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敕令关停，余威镇九幽。混沌终焉九狱塔悬于神座之上，塔身暗金符纹流淌，帝威如渊。然，塔基之下，那温润的轮回神座底部，那道焦黑的疤痕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深渊坐标，如同蛰伏的毒蛇，在帝血终焉的压制下，无声蠕动。
陆凡混沌意志沉凝，执掌轮回权柄的浩瀚感知，如无形的潮水，瞬间覆盖整个九幽之地。忘川河奔涌的亡魂悲泣，奈何桥头的徘徊执念，十八层地狱的酷刑哀嚎……万灵归宿，尽在掌中。然，这掌控的深处，却缠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滞涩与……枯竭感。
“塔主……”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无尽疲惫的声音，穿透轮回感知，在塔基核心响起。
神座之下，破碎帝宫的废墟边缘，孟婆佝偻的身影无声浮现。她手中，不再有那口巨大的混沌石锅，唯有一只残破的陶碗，碗底残留着几缕粘稠如浆、散发着微弱轮回气息的灰败汤液。她浑浊的双眸穿透虚空，望向塔基，眼中没有敬畏，只有深沉的悲哀与一丝……近乎绝望的恳求。
“轮回井水……枯了九成九……”孟婆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忘川……将断流……”
嗡——！！！
仿佛印证她的话语，整个九幽之地猛地剧震！忘川河那奔涌不息的、粘稠如墨的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断流！裸露的河床之上，无数惨白的骸骨与凝固的怨魂残影暴露出来，发出无声的哀嚎！奈何桥头，那层由轮回法则凝聚、隔绝阴阳的淡金光幕剧烈闪烁、黯淡，无数滞留的亡魂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啸，怨气戾气如同火山爆发，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光幕！
轮回失衡！秩序将崩！
“汤引……被深渊污秽彻底侵染……”孟婆举起残碗，碗中那灰败的汤液散发出刺鼻的腐朽气息，“老婆子……熬了万载的汤……只剩这点残渣……镇不住……也洗不净了……”
她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塔基，声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颤抖：“轮回本源……在枯竭……唯有……帝血终焉……蕴含的那一丝……超脱轮回的……终结与新生之力……或可……续命……”
帝血！续轮回！
陆凡混沌意志骤然一凝！塔身符纹明灭不定。帝血终焉，乃终结化身，与轮回生灭相悖。以终焉之血，续轮回之命？此乃饮鸩止渴！更遑论，他新塔初成，帝血本源与塔基一体，损耗帝血，便是动摇根基！神座底部那深渊疤痕，更如附骨之疽，伺机反噬！
“深渊污秽……已蚀轮回根本……”孟婆仿佛看穿他的顾虑，枯槁的手指指向神座底部那道焦痕，“不续……轮回崩……万灵湮灭……深渊之门……将彻底洞开……那时……纵是帝血终焉……亦难独善……”
威胁！亦是事实！轮回崩，则九幽灭，深渊巨瞳必将挣脱束缚，吞噬一切！他这九幽之主，亦将成为无根浮萍！
“酆都旧部……亦在裂土……”孟婆声音更低，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他们……等着看……新主……如何救世……或……灭世……”
话音未落！
轰——！！！
九幽极西之地，一片由无数破碎鬼域拼接而成的广袤冥土，猛地爆发出冲天的怨煞血光！血光之中，一座由白骨垒砌、覆盖着残破酆都帝旗的巍峨鬼城拔地而起！城头之上，数道身披残破玄甲、气息凶戾滔天的身影傲然而立，猩红的鬼眼穿透虚空，遥遥锁定神座之上的混沌塔基！正是酆都大帝陨落后，蛰伏的旧部悍将！
“轮回将崩！新主无道！”
“裂土自立！恭迎深渊——！！！”
咆哮震天！鬼城血光暴涨，化作一道撕裂冥土的巨大裂痕，疯狂吞噬着周遭逸散的轮回死气与亡魂怨念！裂痕深处，粘稠的污秽气息弥漫，与神座底部的深渊疤痕隐隐呼应！
叛乱！趁火打劫！引深渊入寇！
内忧外患！轮回将崩！深渊叩关！旧部反叛！
陆凡混沌意志在剧变中沉凝如冰。塔身青焰无声燃烧，帝威弥漫，镇压着九幽核心的躁动。然，他能镇住一时，却镇不住轮回本源的枯竭！忘川断流在加剧，奈何桥光幕裂痕蔓延，亡魂的怨啸汇聚成毁灭的风暴！
“塔主……”幽嬛残存的微弱灵性在塔基疤痕边缘艰难闪烁，传递出一丝焦灼的波动，“本源枯……非血续……不可为……然血出……痕必动……”
提醒！亦是警告！帝血一出，神座疤痕必生异变！
“救……或不救……”孟婆捧着残碗，浑浊的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在黯淡，“轮回……等不起……”
抉择！救世，需付帝血，动摇根基，引深渊反噬！不救，轮回崩灭，万灵湮灭，他这九幽之主亦成空谈，深渊巨瞳将再无束缚！
陆凡“目光”扫过干涸的忘川河床，扫过奈何桥头濒临崩溃的光幕，扫过极西之地那撕裂冥土的血色裂痕，最终落回神座底部那道焦黑的疤痕。深渊巨瞳那漠然、贪婪的意志，仿佛透过疤痕，冷冷注视着他。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瞬，轮回本源都在枯竭，亡魂怨气都在暴涨。
就在忘川河床彻底干涸，露出河底那由无数痛苦面孔凝聚的、巨大无比的怨念之核，整个九幽之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即将彻底崩碎的刹那——
嗡！
陆凡识海深处，那早已崩解消散的万界契约卷轴残骸，竟在轮回濒临绝境的刺激下，于虚无中重新凝聚！卷轴之上，猩红的字迹如同泣血，疯狂闪烁：
“万界终极单：九幽轮回核心！”
“配送物：终焉帝血（一滴）！”
“收货人：轮回本源！”
“备注：加急！轮回崩裂在即！超时送达或帝血不纯，罚：神座崩解，深渊门开！签收人：混沌终焉塔主（强制）——天道轮回（濒死预警）！”
天道预警！强制订单！以帝血救轮回！罚则……直指深渊之门洞开！
陷阱！赤裸裸的阳谋！签，付帝血，救轮回，却可能引动疤痕，加速深渊降临！不签，轮回立崩，罚则自动触发，深渊之门同样洞开！
签与不签，深渊之门都可能在劫难逃！
“呵……”陆凡混沌意志发出一声冰冷的、混合着怒意与决绝的意念波动，“好一个……天道！”
他塔身青焰骤然暴涨！覆盖暗金符纹的塔基核心，一滴凝练到极致、流淌着混沌暗金光泽、散发着终结万物又蕴含一丝矛盾生机的——帝血精粹，缓缓自塔心剥离！
血滴剥离的刹那！
“吼——！！！”
神座底部，那道焦黑的疤痕猛地剧震！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粘稠的污秽自疤痕深处疯狂涌出，化作亿万条细密的、流淌着巨瞳意志的暗黑触须，朝着那滴剥离的帝血精粹，疯狂噬咬、缠绕而去！同时，疤痕深处那点深渊坐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光芒！
“血……来！”巨瞳意志咆哮！
“滚！”陆凡意志如刀！塔身符纹瞬间亮如混沌烈阳！一股混合了血脉压制、终焉归墟的恐怖帝威，狠狠压向疤痕！亿万噬血触须在帝威下寸寸崩解、湮灭！然，疤痕本身，却在帝血的刺激下，如同活物般蠕动、扩张！一丝细微却清晰的裂痕，在焦黑的疤痕边缘悄然蔓延！
代价！已经开始！
“送！”陆凡再无迟疑！那滴帝血精粹，在帝威包裹下，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暗金流光，无视污秽触须的阻隔，无视疤痕的贪婪吸力，精准无比地射入神座最核心、那象征着轮回本源、此刻已黯淡如风中残烛的一点混沌光团之中！
滋——！！！
如同滚烫的岩浆注入冰湖！帝血触及本源光团的刹那，爆发出刺目的混沌强光！一股沉重、凝练、蕴含着终结与新生矛盾本源的恐怖力量，轰然注入枯竭的轮回核心！
嗡——！！！
整个九幽之地猛然一震！干涸的忘川河床深处，那巨大的怨念之核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瞬间崩解、消散！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温润平和的轮回之力，如同初春的溪流，自河床最深处悄然涌出，缓缓流淌！奈何桥头，濒临破碎的光幕瞬间稳固、凝实，逸散的怨魂戾气被强行抚平、净化！整个濒临崩溃的轮回秩序，如同被注入强心剂，瞬间稳住颓势，开始艰难复苏！
轮回！续上了！
然——
“呃——！”陆凡混沌意志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塔基符纹剧烈闪烁，边缘崩开数道清晰的裂痕！帝血剥离，本源亏损！更可怕的是，神座底部那道疤痕，在帝血离体、帝威稍减的瞬间，猛地扩张！焦黑的疤痕如同烧焦的树皮般片片剥落，露出下方一个深邃的、流淌着粘稠污秽的、如同眼睛般的——漆黑孔洞！
深渊之眼！洞开！
“门……开了……”巨瞳意志带着残忍的快意，轰入陆凡识海，“血……引路……归途……已定……”
孔洞深处，粘稠的污秽如同活物般翻涌，一股精纯、古老、充满吞噬欲望的深渊本源，无视神座轮回神光的阻隔，顺着孔洞，疯狂涌入九幽之地！目标，直指那刚刚复苏、依旧脆弱的轮回本源！更……锁定了陆凡那因帝血亏损而略显虚弱的塔基！
趁虚而入！吞噬本源！污染轮回！
“塔主！”孟婆骇然失色，手中残碗跌落！
“镇压！”陆凡意志爆发！塔身青焰不顾本源亏损，疯狂燃烧！终焉之门虚影在塔尖凝实，恐怖的吸力爆发，试图吞噬那涌入的污秽洪流！
然，污秽洪流太过精纯、太过磅礴！终焉之门吸力虽强，却如杯水车薪！污秽绕过吞噬，疯狂侵蚀复苏的轮回本源！刚刚流淌的忘川新水，瞬间染上墨色！奈何桥光幕再次黯淡！整个九幽，正被飞速污染！
“契约……完成……”识海中，万界契约卷轴血光大放，“万界终极单：已完成！签收人：混沌终焉塔主。货品状态：终焉帝血（已使用）。订单状态：终结（\/）。”
强制劳役单数归零！
然，卷轴下方，一行新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幽冥篆字，伴随着罚则的猩红光芒，悄然浮现：
“因配送过程引发深渊之门开启（不可抗力），触发罚则：神座崩解（进行中），深渊门开（进行中）。”
“补救条款激活：”
“新契约：深渊之门镇守协议。”
“甲方：混沌终焉塔主。”
“乙方：天道轮回（濒死态）。”
“条款：甲方需以塔基镇守深渊之门，时限：永恒（或深渊湮灭）。乙方提供轮回本源支持（濒死态，供应不稳定）。”
“违约罚：甲方塔基崩解，永镇深渊。乙方轮回彻底湮灭。”
“签约人：强制烙印。”
新的契约！永恒的枷锁！以塔基为桩，永镇深渊之门！
“签……或……轮回……此刻便崩……”天道轮回的意念，带着濒死的虚弱与不容置疑的冰冷，轰入陆凡意志。
绝路！真正的绝路！
陆凡混沌意志凝视着那疯狂涌入污秽的深渊之眼，凝视着被飞速污染的九幽，凝视着识海中那散发着永恒枷锁气息的新契约。
塔身青焰在污秽侵蚀下明灭不定。帝血亏损，塔基裂痕蔓延。深渊之眼洞开，污秽如潮。
然，他塔基深处，那点幽嬛残存的灵性，在污秽的刺激下，竟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镇……”陆凡意志低语，混沌终焉的帝威沉凝如万古星核，“便镇！”
“此门……”
“是枷锁……”
“亦是……”
“焚渊之灶！”
他塔身微震，一道凝练的意志烙印，无视契约的冰冷，狠狠打入那新契约的核心！
“签！”
“但……”
“时限……”
“由朕定！”
***
下节预告：
帝血引魔瞳，深渊门开污九幽！新契锁塔镇永恒，塔主焚基铸炼炉！轮回濒死供薪柴，万鬼俯首添魔焰！是永镇深渊化界碑，还是炼尽污秽开帝途？神座为砧塔为锤，终焉之火锻魔胎！第一锤，叩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