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像在说一件平常却温暖的小事：“往常这个时候，他就算再忙，也会过来坐会儿，有时候还会陪我下盘棋，赢了就得意地说自己是‘棋坛高手’。”
想到两个孩子，他的语气又软了些，“念安和念希今晚还问，‘妈妈和贺叔叔怎么还不回来呀’，小念安还拿着画给我看，说画的是我们一家四口去公园放风筝。”
提到贺涵，提到孩子，薇薇安的指尖顿了一下，指甲轻轻掐了掐掌心，才勉强让语气保持自然：“他公司还有事要处理，可能今天不会回这里了。”她没说贺涵此刻或许还在办公室对着解约文件皱眉，没说他们约定好明天在谈判桌上见面，更没说自己赌的是贺涵心里还有她、还有这个家——这些话，她想等有了结果再告诉父亲，不想让他跟着提心吊胆。
陈景明看着女儿避重就轻的模样，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怅然：“老了，真是看不懂你们年轻人了。”他放下老花镜，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以前总觉得贺涵这孩子稳重，做事有章法，对我恭敬，对你也上心，怎么突然就闹到这步田地？”
停顿了几秒，他的声音又软了下来，带着父亲独有的温柔，像春日里的暖阳：“薇薇安，爸这辈子没求过什么，就图你能过得顺心，图两个孩子能有个完整的家。要是受了委屈，千万别自己扛着，陈家虽然不比从前，但护着你和孩子还是没问题的，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
听到这话，薇薇安的鼻子忽然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强压下眼底的湿意，朝着父亲笑了笑，伸手帮他把桌上的宣纸小心翼翼地叠好，又拿起老花镜，轻轻放进眼镜盒里：“爸，我知道您疼我。真的没事，您就别多想了，明天还要去公司看报表呢，早点休息。”
陈景明看着女儿细致的动作，终究还是没再追问。
他知道女儿的脾气，一旦做了决定，就绝不会轻易改变，就像当年她非要未婚生子一样，谁劝都没用。他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行了，我知道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回房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嗯，爸晚安。”陈薇薇安说完，转身走出了书房。
关上门的瞬间，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轻轻舒了口气，紧绷了一晚上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走廊里的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像在为她引路。
小狐狸：“宿主，你没事吧？”
薇薇安：“没事。”
父亲的担忧像一块暖石，压在她的心上，却也让她更加确定——无论明天的谈判结果如何，
她都要尽快解决这件事，不仅是为了星曜，为了贺涵，更是为了这个永远会为她留一盏灯的家，为了两个等着“一家四口放风筝”的孩子。
深夜的别墅静悄悄的，只有挂在楼梯口的欧式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是在为她即将到来的硬仗，默默倒计时。薇薇安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脚步比来时更稳了些，眼底的坚定，也比来时更亮了些。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董事长办公室的红木办公桌上投下一片暖金色的光斑。薇薇安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指尖夹着一支钢笔，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新能源项目报表上，可眉头却微蹙着——报表上的数据明明一切正常，前期投入的设备采购、研发经费、场地租赁都标注得清晰明了，可她却总觉得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连指尖都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连钢笔在指间转动的速度都慢了几分。
办公桌上的黑咖啡已经凉了大半，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杯身缓缓滑落，在桌面上留下一小圈深色水渍，像一块化不开的心事。
她抬手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瞬间在舌尖蔓延，带着咖啡豆烘焙后的焦香，才勉强压下心底那点莫名的焦躁——昨晚和父亲谈话后，她辗转到凌晨才睡，梦里全是谈判桌上贺涵冷硬的脸，还有孩子们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的软声。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三声，不疾不徐，是秘书琳达的习惯。
琳达端着一份打印好的会议议程走了进来，脚步放得很轻，黑色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声音，她将文件放在桌角，指尖轻轻推了推：“陈董，贺氏那边刚刚发来最终确认函，约了今天上午10点谈解约的事，地点定在楼下第三会议室，他们已经提前派人去调试设备了。”
薇薇安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报表的“研发投入”一栏落下一个细小的墨点，晕开一小片灰黑。她抬眸看向琳达，眼尾的细纹在晨光里淡得几乎看不见，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知道了，带队的人是谁？”
“是贺涵贺总。”琳达的声音低了半分，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她跟着薇薇安三年，知道贺总对陈董的意义，也昨晚听说了贺氏突然叫停200亿合作的事，此刻提起这个名字，总怕触到陈董心里的软处，“贺氏的法务总监和项目负责人也会陪同，名单我附在议程后面了。”
“嗯。”薇薇安应了一声，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节奏均匀，像是在梳理思绪，“到时间通知我，你先去准备解约需要的材料，尤其是前期投入的成本核算表，每一笔支出都要附凭证复印件，别给他们留话柄。”
“好的陈董。”琳达点点头，转身时还不忘顺手拿起桌上凉透的咖啡杯，轻声说，“我让茶水间再给您换一杯热的。”不等薇薇安回应，她已经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办公室，关门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陈董又低头看向报表，背影挺得笔直，却莫名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中央空调送风口偶尔传来的微弱气流声，吹动桌角的文件页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