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忘川河畔的怨魂嘶嚎与孟婆那句“井底的东西要醒了”的低语，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陆凡撕裂空间、急速穿行的青幽流光之后。体内，吞噬自孙悟空与深渊暗瞳的狂暴能量冲突稍缓，却在塔基深处那道象征轮回闭环的青玉光痕上，烙下几道细微却顽固的污秽裂痕。每一次力量流转，都带来如同钝刀刮骨的滞涩与隐痛。
识海中，万界契约卷轴虚影冰冷如铁，“9996”的血色数字下方，新的订单信息如同催命符般猩红闪烁：
“万界第五单：轮回井核心，镇守祭坛。”
“配送物：九狱塔基投影（临时租用）。”
“收货人：轮回镇守使（酆都敕封）。”
“备注：井水异动，污秽上涌！即刻镇压！租用时限：一刻！超时或塔基受损，强制劳役加十万年！抵押物：帝血终焉体本源！——酆都大帝（亲敕）。”
塔基投影？租用？抵押帝血本源？！
陆凡混沌幽瞳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自塔基深处炸开，瞬间蔓延四肢百骸！九狱塔基乃他帝血终焉体之根本，与神魂性命相连！投影被租用，如同剜心取血！更遑论抵押本源！这已非劳役，而是将命脉交于人手！酆都大帝，终于图穷匕见！
然，契约如山，枷锁如渊。“强制劳役加十万年”与“抵押本源”的字眼，如同两柄悬顶利剑，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死亡气息。轮回井异动，污秽上涌，若真如孟婆所言，那“东西”将醒，此单背后，必是酆都大帝以万界轮回为筹码的惊天棋局！他，是棋子，亦是赌注！
别无选择！
嗡！青纹不顾体内能量冲突的剧痛，强行撕裂最后一道空间壁障！
眼前景象骤然由忘川灰暗转为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死寂黑暗！没有风，没有声音，甚至连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脚下，一条由无数粗大、冰冷、铭刻着古老镇魂符文的漆黑锁链铺就的悬空之路，蜿蜒通向黑暗深处。锁链之下，是深不见底、散发着令神魂冻结的污秽与绝望气息的——无底深渊！
轮回井！核心禁地！
空气粘稠如胶，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了神魔尸骸腐朽、亿万亡魂怨毒、以及某种更古老、更纯粹、仿佛宇宙胎盘污垢般的恶臭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滚烫的毒砂，灼烧着肺腑与神魂！
陆凡覆盖青纹的体表，青幽符纹瞬间亮起，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光膜，隔绝着那无孔不入的污秽侵蚀。他足踏锁链，每一步落下，冰冷的链条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锁链表面铭刻的镇魂符文如同接触了强酸般，光芒急速黯淡、剥落！
前方，黑暗深处，一点微弱、却顽强抵抗着无尽污秽侵蚀的暗金色光芒，如同狂风暴雨中的残烛，摇曳不定。光芒源头，是一座悬浮于深渊之上、由九根断裂神魔脊骨交叉搭建而成的古老祭坛。祭坛中央，盘坐着一尊身披残破玄甲、甲胄缝隙中流淌着暗金色神血的身影。他双目紧闭，面容枯槁如同风干的树皮，双手死死按在祭坛中心一枚不断明灭的、由纯粹轮回法则凝聚的暗金符印之上，整个身躯都在剧烈颤抖，仿佛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恐怖重压！
轮回镇守使！酆都敕封于此，镇压井底污秽的最后屏障！
此刻，他显然已至极限！祭坛下方，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中，粘稠如墨的污秽浪潮正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翻涌、冲击！每一次冲击，都让祭坛剧烈摇晃，暗金符印光芒骤黯，镇守使口鼻中溢出的暗金神血便多一分！更可怕的是，那翻涌的污秽浪潮深处，两点巨大无比、如同宇宙黑洞般纯粹、漠然、散发着吞噬万物本源的“眼瞳”虚影，正缓缓上浮，每一次“眨眼”，都让整个轮回井核心空间的污秽浓度飙升，镇魂锁链的哀鸣加剧！
污秽巨瞳！它真的要醒了！
“塔……基……”镇守使紧闭的双目猛地睁开一线，暗金色的瞳孔中充满了血丝与濒临崩溃的绝望，他死死盯着踏链而来的陆凡，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快……祭坛……要塌了！”
陆凡混沌幽瞳锁定祭坛中央那枚摇摇欲坠的暗金符印。无需言语，契约的枷锁与井底那两点上浮的巨瞳虚影带来的恐怖压力，已是最好的催促。
他深吸一口那灼魂蚀骨的污浊空气，新铸塔基在体内发出沉重轰鸣。覆盖青纹的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十指间青幽符纹疯狂流转、交织！一股沉重、内敛、却蕴含着镇压九幽、终结万古的恐怖气息，自他体内轰然爆发！
嗡——！
一座通体缠绕着青铜纹印、塔基流淌着青玉色轮回光痕、塔身虽残缺却散发着不朽气息的九狱塔虚影，自陆凡双掌之间急速凝聚、显化！塔影初成，仅有丈许高下，却仿佛重逾星辰！塔影出现的刹那，整个轮回井核心空间的污秽浪潮都为之一滞！那两点上浮的巨瞳虚影，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凝视”动作！漠然的黑洞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被挑衅的暴虐波动，悄然滋生！
“去！”
陆凡喉中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喝！双掌猛地向前一推！
嗡——！
九狱塔虚影化作一道凝练的青铜流光，无视了粘稠污秽的阻隔，瞬间穿透空间，精准无比地烙印在祭坛中央那枚濒临破碎的暗金符印之上！
塔落！印合！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了帝血终焉的绝对沉寂与九狱塔镇压万鬼的无上威严的恐怖力量，以塔影为核心，轰然爆发！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铜色光柱冲天而起，瞬间贯穿了轮回井核心的无尽黑暗！光柱所过之处，翻涌的污秽浪潮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按下，发出刺耳的尖啸，瞬间被压制、排开！那两点上浮的巨瞳虚影，如同被强光灼烧，猛地向内收缩，发出一声沉闷、却撼动灵魂本源的愤怒低吼！
祭坛剧烈震动！濒临崩溃的暗金符印在塔影的加持下，光芒瞬间暴涨，重新变得凝实、稳固！无数细密的镇魂符文自符印中流淌而出，沿着九根断裂的神魔脊骨祭坛疯狂蔓延、加固！镇守使身躯剧震，口中喷出一大口暗金神血，脸上却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深深的疲惫！
镇压！初步完成！
然而——
“租借契约：甲子息，一刻还。塔基投影，镇渊安。”一个冰冷、毫无情感波动的意念，如同预设好的天道程序，在塔影烙印符印的瞬间，直接轰入陆凡识海深处！同时，万界契约卷轴虚影上，“租用时限：一刻”的猩红倒计时，如同丧钟般开始跳动！
甲子息，一刻还？陆凡混沌幽瞳骤然冰寒！这契约条款，阴毒至极！塔基投影镇压一刻，需消耗相当于甲子（六十年）的塔基本源之力！这已非租用，而是赤裸裸的掠夺与透支！更可怕的是，契约条款下方，一行微不可察、却散发着致命气息的幽冥小字悄然浮现：“抵押物：帝血终焉体本源（若塔基投影受损或超时未归，本源自动剥离，归于酆都）。”
陷阱！彻头彻尾的陷阱！
就在陆凡心神剧震、识破契约陷阱的刹那！
“吼——！！！”
井底深处，那两点被塔影光柱逼退、收缩的污秽巨瞳，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了被镇压的暴怒与某种被彻底激发的贪婪的恐怖咆哮！粘稠如墨的污秽浪潮瞬间沸腾、炸裂！无数道由最纯粹污秽本源凝聚的、如同活体触手般的暗黑锁链，无视了塔影光柱的压制，撕裂污秽浪潮，带着洞穿万古、污秽本源的终极恶意，狠狠刺向——那悬浮于祭坛符印之上、散发着诱人镇压之力的九狱塔虚影！
目标明确！毁塔！夺源！
这些污秽锁链，并非攻击祭坛或镇守使，而是精准地、恶毒地，直指塔影最核心、也是与陆凡本体联系最紧密的塔基烙印——那道象征着轮回闭环的青玉色光痕！更是直指光痕之上，那几道因吞噬深渊能量而残留的细微污秽裂痕！
“不好！”镇守使骇然变色，拼命催动暗金符印，试图阻挡！
然，为时已晚！
嗤！嗤！嗤！
数道污秽锁链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瞬间穿透了塔影外围的青铜光晕，无视了符印的阻隔，精准无比地刺入塔基投影那道青玉光痕的——裂痕之处！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污秽、带着同源却充满恶念的侵蚀洪流，顺着锁链，顺着塔影与陆凡本体的联系，如同决堤的毒液，狠狠灌入陆凡体内新铸的塔基核心！
剧痛！超越之前所有痛苦的剧痛！那污秽锁链刺入的仿佛不是塔影，而是陆凡自己的心脏！塔基核心的青玉光痕瞬间被染上粘稠的墨色，残留的污秽裂痕如同被投入滚烫毒液的冰缝，疯狂蔓延、扩大！帝血终焉之力被强行污染、侵蚀，带来撕裂神魂般的反噬！陆凡覆盖青纹的体表瞬间炸开无数细密的血口，暗金色的血液混合着污秽的黑气喷涌而出！他身形猛地一晃，单膝重重砸在冰冷的镇魂锁链之上，锁链发出刺耳的呻吟！
“呃啊——！”陆凡喉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混沌幽瞳深处那两点青铜星火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塔基……裂了！”幽嬛冰冷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被算计的怒意，“污秽同源，裂痕为引！它在侵蚀塔基本源，更在……反向定位你的存在坐标！”
陆凡死死咬紧牙关，牙龈崩裂，鲜血染红了下颌。他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锁链，帝血终焉之力在污染侵蚀中疯狂运转、抵抗、试图修复裂痕！然，那污秽锁链如同跗骨之蛆，源源不断地将井底巨瞳最精纯的污秽本源注入裂痕，侵蚀的速度远超修复！
祭坛之上，塔影剧烈震颤！青铜光泽急速黯淡，青玉光痕上的墨色污秽疯狂蔓延！镇压光柱摇摇欲坠！下方被压制的污秽浪潮再次狂暴翻涌，巨瞳虚影带着残忍的快意，缓缓上浮！
镇守使面如死灰，暗金神血如泉涌，祭坛符印光芒急速黯淡！
“时限……快到了……”契约卷轴上，猩红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符，疯狂跳动！塔基投影一旦超时或受损，帝血本源将被强行剥离！
绝境！真正的绝境！
就在陆凡意识因剧痛与侵蚀而濒临模糊，塔基裂痕即将彻底崩碎的刹那——
嗡！
一股浩瀚、冰冷、带着无上轮回权柄的意念，如同自九天垂落的寒潮，瞬间笼罩了整个轮回井核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冻结！
翻涌的污秽浪潮凝固！刺入塔影的污秽锁链僵直！镇守使喷涌的神血悬停！甚至连契约卷轴上那猩红的倒计时数字，都诡异地停止了跳动！
唯有那井底深处两点上浮的污秽巨瞳，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了惊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的剧烈波动！
虚空之中，一道由纯粹轮回神光勾勒的、模糊却散发着镇压万古幽冥无上帝威的虚影，缓缓凝聚。虚影面容不清，唯有一双漠然、如同倒映着六道轮回磨盘的眼眸，穿透凝固的时空，落在那被污秽锁链刺穿、墨色蔓延的塔基投影之上，更落在单膝跪地、浑身浴血、塔基濒临崩溃的陆凡身上。
酆都大帝！
他并未出手相助，也未阻止污秽侵蚀。那模糊的虚影只是缓缓抬起一只由神光构成的手掌，对着塔基投影核心、那被污秽锁链刺入、墨色最浓郁之处，对着其中一缕在污秽侵蚀中依旧顽强燃烧、散发着终结气息的帝血终焉之火，轻轻一拈。
如同拈起一滴露珠。
那一缕微弱的终焉之火，便脱离了污秽的纠缠，脱离了塔基的束缚，轻飘飘地落入酆都虚影的掌心。
虚影掌心微合，那缕终焉之火无声湮灭，化作一点精纯到极致的、蕴含着终结与新生矛盾本源的混沌光点，没入虚影之中。
“弑神之火，滋味尚可。”酆都虚影漠然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品鉴后的淡漠，“此单，算你完成。”
话音落，虚影消散。
时间恢复流动！
“吼——！！！”井底巨瞳发出更加狂暴、却带着一丝被愚弄的极致狂怒的咆哮！污秽锁链疯狂搅动，试图彻底撕碎塔影！
然，契约之力已然生效！
嗡！
悬浮于祭坛符印之上的九狱塔虚影，连同那刺入其内的污秽锁链，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祭坛中央那枚光芒黯淡、却暂时稳固的暗金符印，以及下方依旧翻涌、却失去了明确目标的污秽浪潮。
陆凡识海中，万界契约卷轴光芒一闪：“万界第五单：轮回井核心，已完成（5\/）。租用结束，塔基投影收回（中度受损）。”
强制劳役单数变为：9995。
同时，一行新的、带着冰冷惩罚意味的血字浮现：“塔基投影受损，罚：帝血终焉体本源亏损一成（已扣除）。”
“噗——！”陆凡再也压制不住，一口混杂着暗金帝血与污秽黑气的逆血狂喷而出！他感到体内一股精纯的、源自生命核心的本源之力被强行抽离，塔基深处那道青玉光痕瞬间黯淡，残留的污秽裂痕如同干涸的河床，狰狞刺目！力量暴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全身！
他单膝跪在冰冷的锁链上，剧烈喘息，混沌幽瞳死死盯着井底那两点因失去目标而更加狂暴、却无可奈何的污秽巨瞳，又望向酆都虚影消失的虚空，眼中燃烧的，是前所未有的冰冷火焰。
酆都大帝，不仅拿他当镇渊的柴薪，更在最后时刻，亲手剜走了他一块心头血肉——那一缕蕴含终焉本源的弑神之火！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租金”！
“咳咳……”祭坛上，镇守使艰难地抬起头，暗金色的瞳孔看向虚弱的陆凡，眼中没有感激，只有一种更深沉的、同病相怜的悲哀与绝望，“塔基裂痕……已蚀轮回……井水……将枯……”
他话音未落，下方被暂时压制的污秽浪潮深处，那两点巨瞳虚影猛地爆发出更加粘稠的墨色光芒！一股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污秽气息，如同沉睡的洪荒凶兽彻底苏醒的吐息，缓缓弥漫开来。
轮回井底，锁链的震鸣声，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迫不及待。
下节预告：
本源亏一成，塔基裂痕蚀九幽！井底魔瞳醒七分，污秽潮锁断轮回！万界第六单直抵九狱塔——订单备注：“紧急！塔基修复工程，配送物：深渊污秽结晶（纯净版），收货人：幽嬛！” 器灵冷笑接“补药”，塔主血炼镇魔痕！是补天裂，还是种魔胎？酆都帝印再烙新契：“修复费，百万年劳役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