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陵兰冰盖深处,“冰穹c”考察站。立冬的极寒,在这里是永恒的主宰。零下四十度的空气如同凝固的玻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肺腑的刺痛,吐出的白气瞬间凝成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目之所及,是无垠的、死寂的白色荒原,冰层在永恒的压力下发出低沉的、如同大地骨骼摩擦的呻吟。巨大的冰穹如同倒扣的玉碗,隔绝了外面肆虐的极地风暴。
方清墨穿着厚重的极地服,面罩上结满了白霜,只露出一双沉静而锐利的眼睛。她站在一个刚刚钻探出的冰芯钻孔旁,钻孔直径约半米,深不见底,幽蓝的冰壁在探照灯下折射出水晶般的光泽,寒气如同实质般从中喷涌而出。钻孔旁边,是几台正在分析冰芯气泡成分的精密仪器,屏幕上的数据流无声滚动。
“方院士,d-7孔钻到预定深度了,但冰芯卡住了,可能是遇到异常致密层。”年轻的冰川学家小刘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带着一丝挫败。
方清墨点点头,走到钻孔旁。她凝视着那幽深的冰洞,仿佛能透过亿万年的冰层,看到被封印其中的远古地球记忆。腕间,那只父亲李长庚留下的特制腕带微微震动,上面显示着实时冰温:-196.3c。这个数字,精确地指向液氮的沸点,也是超导现象发生的临界点。她心中一动,想起了李天枢在漠河接收到的木卫二生命之歌,想起了那幅以《黄庭经》为框架的脏腑星图。
“暂停机械钻探。”方清墨的声音透过面罩,冷静而清晰。她解开厚重的防寒手套,露出一双保养得宜却布满岁月痕迹的手。她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古朴的银针盒。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其中最长的一根,针柄并非寻常的塑料或木质,而是一块温润的、雕刻着复杂云雷纹的古玉——正是最后一块与冰湖玉琮、敦煌玉琮、药柜玉琮同源的玉琮残片!此刻,它完美地嵌合在银针尾端,仿佛本就是一体。
“方院士,您这是?”小刘和其他科考队员都愣住了。在这种极端环境,任何暴露皮肤都是致命的。
“冰亦有灵,有脉,有穴。”方清墨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在陈述一个古老的真理。她目光锁定冰壁上某处极其细微的、天然形成的螺旋纹路,那形态,竟与人体经络图中“足三里”穴位的微妙涡旋隐隐相合!没有丝毫犹豫,她屏住呼吸,将全身的精气神凝于指尖,手腕一抖!
“嗤——!”
那柄镶嵌着玉琮残片的银针,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道微不可查的金芒,精准无比地刺入冰壁上那螺旋纹路的中心!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嗡!!!”
一声低沉到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瞬间席卷了整个冰穹!巨大的冰穹如同被敲响的玉磬,剧烈地震颤起来!冰屑雪沫从穹顶簌簌落下。
更令人骇然的是,那根刺入冰壁的银针,针柄上的玉琮残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纯粹的金色光芒!这金光并非散射,而是如同活物般,沿着银针没入冰层的方向,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金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冰层深处激射而去!
金光所过之处,坚硬如铁的万载玄冰仿佛变成了透明的琥珀!冰层深处,无数被冰封的气泡、尘埃、甚至微小的远古菌群,在金光穿透的瞬间纤毫毕现!那道金线势如破竹,穿透一层又一层致密的冰层,直指冰盖最深处!
“天啊!它……它贯穿了!”小刘看着深度探测仪上那道代表金线穿透路径的笔直光柱,瞬间突破了之前机械钻探无法企及的极限深度,失声惊呼。这已非人力所能及,这是神迹!
就在金光穿透冰穹基底的刹那,冰穹内悬停待命的数十架微型无人机,仿佛同时接收到了某种无形的指令!它们机身上的指示灯瞬间由绿转红,引擎发出高频蜂鸣,如同被惊醒的蜂群,在冰穹有限的空间内急速升空、盘旋、交织!
无人机的轨迹并非杂乱无章。它们拖曳着淡淡的红色光尾,在幽蓝的冰穹背景下,如同无形的巨笔在挥毫泼墨。光轨交错、回旋、定格,转瞬之间,一幅庞大、清晰、由流动光轨构成的《黄庭经》“心火篇”篆字图形,赫然悬浮在冰穹半空!每一个篆字都燃烧着虚拟的火焰,散发出温暖而蓬勃的生命气息,与冰穹的极致寒冷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心火,在至寒之地熊熊燃烧!
方清墨感到一股磅礴的生命暖流,正顺着那贯穿冰穹的金线反向涌回,透过银针,涌入她的手臂,直达心脉。腕带上的温度读数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196.0c。一个微小的、却至关重要的偏移。
同一时刻,万里之遥的豫北平原,一座依山而建的大型农产品冷链中心。
立冬时节,山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冷库深处,零下二十五度的低温区,空气仿佛凝固的玻璃。管理员老赵头裹着厚厚的军大衣,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叠精美的牡丹剪纸艺术品放入特制的恒温恒湿保存柜中。这些剪纸出自当地非遗大师之手,花瓣层叠,栩栩如生,寄托着对来年丰收的祈愿。冷库顶部的LEd冷光灯,给这些娇艳的花朵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冰蓝光泽。
“老赵叔,这批‘魏紫’可是王老师压箱底的宝贝,刚从省里参展回来,千万保管好!”送剪纸来的文化站小张搓着手,哈着白气叮嘱道。
“放心,我这冷库比保险柜还稳妥!”老赵头拍着胸脯,声音在空旷的冷库里带着回音。他仔细地关上保存柜的玻璃门,欣赏着灯光下那些被冰霜气息包裹的纸牡丹,仿佛看到了春天。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
“呼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纸张被骤然引燃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死寂的冷库中响起!
老赵头猛地回头!只见刚刚放进去的那叠“魏紫”牡丹剪纸中心位置,一点极其微弱的金红色火星骤然亮起!火星如同滴入油中的水滴,瞬间蔓延开来!冰蓝色的冷光下,那些娇艳的纸牡丹竟在零下二十五度的极寒中,诡异地自燃起来!
没有烟雾,没有寻常火焰的噼啪声,只有一种近乎无声的、冰冷的燃烧!金色的火苗跳跃着,舔舐着薄如蝉翼的纸张,所过之处,纸张并未化为灰烬,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抹除”,留下一片片边缘整齐、散发着微弱焦糊味的……空白!
“我的老天爷!”老赵头魂飞魄散,也顾不上寒冷,扑过去徒手就想拍打那诡异的金焰!然而他的手还未触及玻璃门,那簇冰冷燃烧的金色火焰已经吞噬了最后一片花瓣,倏然熄灭!
保存柜里,只剩下一小撮极其细腻、颜色灰白、如同上好香灰般的灰烬。那些巧夺天工的牡丹,消失了。
老赵头浑身发冷,不是因为低温,而是因为这超乎理解的诡异。他颤抖着手,打开保存柜,想清理掉那些灰烬。就在他打开柜门的瞬间,一股微弱的气流涌入。
气流拂过那撮灰烬。
奇迹(或者说诡异)发生了!
那些细腻的灰烬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竟在冰冷的柜底无声地流动、聚集、排列起来!灰烬颗粒闪烁着极其微弱的金色光点,迅速构成了一组组清晰无比的数字!
USA: 3
EU: 7
JpN: 5
RUS: 2
INd: 1
...
chN: 0
数字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灰烬文字标注:
cop29代表袖中铜钱数
这些数字……老赵头和小张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远在格陵兰冰穹下的方清墨,通过同步传输的画面看到这些数字的瞬间,心脏猛地一沉!三天后,巴库cop29会场,各国代表袖中暗藏的古钱数量?这冰冷灰烬揭示的,是某种隐秘的立场或权谋象征?
没等两人从惊骇中回神,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保存柜底,那些构成数字的灰烬再次流动起来!它们脱离数字的形态,如同被无形的旋涡吸引,向着中心一点疯狂汇聚、堆叠、挤压!最终,凝聚成一个核桃大小、由灰烬构成的立体符箓!
那符箓的形态狰狞而邪异——一只仰天咆哮的恶狼(贪狼),巨口怒张,正欲吞噬其上悬挂的一轮残月!正是“贪狼吞月”厌胜符!与祖宅后院槐树下、冷库牡丹剪纸灰烬中反复出现的诅咒之符一模一样!此刻,它在这豫北冷库的灰烬中再次凝聚,符纹清晰得令人心悸,散发出冰冷刺骨的负能量气息,仿佛家族纠缠多年的阴暗诅咒,终于在这一刻显露出了终极的形态!
冰穹之下,金线贯穿万古玄冰,心火篆文在至寒中燃烧。
冷库深处,灰烬显影隐秘之数,厌胜符咒于冰寒中凝形。
方清墨站在贯穿冰穹的金光源头,感受着心火篇带来的磅礴暖意与那厌胜符的刺骨阴寒。腕带上的-196.0c如同一个冰冷的刻度,标记着人类在宇宙中的位置——在极寒的深渊边缘,唯有心头的正念之火,方能指引方向,焚尽阴霾。那灰烬中的符咒,是终结,亦是警醒。她望向冰穹之外无尽的风雪,目光穿透虚空,落向三天后那个决定人类命运的会场。火焰,已在至寒处点燃。