时，饶是她心理建设做得再好，也差点没绷住。
门是那种老式的合金门，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门牌“404”歪歪扭扭地挂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掉落。
电子锁早已失灵，黎未用物理钥匙拧了半天，伴随着一阵“嘎吱”的悲鸣，门才缓缓打开。
一股混合着尘埃、霉菌和未知化学残留物的“历史的香气”扑面而来，呛得黎未连连后退。
“我收回前言，”她捏着鼻子，声音瓮声瓮气，“这地方不是他们不屑于来，是来了就得按t收费，t是tetanus（破伤风）的t。”
实验室内部更是重量级。
天花板的角落挂着蜘蛛网，几台古董级别的离心机和光谱仪上盖着白布，宛如停尸房里的VIp客户。
唯一看起来比较现代化的是墙角的一台服务器，但上面贴着一张黄色的封条，写着“数据已销毁，主机已格式化”。
“看来这里上一任主人走得很安详。”黎未吐槽道。
齐教授却像没事人一样，走进去四处打量，用手拂去操作台上的灰尘，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怀念：“不错，比我当年的地下室强多了。至少这里通电，还有上下水。”
黎未：“……”教授，您这奋斗史听起来怎么那么心酸呢。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请、请问……这里是‘快乐工程部’吗？”
黎未回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莫小跳。
就是在答辩会上体验“低智快乐波”后，抱着卷子要亲一口的那个倒霉蛋，哦不，是幸运儿。
此刻，他怀里抱着一个大纸箱，里面塞满了清洁布、消毒液、橡胶手套，甚至还有两把崭新的马桶刷。
他看着眼前这废土风的实验室，非但没有被吓跑，眼睛里反而冒出了星星。
“哇！大佬！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吗？太酷了！这复古的工业风，这饱经沧桑的设备，简直就是天才崛起的标准配置啊！”
黎未被他这清奇的脑回路震惊了：“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我一直在公告栏蹲您的项目后续！看到您申请了F区404，我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实验室！”莫小跳激动地把箱子放下，“大佬，不，部长！请务必让我加入！我什么都能干！扫地、擦桌子、整理数据、当小白鼠……我还可以负责喊666！”
看着莫小跳那张写满“崇拜”和“真诚”的脸，黎未忽然觉得，这个破败的404实验室，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
一个理论过硬、经验丰富的老将，一个热情爆棚、行动力超强的铁粉，再加上一个脑子里全是骚操作的自己……这草台班子，好像有点意思。
“行吧。”黎未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努力摆出一副深沉的样子，“看在你很有眼光的份上，实习期一个月，包吃……呃，包提供快乐。转正后，你就是我们快乐工程部的……首席气氛官。”
“保证完成任务！”莫小跳一个立正敬礼，然后抄起一把鸡毛掸子，嗷嗷叫着冲向了角落里的蜘蛛网。
接下来的几天，404实验室被他们打扫得焕然一新。
虽然设备依旧陈旧，墙壁依旧斑驳，但窗明几净，灯火通明。
莫小跳用他全部的零花钱买来的LEd灯带沿着天花板绕了一圈，此刻正闪烁着七彩的光芒，配合着咖啡机里传出的“咕嘟”声，硬是把一个地下实验室营造出了一种深夜网吧的温馨氛围。
齐教授在一旁调试着光谱仪，莫小跳则在哼着歌擦拭着刚组装好的工具架。
黎未站在实验室门口，手里拿着一块刚刚制作完成的门牌。
那是一块透明的亚克力板，她没有用任何官方字体，而是用一种圆滚滚、看起来傻乎乎的字体，亲手写上了五个大字——“快乐工程部”。
为了增加“沙雕”的质感，她还在每个字的笔画里，都混入了不同颜色的荧光粉。
现在，只要关上灯，这块门牌就会在黑暗中散发出五彩斑斓、又贱又萌的光。
她举起门牌，对准了那扇饱经风霜的合金门。
就是这里了。
当这块牌子挂上去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她那个疯狂的计划，将从一个停留在纸面和口头的笑话，变成一个真实存在于帝国心脏的据点。
也意味着，她正式向这个由S级异能者主宰的秩序，竖起了一根闪闪发亮的中指。
她的手指触碰到了冰冷的门板，身后是温暖的灯光和同伴的身影，而门外，是深邃未知的黑暗。
她知道，卫砚舟在看着，林修远在看着，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
她深吸一口气，手腕微微用力，准备将这块承载着她全部野心与恶作剧的招牌，牢牢地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